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日界几大修真门派之一炀坞岛,传出炼虚修士曾无垠陨落,之下一名化神修士曾若愚及大半元婴金丹修士皆无故陨落。得知这个消息的曾醉语,当即吐血身亡。
众修士皆道与连绵数千里的句寻山脉一夕之间坍塌有关,但是并没有人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隐约知道些什么的人也都闭口不言,对此讳莫如深。
炀坞岛一夕之间从大修真门派变为了中下等修真门派,许多修士纷纷改投其他门下。门中仅剩的修为最高化神修士朱旭,带着剩余炀坞岛众弟子行事低调起来,之后过了十年,朱旭体内潜伏的不知名毒爆发,让他一夜暴毙。朱旭一死,炀坞岛更加像一盘散沙,时日一久,炀坞岛渐渐的从夙日界众人的眼中淡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新生门派的崛起,再也没有人提起当初那个声名赫赫的炀坞岛。
桃源空间中,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桃花盛放,落英缤纷。
桑落坐在小楼三楼窗边的榻上,身上穿着一件素净的蓝色衣裙,长发披散,发梢随着微风摆动着。她睁开眼,看向小楼下的那一圈葱茏绿意。那最大的一棵罗锁树下,埋葬着她的师父。
师父的离开,距今已然是十二年过去了。
那时,她几乎发疯。因为师父的突然离世,还有修炼的玄云决,将她折磨的形容枯槁。
许多次她控制不了自己的体内的玄云决暴动,将那些桃花树,以及师父为她种下的花草树破坏殆尽。等恢复了神智,她又拖着被自己折磨的伤痕累累的身体沉默的重新将它们栽种好。
因为师父死前曾说的话,她逼着自己不放弃生命,去修炼玄云决余下的三重,疯了一般的修炼。不去想任何事,从不踏出这桃源空间一步。不看不想不要记得,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修炼,暴动自伤,继续修炼这种循环。
桃源空间中没有日夜之分,她几乎再也没有睡过觉。她早就不需要睡眠,但是师父在时,她都会安心的躺在他的身边入睡。可是从亲手把师父埋葬后,她就再也不曾入睡,即使心理疲惫至极。
她似乎变成了一尊雕塑,日日面无表情的坐在这处修炼。只有不经意看到师父的墓碑,那时她的脸上才会出现除了漠然之外的悲伤表情。
今日,她终于将玄云决十二重全部都修炼完了。她清楚的看到自己体内出现了一颗白雾凝结成的纯白色内丹,散发着灼灼的光华。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汹涌而出,一瞬间就充盈到她的身体各处,她体内先前那些因为玄云决雾气暴动所受的暗伤和旧伤都在愈合。
桑落看着自己枯瘦的手重新变得如玉一般的,连头发也从有些发灰的样子变回了鸦黑的颜色。从外表看来,她依旧是双十年华的女修,但是心已经和师父一起埋在土里了。
桑落将手伸出窗外,心念意动,就见一片白雾笼罩了面前百米之内的东西。她能感知到被笼罩着的所有物体,并且她知道只要她愿意,那些白雾将会把笼罩的所有物体全部都消融。
玄云决,确实厉害,可是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现在就算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她连笑容都勾不出来了。此刻她的心中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充斥着茫然无措。
师父已死,玄云决已大成,她好像失去了所有生存的目标。现在师父的愿望她已经完成了,还能做什么?桑落茫然的游魂一样的来到那块刻着付青远的墓前,将额头靠在冷硬的石碑上,十指在名字上抚动。
许久,桑落在墓碑上轻轻一吻,低喃道:“师父,我们去看,你当初说过要带我去的地方可好。”
起风了,罗锁树上开的花纷纷飞落,一地的暗香浮动。桑落垂下手深深看着墓碑伫立许久,终于离开了桃源空间。
时隔十二年再次看到着热闹的街市,桑落只觉恍如隔世。
曾经和师父一起来吃的饺子摊已经变成了一个布庄,那两个卖饺子的恩爱老人没有了踪迹,和师父一起走过的桥被拆了已经做了新的石桥,连炀坞岛也没落了。
当年的事,桑落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师父死了,更是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她心灰意冷的躲在桃源空间十几年,如今孑然一身无处可依。
三年后,河海界,一个修士居住的海岛城镇
“师父,我真的只能在家中住一日吗?住两日好不好?”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拖着一个白衣男子的衣摆,不管两人身处热闹的街市,就那么蹲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白衣男子。
男子笑容始终未变,只径自摇头,任由那少女怎么哀求撒娇都不置一词。
少女眼里顿时含了泪,放开手中那被捏的皱巴巴的衣角,转身不发一言赌气般的背对着那白衣男子走了。那男子笑容里带了些无奈,看到旁边的一家首饰店,又看看少女故意走得慢的背影,最后笑笑走进了那家首饰店。
少女走着走着越走越慢,偏偏一直等不到师父喊住她,不由偷偷往后看,发现自己师父竟然没有了踪影,顿时水灵灵的大眼一瞪,气鼓鼓的随便找了个方向跑走了。
就在离这对师徒不远的一家酒楼二楼,桑落正坐在那里。离得近,她自然看到了这师徒两人闹脾气,或者说是那个少女单方面的生气。
似乎被这个场面触动了什么,她嘴唇动了动,忽的勾起了一个飘忽的笑,可是下一刻又忽然收敛,神色有些哀戚的垂下眼睑。
一会儿后,先前那个走进了首饰店准备买首饰哄徒弟开心的男子走了出来,发现徒弟消失了,轻轻摇了摇头把手中的东西放进袖中,也往女子跑走的地方走去。
桑落神色淡然的看了一会儿热闹的人来人往,在暮色四合的时候离开了酒楼。在这个满是修士居住的城镇中,此刻街道两旁都漂浮着明亮的灯笼。
在河海界,大部分地方都是海,凡人和修士都生活在海中的海岛上。越是繁华的岛,到了夜晚越是明亮如白昼。岛周都悬挂着大大的灯笼,若从上空看整个海岛就是一个大大的不夜城,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的像是天上的星辰。
据说海底还有着鲛人开的集市,每月十五才会开集。
桑落独自走在街上,不时会停下来看看路边那些小摊上的小东西。走到一处偏僻处时,她听到了一些声响。
三个筑基期的修士正围着一个女子,而被围着的女子巧合的很,正是桑落下午在街上看到的那个和她的师父发生了争执的少女。现在她身上受了些伤,神色倔强的举着剑对着那三个筑基的男修士。
少女才是炼气期,根本就不可能赢得过那三个筑基男修士。那三个男修士想做什么,也是显而易见的,无非就是夺宝劫财或许还有夺身。这种事很常见,在独自行走的时候桑落也遇见过很多不怀好意想要打她主意的男修士,不过那些修士都被她的白雾消融成空气了,什么都没留下,干净的很。
桑落在修炼完整玄云决十二重之后,之前所有困扰她的危机都消失了,即使现在消失在她白雾下的人再多,她的雾气也没有变过颜色,也再没有控制不住自己。
那少女被三个男修士当成小老鼠那样逗弄着,将她狼狈的逼在死角。桑落冷眼看着,发现那少女左右看看觉得没有逃脱的可能,竟然烈性的想要自爆。那样她会死,那三个男修士最多只会受伤。
“你们若逼我,我便是拼着一死也要让你们受伤,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少女一字一句的说,神色里有害怕但是更多的是倔强。
三个男修士相视大笑,口中说着些猥亵的话走向少女。“等你将处子阴元给了我们,再死不迟,你一个炼气小东西,还想逃过我们的手心?”
“呸,三个贱胚子,尽管来,看姑娘我不拉着你们一起去死。”少女说着,脸上就带着一抹坚决。
如此烈性的孩子,倒是少见。桑落淡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幕,在那三个筑基男修士按耐不住要动手的时候,忽然出现。
那三个男修士还没有看清来人是谁,就全部被雾气消融了干净。少女被面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直到桑落看了她一眼准备离开,她才恍然的回过神来,扬着一张笑脸跑到桑落身边。
“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
“举手之劳。”桑落不想多说,淡淡的应了一句,就接着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看着道路两旁的灯。
少女对她的冷淡视而不见,跟在她身后自顾自的说道:“我叫付香玉,是回家来探亲的,可是和师父走散了,还好遇上你,不然我就死定了。我一定要报答你,你觉得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只要我能做到就行,对了我家就在不远的一个海岛,等我找到了师父,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的父亲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你住在哪里?不是这里的人吧,你来这里做什么?去我家里做客好不好?我家所在的那个海岛比这里大,也比这里美,你……”
名叫付香玉的少女说着说着,发现救了自己的那个女子不见了。
“诶?我还没说完啊,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也没人来主动和她说话,骤然遇到这么个自来熟的姑娘,桑落真是颇觉头疼,直接就扔下她离开了。并且在第二日一早,就搭乘着河海界特有的交通工具海行舟去另一个海岛。
谁知,海行舟刚行了不久,桑落就在甲板上看到了昨日自己救下的那个付香玉。
付香玉看到她也是眼神一亮,拉着她旁边的白衣男子就朝她走过来。“又看到你了,昨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还有我师父说受人恩惠要报答,你还没说要我做什么,还有,你要去我家做客吗?”
桑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付香玉吱吱喳喳小鸟一样的说起来。站在她旁边的男子拉住了付香玉,对桑落行了一礼,口中恭敬道:“在下成林界云越山江云竹,这是小徒付香玉。小徒年少无知,若对前辈有所冒犯,还请前辈恕罪。”
江云竹看得出桑落修为高深不是他能及的,便尊称前辈,而一旁的付香玉见师父这样子,也猜到自己这位救命恩人是个厉害的修士,看了她几眼,想说什么碍于江云竹的眼色又不敢说。
桑落看着面前这对师徒,眼里不自觉的柔和了一些,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付香玉大抵是对人感觉比较敏锐,一发现桑落态度有所松动,又不顾江云竹的眼色兴致勃勃的说道:“前辈,你也坐的这个路线的海行舟,一定是去我家那个珠玉岛了,为了表示感谢,前辈去我家中做客吧!”付香玉说着还自以为隐秘的拉着旁边江云竹的袖子让他帮忙说话。
江云竹脸上又露出无奈的笑看了付香玉一眼,然后真诚的对桑落道:“昨日小徒遇险,我没有及时赶到,多亏了前辈加以援手,感激不尽,希望前辈能接受我们师徒的一番好意。”
最后,在这对师徒的力(纠)邀(缠)之下,桑落答应了去付香玉家中做客。
第一次去他人家中做客,桑落并没有自觉,在对主人家点点头之后就去了为她准备的房中,之后再也没出来,几次来请她去宴席她也都是拒绝。
付香玉的家是珠玉岛上相当于土霸王一样的存在,主家和下面的分支大大小小有近千人都住在这岛上。还有因为付家的家主唯一的女儿付香玉,以及付香玉娘亲的弟弟江云竹,都是上等修真界成林界的大门派云越山弟子。河海界只是个中下等的修真界,所以付家在这附近的海岛中都是没有多少人敢惹的。
“云竹,那位客人修为……”付香玉的父亲,付家的家主疑惑的问道,欲言又止。
江云竹明白自己这个姐夫想问什么,便笑着答道:“那位前辈恐怕比起我的师父还要强上许多,香玉与她算是结了个善缘,我们也对她无所求,那位前辈看样子也不是什么蛮横不讲理之人,只要平常心对待便是。”
听到江云竹说桑落的修为如此之高,付家主心里不由起了些小心思。比如把旁支的一些小少年送给她当做小童,如果能看上,不管是收徒还是放在身边做些其他……都是好的。这种事在修真界比比皆是,也有不少的家族就因为家族中有人被那些强大的修士看中,连带着家族也受益。
江云竹多少猜到付家主的小心思,笑着加了句:“既然那位前辈喜欢安静,那我们就不要打扰为好。”
付家主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即使再不愿也只好收起自己那些小心思。他这个小舅子资质好又聪明,修为也已经到了元婴,在看人方面比他准得多,这么多年付家能渐渐强大他功不可没,他说不行,自然就不能做的。
而且,他的宝贝女儿可是小舅子的徒弟,对他比对他这个父亲亲近多了,如果他们有争执不用想都知道宝贝女儿会支持谁了。付家主正在有些酸酸的想着,就见女儿推门进来了。
“爹爹,师父。”
“香玉,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想爹爹了~”
“不是,我来找师父回去,没有师父我睡不着。”付香玉丝毫不管自己五大三粗爹爹的脆弱心灵,拉着江云竹的袍角就把他拉走了。
“师父~小舅舅~我们不能在家里多住几天吗~”
“我已经答应你多住了几日,你又说要多住几日。”江云竹摸着付香玉的头,虽是不赞同的语气,眼里却是满满的宠溺之色。
付香玉还想说些什么争取一下,忽然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少年看到两人,点点头走了。
等黑衣少年走远了,付香玉才想起那是谁。“啊,刚才那个是分支家的一个弟弟吧,好像是他那一支都去世了所以住在本家。太安静了平时也就在他那个院子里不出来,我都记不太住,他叫什么来着……”
“付青远,我记得是他自己几年前改的名字。”江云竹揉揉付香玉的头,拉着她肉嘟嘟的手,“你该去修炼了。”
“诶?师父~小舅舅~”
“不行。”
“那我去找恩人前辈说话!”
“不行。”江云竹拉着付香玉的衣领将她拖回了师徒两人的院子。
与此同时,一处僻静而精致的院中,桑落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天。
“是时候离开了。”她还要去看许多景色,当年师父答应了却来不及看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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