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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悬崖之下, 蓝色血液在海水中并不明显,却也隐约显出一瞬间海怪庞大轮廓。
盆口粗的触手在收回途中被利刃斩断一截,章鱼怪发出怒吼拍打着海底, 激起隆隆灰尘, 原本生活在这里的海底生物们四散奔逃,企图逃出生天。
一旁, 明明被松开但侍雨川仍然感到不适。
水的阻力让他行动变缓,战力下降, 这个认知令人不安,他躲过一击闪身退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量起周围环境。
这里是一个适合怪物盘踞的凹形地貌, 所以相较于其他地方要深不少, 没有什么可供遮挡的地方, 距离海面稍有些远,月光大概被乌云挡住,侍雨川站在海底, 一眼望上去是看不到头的黑暗。
暗红色血液爬出指尖伤口, 受海水阻碍, 凝结成武器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他垂下眼帘,记忆回到了刚绑定系统的时候。
那时他懵懂站在那里, 还没从基地时光倒流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在系统推荐的各种新人奖励中,只要求了强和无消耗。
【请宿主悉知,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生物,不管兑换什么,都会伴随着相应弱点。】
【你好!正在为您挑选最适合的兑换选项!】
【最佳目标推荐:永生科死亡生物】
【兑换情况:尚未有人兑换成功】
紧接着系统就开始复述永生科死亡生物的优点, 林林总总一大堆,强的令人发指,并且还不需要消耗。
【智慧永远比兑换的东西更重要。】
【虽说永生科死亡生物很强,但想要发挥出百分百效果依然很难,毕竟越优秀,缺点越大。】
【确定兑换吗?确定独自享受这漫长的孤独吗?】
那时侍雨川不以为然,直接要求兑换。
在听过介绍后,他觉得死亡生物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一些死者才会有的特征。
比如没有心跳呼吸和体温,受的伤无法愈合,身体不能在常规手段下再生。
除此之外的就是……不会游泳。
更确切的说是沉底。
他自带下沉效果,入水既沉。
本以为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缺点,这么多年来也确实罕有遇见过需要他亲自下水的情况,所以被卷入海中时侍雨川少有的无措了一会儿并且连带心情也变的不美丽起来。
章鱼海怪的怒吼还在继续,侍雨川沉下心来,打算先解决了这只怪物再想办法离开。
水中的战斗没有声音,但被激起的浪花足以证明章鱼海怪的愤怒。
它毫无规律甩动着触手,想要将面前的柔弱人类击碎,却屡屡失败,一道道蓝色血痕出现在它透明的触手上。
侍雨川也不轻松,整个海水被这些乱舞的触手搅浑,就算他夜视能力极强也什么都无法看清,攻击和躲避全凭感知,他不断向旁边移动,企图能脱离战斗圈。
可这块凹陷处海底的大小让人尴尬,才移动了没一会儿,背后就贴到了岩壁。
整个岩壁光滑整洁,没有落脚点,让他想要临时借力攀爬都做不到,必须借用匕/首或者血液的力量才能够上去。
可眼下的情况异常紧急,并不适合。
‘吼——’
章鱼海怪还在怪叫,它找不到目标,只能无头苍蝇般乱窜。
这样不行,侍雨川心想。
他找准时机,猛然将手中暗红色尖刺插入面前扫过的章鱼触手,这次没有直接将章鱼海怪划伤,而是将血液凝成的利器向前送了一截,刺入更深的地方。
尖刺顶端,细小的血柱展开,形成了一个抓手形状,紧紧勾住了章鱼肉。
‘砰砰’的声音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让章鱼忍不住挥舞着所有触手,它聪明的大脑告知它——这次提到铁板了。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人类与以往吃的渔民有什么不同,但它依然决定遵循智商警告,尽快逃离。
它疯了一样向上窜去,迅捷地爬出海坑。
侍雨川则勉强站在弹性十足的柔软触手上,任由血液凝成的钩子深深扎进看不见的章鱼肉中,被拖着带离了这个海坑。
想到之前吉鬼被海中生物吞噬掉一截的头发,他心下了然。
与山中生物不同,这里的海生怪物似乎具备环境拟态这一技能。
巨大章鱼还在带着他极速逃跑,就算有很多伤口,却也只能看到蓝色血液,无法看到实体,就连轮廓也是隐约出现一瞬。
受伤也无法破解的拟态技能,十分棘手。
出了海坑后,外面就是一片浅海水域,距离溺亡村不远,远远的能看到几栋村子边缘的建筑,此时都熄着灯。
巨型章鱼海怪行动时一直贴着海底走,眼看着冲溺亡村浅海范围冲去,侍雨川担心它伤害到玩家或者是村民,得想办法让它停下。
他闭上眼睛猛然向下用力,暗红色血液蔓再次聚集起来,成了一根高高血柱,将巨型章鱼整个钉在了浅海地面上。
‘吼——’
‘吼————’
被死死钉在原地章鱼愤怒地晃动起肢体,将侍雨川甩了出去。
它从未经历过如此巨大的灾难,就连昨天被另外一只海怪驱赶也只是被捶了几下团吧团吧丢了出来,没有受伤到流血。
理智告诉它,能把它伤的这么严重,这个人类是无法食用的,它应该尽快远离,可它的愤怒逐渐驱赶了理智,它不容许一个小小的人类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它!
‘吼——’
‘砰砰砰!’
它拼命拽着自己被钉在海底的肢体,企图尽快获得自由,然而不得要领,只是让自己受伤的地方更快速流血撕裂。
另一边,侍雨川被甩出去后撞到一簇珊瑚,里面的小鱼小虾受到惊吓一哄而散。
他站直身子,脸色比刚刚更白了几分。
这只章鱼太大了,他几乎抽干了身体内所有血液才将其钉在原地。
不过好在从刚刚开始,这只章鱼海怪就在不断被消耗,就连拍打海底的力度也变的愈来愈小,而且这里的海底几乎都是礁石珊瑚,不再是刚刚的泥地,他的视野清晰了很多。
侍雨川没有动,现在他的手中仅剩一把匕首,想要用这东西斩杀章鱼海怪有些勉强,连近身都无法做到。
他躲在珊瑚后,开始思考。
现在他需要更好的,出其不意的击杀方式……
……
暗红色血液在海水中散开,染红了整个海面。
章鱼巨兽拍了几下没有再受到攻击,反而是钉主它东西在变细。
‘等到融化后,就可以离开了。’
它聪慧的大脑一秒得出结论。
章鱼海怪安静了不少,可就在它以为自己要逃脱的时候,散逸在海水中的血液不知何时凝成一根根尖刺,瞬间扎入它其余七条腿中。
剧烈的痛感让它颤抖着,又无能为力,只能被八根暗红色细长血柱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侍雨川睁开眼睛,回忆着血液散开在海水中时,描绘出的海怪轮廓。
他等了一会,确认章鱼海怪放弃挣扎后才从一旁的珊瑚中走出,站到了它面前。
‘噗——’
黑玫瑰深深刺入了章鱼海怪的头颅与身躯的交界处,在巨大章鱼重新开始挣扎之前,他打算将对方柔软的肢体与扭曲的头颅分割开来。
过程比想象中要轻松一些。
在八条触手被困住后,他轻松判断出了章鱼头的位置,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用匕/首割断了它的头。
被红刺钉死的触手很快没了生机,章鱼巨大的头颅也不在蠕动挣扎,蓝色血液大量涌出,将这片海域染的更蓝了。
担忧章鱼海怪没有死透,他摸索着,将海怪巨大的尸体全部斩碎。
看不见,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他甚至摸到了一颗章鱼心脏,还在微弱跳动着,可从视觉上来看,他的受众只是抓着一捧海水而已。
侍雨川微微蹙眉,他没想到这些怪物就连内脏也无法被看见……
收回血液,他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
长时间距离亡者之棺过远会让他心脏不适,虽然不知道山上情况如何,黑棺到底有没有跟随村民回到村子,但他心里清楚,现在必须尽快与系统汇合。
就在侍雨川打算离开的时候,一股滔天巨浪夹杂着令人惊惧的恐怖威猛迎面而来。
……
直愣愣的海浪在距离侍雨川不到五米的地方硬生生停住,化成水花散入海中,消失的无声无息,整个海面变的平静异常,刚刚的巨浪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是侍雨川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停在了他面前……
啧,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他强压下心中被海水浸湿生出的烦躁与不满。
刚收回的血液再次散开,被染红的海水中,他手持匕/首全神戒备。
……
海浪停住,刚刚毁天灭地的威能荡然无存。
白湮赶来时,就看到了面前被分尸的章鱼海怪。
这些尸块大小不均,形态各异,显然猎杀者到最后都没能看到猎物的样子。
而在尸体的背后,侍雨川手持武器而立,全神贯注,明显是在看到海浪后就做好了迎接下一轮战斗的准备。
他的珍宝一如既往,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依然能够沉稳而战,就连不擅长的海中也依然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斩杀令人望而生畏的怪物。
这就是他所爱着的人。
强大而悲悯。
血红双瞳中的爱意无法承载,几乎要溢出眼眶,白湮能够感觉到自己心脏在狂跳着,在叫嚣着。
上去拥抱他!亲吻他!得到他!
‘是我……’
‘哥哥……’
他向前走了一步,迈出一条巨大触手,想与侍雨川对话,却只吐出了一串泡泡。
而迎接他的,不是一如往昔的温和回应,而是一支支细长尖锐的血柱。
白湮探入侍雨川周身范围的肢体,被对方散在海水中的血液敏锐捕捉到了一个隐约轮廓。
‘砰……砰……砰……’
三条细长血柱在白湮的触手上开了三个洞,探入范围的那条生着裂痕的触手被死死钉在海底礁石上。
不同于刚刚的浅蓝色章鱼海怪血液,白湮的血液颜色更深,是一种泛着黑的深蓝色。
在新的深蓝色血液流出后,预估着被捅穿的触手比之前的章鱼海怪还要粗壮,侍雨川整个人的脸色都冷了下来。
太大了。
仅仅是这一条触手就比刚刚死掉的隐身海怪粗了不止一倍。
他苦笑着躲到一簇尚且完整的珊瑚后,尽量隐去自己的身影。
情况非常不利。
这里本身就是海生怪物的主战场,而他恰好受到了非常多的限制……
另一边,白湮没有动。
触手上的三个血洞隐隐作痛,可这一切都比不上侍雨川攻击他让他来的难受。
虽说内心早就做好了变异就会被杀掉的准备,也无数次模拟了见面时遭受的攻击。
可真当这一天来临,新生的神祇内心充满了委屈,他想收回触手,却被死死钉在岩石上毫无办法。
深蓝色的血液还在不停流出,白湮抿着嘴,愤愤的摸出一颗糖塞进嘴里,随着甜蜜味道散开在唇齿间,他回忆起与侍雨川在无妄城的快乐二人世界。
他尝试着用另外一条触手掰断坚硬的红色血柱,却在新的触手探入范围的一瞬间,再次遭到了攻击。
‘砰……砰……’
两道新的血柱凝结,并且穿过了他的肢体。
白毛海怪看着面前淡红色血海的位置,明明他与自己的心上人只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此刻却犹如隔着巨大海沟般,难以逾越。
白湮撇撇嘴,又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妈的,更委屈了。
……
侍雨川手持匕/首躲在珊瑚后,双眼紧闭,一方面是隐藏自己的气息,让对方难以找到,另一方面是感受着散逸在海中的血液传递回来的怪物轮廓。
虽然两次攻击均得手了,可这这只海怪的触手真的太过于巨大,他仅仅钉住两条触手就已经消耗了自身接近百分之五十的血液。
再这么下去不行,可又不确定这只海怪是利用什么来判断他的方位,就算是抛掉自身一半的血液,也未必能顺利离开。
他薄唇紧抿,心里不住的盘算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前海中,情况陷入僵局。
……
饥村外,系统心态炸裂。
它的警报一直在不停的嘟嘟嘟直响。
【警告!距离宿主过远,请系统与亡者之棺尽快赶往宿主身边,以免发生意外!】
【警告!距离宿主过远,请系统与亡者之棺尽快赶往宿主身边,以免发生意外!】
【警告!距离宿主过远,请系统与亡者之棺尽快赶往宿主身边,以免发生……】
【淦!闭嘴!】系统心一横,直接把警报系统暂时关闭。
它他妈的也想赶紧赶往宿主身边!可现在情况不允许啊!
黑棺急的在地上乱爬,而它身后的红木箱子上,半人半鱼的怪女人已经侧着身子睡着了。
系统觉得自己遇到了不太漫长的统生中最大的危机!
它自诞生以来就没有跟过其他的宿主,从三好系统程序毕业后,直接分配给了侍雨川。
比起其他宿主各种崩坏剧情,不按套路出牌,各种黑化的情况。
侍雨川作为宿主简直就是完美!
他会超额超快完成任务,基本不会抱怨什么,所以系统早已习惯了在不威胁宿主生命的情况下,全然听从侍雨川的话。
现在这个情况说危险也危险,说不危险也还可以。
亡者之棺距离侍雨川远了虽说会引发一些问题,但只要靠近就会修复。
它想赶紧溜走去找宿主,又怕一会那群长毛的黑臭怪物回来杀死它身后的女人。
就在它犹豫着要不要丢下女人离开时,那群长着黑毛没有皮肉的怪物再次回到了这里。
【……妈的。】
系统麻了。
这些黑色怪物返回后没有回到祠堂,而是挤挤攘攘地围成了一个圈,就在肉鳞长条围起来的圈外面,目不转睛的盯着红木箱上的女人。
更确切的说,是盯着女人凸起的腹部。
成百上千的黑窟窿对着木箱子上的女人,系统毫不怀疑,如果没有外围的这一圈肉鳞,这群怪物早就冲进来把女人的肚子撕开,剖出婴儿了。
可女人毫无知觉,瞪大了没有眼睑的眼睛,根本没动。
系统也没法从女人的面部得出这人到底是睡了还是醒着,它姑且算是对方睡得香甜吧。
【害……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啊!】
【外面一圈怪物,背后一个怪物,这是捅了什么怪物窝吗!】
它又气又急,却毫无办法,只能继续满地乱爬,来缓解内心焦躁。
过了好一会儿,这群怪物有几只开始烦躁起来,低吼着在一旁走来走去。
“桀桀桀桀桀……”
“桀桀桀桀……”
一只叫了,剩下的跟着叫了起来。
渗人怪叫愈来愈大,鱼眼女人的眼珠转了一圈。
她醒了。
系统急忙跳上去,用黑棺的身躯也只是堪堪遮住她一只眼睛。
女人支起胳膊坐起来,看向了身边的怪物。
大大的鱼眼毫无生机。
系统心想,完了,八成要凉。
可慌乱过后,它开始琢磨……它已经尽力了,如果保不住这个女人,它是不是就能去找宿主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女人只是呆呆地看着四周,没有任何动作。
而周围的怪物也停止了嚎叫。
【……】
【妈的,是死是活给个准话啊!不知道有人火急火燎在这加班吗?你们这群怪物到底懂不懂劳动法啊?】
……
浅海战场上。
侍雨川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海怪的第三轮攻击……或者说是第三个动作。
这只看不见的海怪就好像被他的血液给扎了脑子一样,突然就不动了?
章鱼有三颗心脏,如果不是跟之前一样完全将其困住,然后斩杀的话,就必须同时击穿对方的三颗心脏才能够胜利。
他自嘲地想,本就巨大的海怪,皮肉比上一只要坚硬得多,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找到一颗心脏就已经难如登天,同时找到三颗……
太难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这只海怪目前没有动作,侍雨川心怀侥幸,又觉得对方会不会是已经睡着或者是压根就没发现他?
他悄悄散去了最开始的一根血柱,没了遮挡,深蓝色的血液大量涌出,让这片已经混着血水的浅海的血腥气变的更加浓重了一分。
‘嗯?’
白湮敏锐察觉到侍雨川收回了一道血柱。
有些痛,但他更多的是开心与兴奋。
‘哥哥!你能看到我了吗?’
‘是我!我!’
他像只大狗,兴奋地晃了晃触手,吐出几个草莓味的泡泡。
只可惜,在他第三根触手进入血色浅海时,刚刚散开的那根血柱重新凝结了起来,深深扎入他的肉中。
‘……’
算了,他就知道。
白湮整个人都萎靡起来,委屈与难过让他原本挺翘的白毛都耷拉了下来。
海水温度开始极速下降。
天空中,原本被月光照亮的夜空忽然飘起了乌云。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伴着掀开黑夜的闪电,出现在上空。
“哗啦——”
暴雨倾泻而下,豆大的雨滴不断落在海水中,沙滩上。
浅海内,海平面开始暴涨,海浪也不似之前那般平静温和,整片浅海变的暴虐无比。
溺亡村传来凌乱嘈杂的声音,本就贴着海面建造的房屋在此刻成为了海水上涨中最大的受灾建筑。
村民们从房屋中奔逃出来,对着海面疯狂磕头。
被村长簇拥的巫师面色黑的能滴出水来。
他转头对着一旁的村民们说。
“我感受到了海神的情绪……他很难过,有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委屈充斥在我心间。”
说完,巫师跪到岸边。
“神啊,你是在指引我们吗?”
“神啊,你是在为死去的生命而难过吗?”
其他村民淋着大雨。
这一夜,所有的村民和玩家都没能逃脱被水打湿的命运。
……
侍雨川所在的海域距离水面并不远,能够看到一部分天空中的情况,当雨水把海面打出一个个小旋涡的时候,他隐约感知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情绪。
在这些雨滴混入了血海后,一种莫名的委屈混在雨水中传递了过来。
‘委屈?难过?’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这副本真邪门,连下的雨都有情绪?八成是什么变异的生物可以影响气候。
联系到面前的海怪与永不涨潮的溺亡村海域,他只能暂且将面前看不见身影的怪物与操控气候画上约等号。
可现在的战况依然焦灼。
他困住了这只巨大海怪的三条触手,依照常理,最起码还有五条,甚至更多。
半晌后,雨停了。
白湮感觉触手不怎么痛了之后心情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他回忆了格戎曾经告诉他的话。
‘喜欢的……伸手去拿。’
‘如果更强一些,他现在早就……’
其实当时太过震撼,白湮也已经想不起来格戎到底还说了什么其他的,但最后交流时,格戎说他现在打不过侍雨川,这件事他记得明明白白。
在无妄城时打不过……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粗壮有力的触手,心里突然又开心了起来。
现在他未必打不过啊!
换个角度看问题,豁然开朗,一下子变强这么多,省了他多少年的功夫!
思及此,白湮决定正面迎战。
……
珊瑚背面,侍雨川还在思索着怎么才能同时找到章鱼形态海怪的三颗心脏,就算不能三颗全部击碎,如果能够击碎两颗也能够大大降低海怪的力量。
这只海怪很聪明,不愿意进入血海范围,他一直这么藏着也不是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
就算等到天亮,邢嘉和樊舟也未必能够及时赶到海中来救援。
在确定了没有更好的击杀方式后,侍雨川紧了紧手中匕/首,藏到袖子里,主动站了出来。
现在的问题是无法确定海怪的头部在哪,他如果主动暴露出破绽章鱼抓住,在被送入口中的时候应该能够找到章鱼头的位置。
很危险,但值得。
钉着触手的血柱化在海水中,融入整片浅海区域的红色血液被收回指尖,只剩下混着海怪们蓝色血液的海水变的清澈,愈发的蓝。
白湮刚打算动手,就看到他日思夜想的人主动站了出来,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他心里清楚,这只是侍雨川的伪装。
这个面容精致看似柔弱的青年不可能坐以待毙,放弃挣扎。
他什么都清楚,可还是忍不住上了当。
一条触手试探着伸了过去,触手的尖端柔软细长,紧紧缠住侍雨川纤细的脚踝,轻轻蹭了蹭。
白湮泄气了。
他坦白,刚刚做了一堆心理建设完全没用。
在看到人站出来的一瞬间他就输了。
格戎说的不对,白湮想。
他根本没办法做出让面前这个青年不悦的事情,更不要说强迫他了……
‘妈的,回去杀了格戎。’
……
脚踝处传来一种异样感,侍雨川感觉到海怪的触手率先缠住了他的脚……可是力道很轻。
是想封锁自己的行动吗?
他蹙眉忍住想要斩断面前触手的冲动,任由对方从脚踝处开始向上攀爬。
然后是小腿,大腿……
这只海怪还另外加了一条触手伸过来,把他的鞋脱了!
‘……’
这跟想好的不一样!
在侍雨川的计划里,应该是他站出来收回血液的一瞬间,对方猛然抓住他,送往巨大口器中,然后他借机找到对方的头颅所在,给予致命一击。
可现在的情况他甚至觉得有些像什么不可描述的涩/情表演?
感受着看不见的透明触手轻轻环上了他的腰间……
‘撕拉——’
上衣被撕碎在海里,几根巨大触手紧紧贴着他的肌肤游走,不轻不重,又有点小心翼翼。
妈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是不是得庆幸这海怪好歹给他留了条裤子?
侍雨川尝试深呼吸稳住心态,却吸了一肚子海水,心态更加不稳定,随时处在要出手的边缘。
……
天放晴了,万里无云。
白湮的脸色有些发红,他忽然开始庆幸起侍雨川看不见他现在的样子。
这些异变出来的触手将触感传递回来。
心上人白嫩的脚掌,细长柔软的腰肢,平坦的小腹与覆盖着薄薄肌肉的胸口……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爱不释手。
他心里明白,对方的放纵是在找寻时机,琢磨着怎么杀他。
如果是理智在这里,那么大概率会找寻什么暗号来告知身份,或者是离开离开这个地方,毕竟对方刚刚杀了一只海怪,不可能放下戒心去跟第二只找上门的来怪物心平气和,理应放弃这次接触,回头找机会再相认。
可这种美好的触感,把心上人整个包裹起来的感觉让他如坠云端。
‘我本就是……爱意。’
所以理智什么的请消失。
‘为你而生。’
他现在只想跟侍雨川在一起,哪怕只是这么紧紧贴着。
白湮心里这么想着,触手摸的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就算一会要被暴打一顿甚至是杀掉,他都认了!
侍雨川放空思想,等待着海怪的下一步动作。
他有些迷惑。
这些触手明明带着巨大的力量与威能,为什么此刻却变的如从柔软,卸下了全部防备。
这不合理。
根据之前血柱反馈的信息,这只海怪的肌肤非常坚硬,而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这几条触手像是新生的尖端,柔软异常,力道也很轻。
轻到……根本不像是一只巨型海怪的触手。
而且对方并没有把他卷入口中,反而不断凑近……凑近……
莫名的,侍雨川感觉自己与这只海怪越来越近。
他握紧手中的利刃,眉心拧在一起。
对方明明检查遍了他的全身却没有检查右手,这不合理,也不应当。
除了确定自己没有杀伤力,他想不出第二个原因让触手对他如此宽容。
毕竟如果不是为了确保他没有携带武器,这些触手为什么要游走遍他的全身?
想到海怪的触手就差掰开自己的嘴检查里面的牙齿,他忍不住迷惑起来。
它……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纠缠在身上的触手越来越粗,证明海怪的本体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侍雨川抛掉莫名的想法与奇异的感觉,准备好在海怪凑上来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
白湮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的目光从侍雨川被海水冲刷着柔软飘动的头发开始,一直向下蔓延。
青年垂着头,看不见眼中情绪,而他的触手只要稍一用力,对方暴露在外的纤长睫毛便轻轻颤动,像是无法忍受又无可奈何。
这一认知让白湮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他抿着唇想。
死了也值了。
捆在青年腿根处的触手稍一勒紧,两边的腿肉被勒出一节,虽然忍住没有撕碎裤子,可白湮可以肯定,在这薄薄布料下,他一腚勒出了一道红痕。
紧接着是腰间,手腕,胸口……
白湮心里清楚这伤不到对方,可那一道道像是宣誓所有权的红痕出现,让他忍不住亢奋。
‘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他再也忍不住,凑上前去,把手卡在青年腰上的红痕处,用指肚不断摩挲着。
下一秒,六根血柱贯穿了他的胸膛。
‘……咳。’
白湮张着的嘴只能吐出蓝色血液,发出的声音也无法被听到。
他想自己应该松手的。
……
缠绕在身上的触手整体一紧,侍雨川被蓝色的血液喷了一脸,心里却松了口气。
果然已经到面前了吗。
看来他赌赢了。
轻而易举将手中匕首送入对方的身体里,一只异样的迷惑再次涌上心头。
它……为什么不跑?
没有攻击,也没有离开。
就连侍雨川已经做好了准备,认为对方一定会用力勒死自己的触手,也仅仅是在被攻击的一瞬间紧了紧,很快又放开了?
他冷着脸,压下心中的不确定,拔出黑玫瑰,打算再来两刀。
忽的,两只属于人类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用力按在了缠绕成一团的触手上。
下一刻,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有什么东西灵巧撬开了他的牙关,深吻了起来。
侍雨川下意识又召出了几根血柱,插入了面前人的身躯。
可按在肩上的手仅仅只是一顿,一只手缓缓滑落到他腰间轻轻抚摸着,从口腔内传来几乎微不可闻的甜美味道。
是草莓的味道。
无妄城某个摊贩叫卖的草莓果糖味道。
侍雨川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永生科死亡生物没有味觉,所以他无法品尝到糖果的滋味,之前白湮为此很是难过。
那时候侍雨川为了不让白湮难过,把一颗果味硬糖放到嘴里,告诉他,虽然自己感受不到甜味,但是这些味道会经过味蕾分析,传递回来,也是可以感知到甜味的。
白湮不信,侍雨川还跟他玩过一次吃糖猜口味,最后全部都猜对了,他才心满意足不再为这件事沮丧。
实际上不是,他依然尝不到味道。
但曾经尝试过一次的味道,会被舌头记住,反馈回来。
而现在,他口中的味道,就是那时在无妄城中,为了猜口味,特意记住的,草莓果糖的味道。
唇舌纠缠着,带着血气与甜美。
这个在海中的吻缠绵炙热,交缠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侵略性,火热到作者不敢详细写,怕明天早上起来看到红锁。
吻还在继续,侍雨川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
是白湮。
他可以确定这个人,或者说这只巨大的海怪,就是白湮。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对方宁愿被自己伤害也不愿意攻击自己……
感受着唇齿间无法忽视的血腥气,他想推开白湮检查一下伤势。
可是,仅仅推开了一丁点,对方手上的力度陡然加大,就连缠着他的触手也更加用力了几分。
‘……’
他想说什么,却迎来更加热烈的吻,带着一股就算下一秒死去也无所谓的绝望窒息感传递过来。
有什么东西拂上他的眼睑,强迫他闭上眼睛。
侍雨川觉得内心很混乱,他觉得此处不应该是一个吻。
按照规律,他应该先与白湮相认,然后找到白湮变异的原因,再来一起破解这个破烂副本的疑云,最后两人协同队友一起回到无妄城……
本该如此,应当如此。
可现在他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理解为什么对方顶着满身的伤痕,只是为了跟自己接吻。
这是一种,侍雨川没有经历过的情爱的味道。
还是人类时,因为容貌对他趋之若鹜的人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所有爱他的人都喜欢上了他漂亮的皮囊,当末日来临,曾经口中说着爱他如命一直在追求他的男男女女却为了一些小事出卖他,连半分友谊都不顾,更别说什么爱情。
他对事镇定自若,面对感情却毫无经验。
侍雨川现在无措极了,他清楚白湮不是一个喜欢皮囊的人,可他又硬又无聊的灵魂又有哪里能吸引对方呢?
他乱七八糟的想着,什么都想不明白,最后自暴自弃,干脆勾住了身上的脖子,回应起这个吻。
……
白湮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的心忽上忽下,一会停止一会狂跳。
身上的十几个窟窿在潺潺流着深蓝色的血液,他动一动浑身都痛,可所有的痛苦都比不上刚刚被侍雨川推开的那一下。
明知道身下人看不见自己,应该是把自己当成了怪物,理应推开自己……
白湮用猩红双眼死死盯着侍雨川,生怕在他的脸上看到拒绝,又怕对方不拒绝。
然而真当被推开的那一刻,白湮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他感受这心脏的停止,力量的溃散。
那么就死在这里吧。
‘如果不能被你爱上的话,那么我的存在就毫无意义。’
于是他抱着消失的绝望,加深了这个吻……
当得到回应后,白湮不知他是在回应亲吻的海怪,还是在回应他。
他内心无比复杂难过,除了继续吻下去,他想不到其他的动作。
直到侍雨川终于从一堆纠缠的触手中抽出一只手,在他的胸口颤抖着写下一行字。
(白湮。)
(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
……
写完字,侍雨川感觉到白湮终于松开了他。
缠绕着他身体的触手反而紧了许多,他皱着眉想,身上的红痕大概很难消除。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先抛掉这个吻,解决一下看不见白湮的问题时,对方再次栖身凑过来,再次义无反顾的吻了下去。
……
此刻,白湮的心中只回荡着两句话。
他认出来了。
他在回应我。
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整个海怪,都重新活了过来,他觉得自己从地狱回到了天堂,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神祇。
爱意重新凝聚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史上最大互动(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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