地狱火半岛,荆棘小径。
燃烧的火把将这条险道照耀得通明透亮,达纳斯·托尔贝恩看着路边那两排整整齐齐的箭塔,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看吧,这就是咱大联盟的效率!
从入夜到现在不过五个多小时,十二座箭塔,咱荣耀堡的民兵,还是很给力的!
这还是在外域呢,要是在艾泽拉斯,指定更快!
连接泰罗卡森林和地狱火半岛的荆棘小径,是一条仅有两米多宽的小道。
道路的南面临近扭曲虚空,幽暗的深渊一眼望不到底,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靠北面,则有一片陡峭的山体作掩护,山坡上长满了扭曲尖锐的地火荆棘树,蔓延的树冠将整片天空都遮蔽得严严实实,平日里,就连乌鸦都不愿往这里飞过。
上出重霄,下临无地。
这地形,端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
在这样的咽喉要道上,塔防战术无疑是首选。
箭塔扼守整条道路的两侧,不但能占据制高点,及时掌控地狱火半岛的动静,更能有效消耗敌军的先锋力量,届时,士兵们据塔力守,以逸待劳,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大量恶魔。
完美!
打从大军停驻此地之后,达纳斯·托尔贝恩连议政厅和兵营都没有建,第一时间便让民兵敲起了箭塔。
开玩笑,建那玩意儿干啥?费时费力不说,还很费资源,要是被恶魔大军一波冲锋推平了,他找谁哭去?
再说了,这狭窄的地形也不允许建那样的大型建筑。
看着林立的塔楼,他的心里总算安定了不少,这……不说高枕无忧,至少也能安稳一阵子了吧!
“指挥官,还要造箭塔吗?民兵们都累了,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伊斯多尔元帅有些担忧地开口道。
达纳斯自然明白他的忧虑:“我明白你的担忧,恶魔今天才到外域,还没有站稳脚跟,这是我们唯一的喘息之机,如果他们西进之前,还没有建好足够的防御工事的话,我们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而且……也没多少物资了!”
是的,物资已经严重不够了,撤退的时候太匆忙,物资都留在了荣耀堡,就随身带的这么点,最多也就再码个五六座塔楼的样子。
伊斯多尔元帅还是不放心:“可战士们状态都很差,这个状态,可没法上战场。”
“特殊时期,忍一忍吧,让民兵们分两班,一班继续修建塔楼,一班先休息,三小时后换班,留一小队骑士扈从巡夜,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
伊斯多尔点了点头:“也只能是这样了,这一次……恐怕是这些年最难挨的一次了吧!”
谁说不是呢?
远征军刚来那会儿,虽然也不好过,但那时他们要面对的,只有耐奥祖这一支败退回外域的残兵败将。
而且那时候他们军容齐整,物资充沛,不像现在,不光兵力减员得厉害,就连武器护甲,也都磨损得相当性感。唯一的一台蒸汽坦克,也被魔能机甲一脚踩扁了。
说一句山穷水尽,那都有吹牛的嫌疑。
“伊斯多尔,你也去休息吧!”
伊斯多尔正要转身离去,忽听达纳斯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他不由有些担忧地看了达纳斯一眼:“指挥官,那你呢?”
达纳斯·托尔贝恩摇了摇头:“我守夜,明天就得看你的了,老伙计,也不知,沙塔斯和奥蕾莉亚要塞有没有收到消息……”
也不知,艾泽拉斯到底怎么样了!
他们知道黑暗之门重开了吗?他们会派兵前来支援吗?还是说,艾泽拉斯已经……
然后,转念他又想到了被他打发去沙塔斯的阿拉托尔,哎,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到哪儿了,应该到沙塔斯了吧?
到了沙塔斯,有卡德加和纳鲁的庇护,那小子的安全应该没问题了。
他安全了,我哪怕是死,也都能瞑目了!
就是有些堵得慌,心里空落落的。
那小子吧,虽然调皮捣蛋不听话,还老是爱惹他生气,但少了他总感觉少了许多乐趣。真是奇了怪了,劳资以前最讨厌熊孩子来着,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
一想到阿拉托尔,他就忍不住习惯性地抬起手,比了个脑瓜崩的手势,却发现身边已经无人可敲了。
不得劲!
算了,不想了,还是趁现在恶魔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多敲几座箭塔起来吧,今晚,看来是没得睡了。
达纳斯·托尔贝恩砸吧砸吧嘴,正打算去巡查一下箭塔的进度,忽听身后传来呼唤声。
“大叔,达纳斯大叔,跑,快跑……”
不对,我好像听到阿拉托尔那臭小子的声音了?
听错了?
达纳斯·托尔贝恩霍然转身,只见通往泰罗卡森林的路口上,一个少年正撒足狂奔,一边跑,还一边大吼:“跑,老头,快跑……魔……”
呼喊间,他的身影已经跑到了哨站近前。
真的是阿拉托尔?
达纳斯·托尔贝恩差点跳脚,也不知是高兴的,还是气的:“阿拉托尔,不是让你别回来了吗?”
他一边暴跳如雷,一边又忍不住咧开嘴迎了上去,走到近前,才硬生生把笑容收了起来。
咳咳,打仗呢,要命的事情,得严肃!
阿拉托尔此刻早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还顾得上解释,嘴里只能一个劲儿地重复着:“老头,赶紧疏散人群,跑路!魔能机……”
达纳斯一听到‘老头’这两个字,顿时就不淡定了,一个爆栗子直接扣在了阿拉托尔脑门上:“你喊谁老头呢?老子我才五十八,如花似玉的年纪!”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手感,真好!
阿拉托尔双眼瞪大,一时间思维都有些不连贯了,这老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五十八?还如花似玉?
你问过你发际线同意不同意吗?
话说老头这锃光瓦亮的大脑门儿,还真是醒目的很呐,隔着大老远就能看到它反射过来的光,大晚上杵在这儿,就跟个路灯似的,我当初为什么会走上圣光之道的来着……好像就是因为它。
这大脑瓜子,要是敲一个脑瓜崩上去,手感一定不错!
“问你话呢,不是让你留在沙塔斯吗?”达纳斯·托尔贝恩见他发呆,忍不住又开口问道。
阿拉托尔一听这事儿就委屈:“大叔,你想我死就直说,沙塔斯,我别说留下了,能活着进去都算我命大。那些德莱尼人一见到血精灵就动手,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我这还不如留在这里和恶魔作战,至少死也死的光荣。”
达纳斯·托尔贝恩闻言,猛然一拍脑门,他一直把阿拉托尔当成人类来抚养,倒是忘记他还有一半精灵血脉,长得也与血精灵更像,失策!
这要是沙塔斯的德莱尼人把他当成凯尔萨斯的走狗给杀了,那才真叫死的冤。
但马上他又听出了不对劲:“你说什么,你根本没到沙塔斯?那你信呢?”
他如今可就指着沙塔斯能派出援军分担他的压力了,阿拉托尔这要是根本没到沙塔斯……他觉得他可以自己挖个坑准备后事了。
阿拉托尔有些心虚地道:“信我留在原地了,魔能机甲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沙塔斯应该会派人去查看吧?信……信也应该收到了……吧。”
说到这里,他缩了缩脖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强烈的危机感令他浑身都忍不住紧绷了起来。
哎,我刚想说什么来着,总感觉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想不起来了,算了,让老头头疼去吧!
果不其然,达纳斯·托尔贝恩气得再次跳脚,又是一个爆栗子扣了过去:“没送到便是没送到,弄丢了就直说,非要鬼扯什么魔能机甲,魔能机甲不是还好端端在地狱火……”
话音未落,只听不远处的森林里传来吱吱嘎嘎的声响,一架顶天立地的机甲在夜色中昂首阔步,向着荆棘小径的方向一路跑来。
阿拉托尔捂着脑袋,这才有些委屈地说:“我这不刚想和你说么,魔能机甲冲过来了,结果让你给带偏了……”
这大半夜的,要不是看魔能机甲回来的方向,刚好就在荣耀堡大军撤退的行军路上,他犯得着和这大块头赛跑?
达纳斯双眼一瞪,合着你还有理了?
算了,你确实有理!
他这会儿是彻底没了脾气,当然,现在也不是耍脾气的时候。
“敌袭,所有人起来,快起来……”
“撤退,撤回到开阔的地方去,快、快、快,动起来,别傻站着了!”
岗哨的士兵刚刚准备睡下,便听指挥官达纳斯·托尔贝恩高声呼喊道。
士兵们抬起头,只见地狱火半岛这一侧,茫茫夜空中星辉闪耀,靠近的几个星球大如磨盘,连表面的陨石坑都清晰可见,绚烂的光带在几颗星球间纵横交错,说不出的绚丽瑰美。
而泰罗卡森林那一侧,圣洁的光辉在夜色中曼舞,月凉如水,树影凄凄,斑斓的树丛中寒鸦惊啼。
一架高如山岳的魔能机甲,就在这片夜色里骄傲地迈着步伐前进。
它的神情刚毅不屈,它的步履从容坚定。
七八米高的泰罗果树,在它的面前才刚刚没过膝盖,就和路边的荒草般柔弱。遮蔽天幕的地火荆棘,在它手中就和岩烤海苔一般爽脆。
“轰隆……”
在魔能机甲的一路冲撞之下,泰罗果树纷纷倒塌,原本郁郁葱葱的林地,顿时就被犁出一条尘土翻飞的道路来……
“呲拉……“
山坡上,原本密不透光的地火荆棘树冠,也被撕出一线天来……
机甲势不可挡!
机甲一往无前!
机甲,已经近在眼前!
“还傻愣着干嘛,赶快让开啊!”
达纳斯·托尔贝恩有些心累,没见那脚丫子都踩下来了吗?怎么还有心思坐着干瞪眼?
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避让。
“快跑啊,芬克里,这边……”
“我的机械陆行鸟……”
“别管了,小命要紧,跑啊……”
……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所有人都撤回了地狱火半岛的开阔处,而此时此刻,魔能机甲也已经行至箭塔前方,就在临时哨站的不远处。
小路的另一头,面对着这狭窄无比的羊肠小道,魔能机甲终于停下了脚步,再次陷入了宕机状态。
这种情况,程序中是怎么设定的来着?
看着凝立不动的机甲,所有人都不由紧张了起来,这小路最窄的地方只有两米多宽,仅够数人通行,旁边便是扭曲虚空,路上还有不少哨塔阻挡,他们也想知道这台庞然大物会怎么过来。
“滑下去,滑下去……”
这一刻,所有人激动得变了形,在心里狂呼。
这台机甲明显是军团的王牌武器,要是一个不小心滑进了扭曲虚空,那他们真的做梦都能笑醒了。
对面,机甲只停留了片刻,便有了动作。
只见它弯下了膝盖,整个身子重心下沉,然后猛然一蹬腿,高高跃起,向着地狱火半岛的方向蹦了过来。
“轰……”
机甲威风凛凛!
机甲霸气侧漏!
在数千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机甲成功着陆了!
这势不可挡的蓄力一跳,再次把地面砸出一个五米多高的深坑,不过这对它来说,也就一个小水洼的水平罢了。
落地之后,魔能机甲直起膝弯,再度迈开一双大长腿,昂首阔步,骄傲地朝着地狱火堡垒的方向前进。
场面一时间寂静无比,所有人都失了声,此刻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有些苍白无力。
好像有些失望,没滑下去,可好像又在情理之中,走不过去的地方跳过去,不是基本操作吗?
众人只能支着脖子,默默地目送它远去。
许久之后,达纳斯·托尔贝恩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特么总算走了!
这瘟神,大半夜的没事干,跑泰罗卡森林去干嘛?
算你识相,还知道跳着过来,这要是撞坏了我的箭塔,我跟你……
这边他刚喘过一口气,只听身后的崖壁传来扑簌簌的落石声,那声音一开始只是稀稀落落,但很快便连成了一片。
“轰隆……”
这山崖边的羊肠小道,在经历这惨无人道的重压和冲击之后,终于不堪重负,整段滑坡了。
它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带着半山的地火荆棘,带着十多根齐齐整整的箭塔,义无反顾地滑落进扭曲虚空里。
这回是真的滑下去了!
看着连夜打造的哨站在茫茫虚空中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达纳斯·托尔贝恩欲哭无泪:“我特么,流年不利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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