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毒蝎的身形立即一滞。
它能感觉到,那发自内心和血脉深处的恐惧。
这碧绿绳索……专克妖族!
王文覃不明所以,挥舞毛笔催促道:“蝎王!去,快去杀了她!”
可是,那千毒蝎身躯一颤,蓦然掉转脑袋和双钳,向远处奔逃而去。
众人一下子傻眼了。
王文覃也愣在原地。
什么情况,这不是阳神境的妖兽吗?
陆雪晴握紧了剑,淡漠道:“孽畜,现在才想走,不觉得迟了吗?”
然后,便见飞舞的碧绿绳索出现在奔逃的千毒蝎身后,绳头如龙首探出,一下子缠住它的尾刺、腰身和双钳。
陆雪晴向其招招手,缚妖索立即捆绑着千毒蝎,向这片空中飞回。
千毒蝎拼命挣扎,却丝毫挣脱不出。
众人从那恐怖的气机里恢复,可是却瞪大了眼睛,安静得不能再安静。
“这是……什么宝物?”
“竟然能够镇压阳神境的妖兽,真是恐怖,王家这次是彻底栽了!”
“还好我没有与她为敌。”
“……”
就连喝茶的窦钧也一脸沉重,呢喃道:“不知道这法宝是只对妖兽有效,还是对人也有效……还好我没有出手……”
此时,他庆幸不已。
韩星渊也脸现震惊:“这丫头自今日之后,怕是要名震东陵郡了。”
他禁不住感叹。
一代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
不过,陆雪晴自己知道自家事,此时体内的真元正在快速流出。
当务之急,是赶紧将千毒蝎斩杀!
所以,她一步一步踏出,身上涌现阵阵雷光,举剑念道:“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天空一下子聚集起连绵乌云。
雷光轰隆隆的降临。
“以剑引雷,浩瀚天威!”
王文覃虽然修为没有突破塑命境,但是读书这么多年,见多识广。
他瞬间变得脸色煞白。
这可恶的妖女,不仅有一柄神剑,一条诡异绳索,竟然还有如此剑法!
真是天不佑我王氏啊!
这一刻,他再也没有了争斗之心,猛然转头,向来处飞遁而去。
这位王氏老祖,竟然逃了!
神雷轰隆隆的落下。
恐怖的阳神境妖兽,在雷光里一点点瓦解,被电成焦炭一样的一坨。
陆雪晴这才收剑。
雷光散去,乌云让出晴空。
小寒山寺里,玄慈的脸色沉重起来,抬眼问道:“清徽道长,老衲真是小瞧了你,也小瞧了你这位徒弟。”
他的心里隐隐不安。
这清徽的心……真的乱了吗?
张鸣笑道:“这缚妖索乃是她从灵枢观求得,没想到用在此处。贫道也是意外。看来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这圣地是他伪装所立。
陆雪晴在圣地里签到得到缚妖索。
如今,她依靠缚妖索脱离危险。
这不是她前世修得,也不是她宿世累积,因此这不是因果,而是承负。
这一刻,张鸣对因果二字,对道门之说,理解得更加透彻。
或许,这就是辩道的意义。
以自身之道,受万千磨砺,宛如砂石被一点点打磨开光,化为珍珠。
与之相反。
玄慈的眼眸里蒙上一层晦暗。
他所修之道是因果,如今这因果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他的认知。
佛台之上落下灰尘。
他的修行,如同受到污浊。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尘埃,便是魔念!
玄慈佛台震颤,蓦然生出更多的因果之力,试图扭转这结局。
镜面景象里,陆雪晴望向天际的遁光。
那王家老祖王文覃,已经远远逃开。
可是,就在此时,那天际忽然出现一道灰色的遁光,迎面贯穿那褐色的身影。
然后,灰色一路飞驰,到了近前。
“不好!这是……”
窦钧和韩星渊两人面色大变,陡然升上半空,阻截那灰色遁光。
然而,那灰色遁光里分出两条游龙一样的黑影,随意冲撞在两人身上,他们立即踉跄后退,在半空里显现出身形。
“阳神境巅峰强者!”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骇然。
这时候,灰色遁光终于露出面容,乃是一位身着灰袍的枯瘦老者。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人,正是本已逃去,但现在奄奄一息的王家老祖。
陆雪晴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其身上。
灰袍老者淡漠的扫视一眼,问道:“怎么,你们也要杀他?呵呵,正巧半路撞上,本座就顺手擒了过来,给你们也无妨!”
说着,他随手将王文覃丢出。
陆雪晴连忙出剑,想要将其斩杀,却见王文覃的身体在半空里骤然裂开,爆成血水、肉沫散开。
灰袍老者随意的擦擦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不好意思,此人长得太丑,本座不喜欢。”
原来他在扔出王文覃的时候,就已经暗蕴劲气,将其震成粉碎。
下方观望的众人不由骇然躲闪,生怕被那血水、肉沫淋在身上。
韩星渊神色凝重的问道:“阁下已经是东陵郡无敌之境,绝非无名之辈,不知道如何称呼?此来又是所为何事?”
灰袍老者看他一眼,笑道:“呵呵,本座合欢宗丘鹤。”
他没有做任何额外的介绍,但是韩星渊和窦钧两人已经面色剧变。
“你……你竟然还活着!?”
这丘鹤的名字别人不知道,但是他们作为监天院和黑甲军的代表,监察和镇守一方,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位就是合欢魔宗鼎鼎有名的大长老!
一甲子之前,就已经闻名天下。
此次若非他主动现身,大晋皇朝和三宗十七派甚至都以为他死了。
可是没想到,他还活着!
而且登临阳神境绝巅,这东陵郡能够与之匹敌的,不过一掌之数。
有赤火魔宗的宗主上官裕,和传说中坐死关的太上长老祝星焱。
有小寒山寺的玄慈方丈,以及可能存在的拥有宿世智慧的隔代高僧。
除此之外,也唯有闭谷三百年的万妖谷里,可能有阳神境巅峰的不死妖王存在。
可此时此刻,丘鹤出关了。
唯一能压住对方的小寒山寺,陷入与灵枢观的佛道之争里,无暇出手。
而赤火魔宗与合欢宗同属魔道,不仅不会相助,甚至可能落井下石。
这样的局面,对于整个东陵郡是致命的威胁。
菩提崖上的众人,也陷入沉默。
张鸣脸色有些难看。
“玄慈方丈,贫道想知道,这丘鹤……也在你的因果算计之中吗?”
他禁不住站起身,长声喝道。
可是对面的白须老和尚眼眸不动,只是双手合十,静静说道:“阿弥陀佛,清徽道长言重了。老衲不过是窥探因果之相,又如何能够算计或更改它。”
他这般说着,体内的佛台上方,却有越来越多的灰尘落下。
玄慈在透支自己的修行、元神,去影响这场因果的结局。
可是,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就算最后他胜了,恐怕也要彻底留下病根。
然而,他不在乎。
相比于小寒山寺的名声和存亡,这些个人的生死付出,微不足道。
张鸣若有所觉的望向他,眼神冰冷得可怕。
“老和尚,贫道改变主意了。这一场赌斗,贫道愿意认输!”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玄慈讶然与之对视。
须臾,他终究是摇摇头,叹道:“清徽道长,木已成舟,种因得果。这世间之事,又岂会因你我之念而转变。”
张鸣猛然看向那镜面里。
“老和尚,若我徒儿身死,那你小寒山寺必将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他直言说道。
现场的所有世家子弟噤然无声。
他们都能感觉到,气氛凝滞,这名道人身上……好重的杀气!
玄慈垂目合掌:“阿弥陀佛,我小寒山寺的存亡,还由不得你做主。”
张鸣不言语。
是生是死,就看这镜中之事如何变化!
而半空里的陆雪晴,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危机。
窦钧沉声喝道:“丘长老!你要挑起大晋皇朝与合欢宗之间的战争吗!你合欢宗虽强,还挡不住我大晋军神!”
韩星渊也成犄角之势,与之对峙。
他们两人此刻都代表大晋皇朝,已经顾不得彼此之间的纠纷,将矛头齐齐对向丘鹤。
“呵呵,我合欢宗确实不是大晋皇朝的对手。但是本座也没有想过,要与你大晋皇朝开战啊!”
丘鹤淡漠的看向两人,说道,“此次是你们挑衅在先,要开这什么渔舟歌会,镇压天下妖魔。怎么,这‘魔’里,没有将我合欢宗和赤火魔宗看在眼里?”
他冷哼一声,十分不满。
“既然那上官裕不出头,而本座又恰巧醒了,怎么能不给你们一点忠告。”
丘鹤负手说道,“我魔宗虽然不敌大晋皇朝,但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东陵郡可以欺辱!今日本座就屠了你渔舟歌会,看看大晋皇朝可敢为了你们,与我合欢宗开战!”
“呵呵,你们可别忘了。这大晋之北,还有魏国虎视眈眈。你们连番北伐,真当他们只会防守,不会进攻吗?”
此话一出,窦钧和韩星渊两人眼露惊惧。
丘鹤说的没错。
就算大晋皇朝与合欢宗开战,真敢调动顶尖强者或军队前来围剿吗?
不说这一战,可能引出其他魔宗,甚至引出三处妖族圣地参战。
就说大晋皇朝抽调巅峰强者过来,势必导致边境空虚,极容易被北魏铁骑趁虚而入!到时……大晋危矣!
韩星渊沉着脸说道:“丘长老,就算我大晋皇朝不调动军部,我监天院里也有阳神境巅峰的存在,我等联合三大宗门出手,一样可以踏平你合欢宗!”
丘鹤看他一眼,笑道:“若是三宗出手,那就真是挑起正魔之战了。”
“你们当今圣上不是傻子,这大晋皇朝还禁得起这样的动荡吗?”
韩星渊与窦钧对视一眼,心沉到了谷底。
这位合欢宗的大长老不仅修为高绝,而且才一出世,就将大晋皇朝的局面看个通透,令他们毫无转圜之地。
两人面色难看,只能最后喝一句:“我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们打算拼命了。
丘鹤看一眼两人,丝毫不以为意的冷喝道:“哼,聒噪!”
随即,他身形一晃,整个人像是划破了空间,散作两道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韩星渊和窦钧脸色一变,爆发出全部的力量,试图阻挡对方的攻击。
可是,那探出的手掌却像是无视所有防御,一掌印在两人的胸膛。
然后,他们就像断了线的风筝。
轰然坠落!
为了举办渔舟歌会而搭建的高台,直接被两人的身体砸穿。
等到他们坠落在深坑里,那半空里喷洒出的血液,才飘落到地上。
“强……好强!”
韩星渊和窦钧的心里升起绝望。
他们也是阳神境,可是在阳神境巅峰的这种怪物手里,完全不堪一击。
四周的众人张望一眼,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向外面疯狂逃窜。
“快!快跑啊!”
“合欢宗的魔头屠城了!”
“快快快,再不跑我们都得死!”
“……”
他们肩踵撞击,顾不得拥挤、踩踏,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丘鹤淡漠的看一眼下方,不屑道:“蝼蚁之辈,乌合之众。”
这趟过来,丁凌和曲非烟并没有跟着。
一来是因为他足够强,不需要别人帮忙。
二来也是因为丁凌和曲非烟两人,对于阴阳峰和三阴峰之间的纠纷,正斗得不可开交。
丘鹤摇摇头,伸手向下方一按。
一层无形的空间波纹,自掌心向下蔓延过去,很快将整个渔舟歌会罩在其中。
众人才一踏出大门,就觉得撞在一层无形的墙壁上,“砰通”跌坐在地。
后面的人仍然在向前涌,前后顿时撞在一起,乱作一团。
“呵呵,本座既然说了要杀你们,你们又怎么可能逃得了?”
丘鹤的声音从上方森冷的传来。
“我……我们逃不掉了!”
所有人都面露惊恐,有胆小者甚至已经控制不住,尿湿了裤裆。
骚臭味在人群里弥漫。
死亡,前所未有的近。
丘鹤负手立在半空,对面只剩下陆雪晴一人。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样的塑命境,他动动手指就可以杀一批。
而且,他对女人没兴趣。
所以,他继续扫视一眼,向四周传出声音,喝问道:“本座听说最近东陵郡出了一个灵枢观,他们不知好歹杀了我合欢宗的两位峰主。”
“本座睚眦必报,今日前来,就是要问一问你们,可有灵枢观的消息?”
“本座给你们个活命的机会,但凡提供消息者,可饶你们不死!”
说到此处,站在菩提树下的张鸣,一下子将拳掌握得极紧。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合欢宗当前最大的仇人,就是自己。
可是,这丘鹤一时找不到自己,势必会迁怒他人,对陆雪晴动手。
就在他担心的时候,镜面里蓦然有数道声音,高声叫道:“启禀丘长老!那上方的女子就是灵枢观的传人!”
“她师从清徽,道号一晴!就是您要找的人啊!求丘长老饶命!”
一时间,哭声四起,全是求饶之语。
而丘鹤眼眸一转,看向不远处的陆雪晴,眼里射出森寒的杀机。
“原来,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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