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狗被吼了之后耷拉着耳朵,夹着尾巴跑回来。樊璃拍拍它的头,大狗发出讨好地呜呜声。
“算了,咱们走吧。”樊璃光着脚走上岸,“早饭该好了,今天还有着忙呢。”
樊璃回来要面对族中的巨大变动,他身份高贵,要做的事情也特别多,一连几天不见他的人是常有的事。至于温玉安么?他是大夫,来了岛上之后,樊璃也没让他闲着,不是让他跟着当地的赤脚大夫去倒腾药物,就是找了一堆的病人给他来看。总之,也是难得见到一面。
好在笑笑有白玉妆作伴,两人也算相处融洽。
不过对于白玉妆来说,她并不是十分的喜欢户外走动,之前在沙漠时是因为没办法,如今有了条件,自然还是喜欢躲在家里,弹弹琴看看书养养花什么的,是标准的淑女性格。
而犀沐热情好客,自从那日跟笑笑认识之后,就每日都来找笑笑,带着笑笑到处转。或者是波斯女子大都豪爽率真吧,笑笑同她十分处得来。
熟了之后,笑笑就和犀沐带着渔民一起出海打鱼,又去珠贝水场挖贝、取珠。到了打捞海带菜的时候,也撩起袖子和乡亲们一起拉绳索。
笑笑很快就和当地的姑娘一样,皮肤晒成了蜜色,穿着宽松凉快的褂子和宽脚裤,头发梳成辫子,脖子和手上戴满了贝壳和珊瑚串成的链子,一走路就发出叮咚声。而且天气温暖,笑笑每日都锻炼,原本孱弱的身子健壮了不少,下海游水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离岛西侧,目光可及的地方有座小岛,叫月牙岛。每次潮落之后,两个岛之间会露出一条蜿蜒的小道来。月牙岛很小,没有住人,只有一片稀疏的椰子林,姑娘们时常去那里游玩。
笑笑就是在那里跟着犀沐学会了如何用鱼枪捕鱼,还学会了划独木舟,不过水性最好的还是樱姿。
这姑娘脱去裙子穿着短装,身材修长健美,好像是常年健身的一样,看得人移不开眼睛。而且不论是下水捕鱼,还是撒网划船,动作干练又优美,真让笑笑对她刮目相看。
笑笑和她们那日网了许多鱼,在岛上生了火烤鱼吃。
吃完之后,笑笑正同犀沐描述着内陆深山里的生活,就见一艘漆得油亮的两层商船朝这边开来。船上张着旗子,是一面蓝色绣红珊瑚的幡旗。
“樱姿,那好像是你们家的船。”犀沐用手挡着太阳,望了一阵,“奇怪,谁来了?”
这边沙滩又浅又宽,船在远处停了,放了一艘小船下来。
樱姿皱眉看了片刻,说:“怎么看着像我大哥?”
“呀,是像!”犀沐兴奋地跳起来,“是大表哥!”
小船上载着三个男人,两个划船,一个人站在中间,朝笑笑她们挥了挥手。
船划近了搁在浅滩上,中间那个年轻男子率先跳下了船,踩着水大步走了过来。
樱姿站了起来,唤了一声:“大哥。”
“好香的烤鱼啊,把我们大老远地都吸引过来了!”男子朗声笑着,几步走上岸来。
他约莫二十出头,剑眉星目,俊朗轩昂,一身简单的短打扮,露着肌肉结实的胳膊,腰间系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短剑。
“表哥怎么有空来了?”犀沐迎了过去,“我带着笑笑姐姐过来玩,本来想早点回去,不过来时走的旱路,只好等潮退。你来了正好,要送我们回岛上。”
兰家大少爷宠溺地看着她,“一听就知道是你出的鬼主意,跑来月牙岛又不带小船。老人说今天午后要起风,笑笑要没来,看你们要在这里困多久!”
犀沐赖皮地拉着兰少爷的手摇了摇,“图兰朵哥哥是贵人,我们一有难,你就从天而降,啊不,是踏波而来了。”
樱姿站在笑笑身旁,这时哧地笑了一声。笑笑转头看,见她脸上的讥讽一闪而过。
图兰朵转头看到笑笑,定了定,笑着问:“这就是樊璃殿下新认的妹妹?”
“是呀!”犀沐拉笑笑过去,“这是笑笑姐姐,这是我表兄,你喊他——哎呀,笑笑姐似乎还比图兰朵哥略长半岁——那你叫他图弟好了!”
“不要吧!”图兰朵叫起来,“小弟,小弟地叫起来,像是船上厨房的帮工似的。笑笑姑娘叫我兰公子吧。”
“你是哪门子的公子呀!”犀沐顶了回去,“笑笑姐姐明明比你大,叫你声小弟又有什么不可的?”
“犀沐,别胡闹了!”图兰朵尴尬地朝笑笑抬手,道,“让笑笑姑娘见笑了,姑娘您随便怎么叫我都成。”
笑笑还是中规中矩地唤了他一声:“兰公子多礼了。”
犀沐哼了一声,摔开图兰朵的手,“笑笑姐姐也太好说话了。”
樱姿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这时候又戏谑一笑,也不知道她笑的是谁。
笑笑和他们在火边坐下,图兰朵就坐笑笑旁边。鱼烤好了,犀沐递给他,他转手递到笑笑手里来。
“笑笑姑娘尝尝这个。这是咱们海岛特产的银鱼,肉质细嫩香甜,十分可口。”
樱姿的视线又是冷冷一扫,似乎对这个举动十分反感似的。笑笑察觉到了她的敌意,连忙客气地推拒道:“兰公子客气了,其实你们没来之前,我先前已经吃饱了。”
犀沐哈地一笑,“图兰朵哥,你献殷情也不会看时候。我们都吃饱啦,这肉质细嫩香甜的鱼,还是你自个儿吃了吧!”
图兰朵碰了一鼻子灰,也不介意。他呵呵笑了两声,几大口吃完了鱼,拍了拍手,把鞋子一脱,攀着一棵椰子树就爬了上去。
笑笑吃惊,“他这是要做什么?”
“要摘椰果呢!”犀沐拍手跳起来,“图兰朵哥,加把劲!我要右边那个最大的!”
樱姿忽然说:“他今天倒想起来要显摆了。”
犀沐转头道:“都是兄弟姐妹,一起玩耍罢了,表姐怎么这么说呢?”
樱姿冷笑着把头转开。
笑笑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只当没听见。
图兰朵唰唰唰动作麻利的爬到了树冠,抽出匕首,一口气砍了五、六个椰果下来。
犀沐捧着果子比划给笑笑看,“这果子壳太厚,打个洞才能喝到里面的汁水。笑笑力气不够,樱姿姐,好姐姐,你来做给她看一下吧。”
樱姿瞟了她一眼,接过椰果,用匕首熟练地削去了一层皮,然后挖了一个洞,递到笑笑手里。
“尝尝吧。”樱姿说,“算不得什么琼浆玉液,倒也不难喝。”
笑笑凑过去抿了一口,只觉得清凉甘甜,十分美味,不由抱着椰子大口喝起来。
“好吃吧?”犀沐呵呵笑着,丢了个最大的椰果给图兰朵,“快,帮我剥了,我也渴死了。”
图兰朵一连剥了好几个椰子给几个女孩子,犀沐拿了两个,走过去递给一直站在一边的两个水手。那两个年轻人红着脸接过果子,看着犀沐两眼放光。
笑笑又看见樱姿朝着犀沐的方向冷笑了一下,一脸的不屑。
这两姐妹,这是怎么回事呢?真是奇怪了。
吃完了椰果,图兰朵说:“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犀沐说:“那好。笑笑姐姐先跟着这两个小哥回大船上吧。”
“那还是我来来划船好了。”图兰朵抢先一步道,“大船要绕去码头,你们要走冤枉路。笑笑姑娘是贵客,还是我直接送笑笑姑娘回岸上,阿杰打旗叫大船再派支小船过来。”
“那也好。”犀沐眼珠一转,“你们先走吧。”
笑笑挠了挠下巴,一脸的不解:“可是,这船可以坐三个人呢。”
听她这么说,樱姿便不客气地也上了小船。
这下子,换到犀沐嘴角撇了撇,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而是接着抱着自己的椰果在吸。
林图兰朵坐在船尾,把船划回了离岛。大概是因为樱姿像一大块冰一样坐在旁边,他从头至尾没有多说话在,只是偶尔看见有漂亮的海鸟飞过来时,才朝笑笑指引一下。
笑笑觉得气氛有些玄妙,下了船之后,向他道谢。
图兰朵拱手道:“姑娘不必客气。姑娘是樊璃殿下的客人,便是我们整个岛最重要的客人。”
樱姿望了望天,道:“都可以看到雨云了。大哥,你们今天不回去了?”
“我来找殿下有事商谈,会小住几日。”
图兰朵又转头对笑笑说,“姑娘初来乍到,怕是不知道。这海上的暴风雨可比内陆地凶猛多了,树断屋倒的都有,你在雨停前最好别出门。”
描述得还挺可怕的,不过海岛上的气候据说的确恶劣,看他一片好心,笑笑又对他谢了又谢。
图兰朵冲笑笑笑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摸了摸鼻子,跳上小船,转眼又划出老远了。
笑笑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儿愣。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之后,白玉妆还在弹琴。笑笑跑过去跟她说了一下自己今日玩的地方,白玉妆听得十分入神。
正如图兰朵所说的,到了傍晚涨潮时分,天色阴暗,狂风大作。家里仆人奔走着关上门窗,又把盆栽花草搬入室内。待到掌灯时,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笑笑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雨,有点惊悚,只觉得这根本不是下雨,而是神仙端着盆子从天上往下泼水。
到了深夜十分,笑笑胸口开始一阵阵的闷痛,喘气困难,她想忍耐到天亮,遂闭着眼睛靠在榻上。
狂风吹得禁闭的门窗嗡嗡振动,天地间只余下大雨冲刷地面的唰唰声。那声音在笑笑脑海里反复回荡,逐渐变化成了轰鸣的人声。
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喝彩,有人在痛骂。
笑笑仿佛又置身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眼睁睁地看着底下站着的那些一脸肃然的官员们。
这场景十分的熟悉,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拍过这么一部戏?
笑笑看见自己一头撞向了那雕刻着金龙的大柱子,她挣扎一下,眼前一黑,原本以为就这么去了。到了地府,见过阎王,然后再去投胎。
可笑笑偏偏活了下来,在那段纷乱烦杂搞不清缘由的片段之后,笑笑还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那些片段好像只是无关乎自己的一个广告而已。
笑笑觉得很奇怪,她明明还活得很好,每日太阳升起时,自己都能仰头而笑,伸手抚摸时,自己的面颊依旧柔软。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震耳欲聋的人声喧哗就这么逐渐退去。
笑笑张开眼,看到坐在榻前的那个人。
樊璃浑身上下几乎湿透了,头发还不断往下滴水。他见笑笑醒了,接过海珠递来的热帕子擦干了手,然后一边摸笑笑额头,一边给笑笑把脉。
“我没事。”笑笑轻声说,“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本来就玩得很累,有点犯困而已。”
樊璃置若罔闻,紧锁的眉头直到温玉安端着药汤进来,坐下把完了脉才稍微有些舒展。
“觉得哪里不舒服?”
温玉安紧紧的盯着笑笑,似乎生怕错过了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似的。
“没事没事,就是天气忽然变了,我觉得胸闷而已。”笑笑打了个呵欠,“倒是你们两个,大半夜的惊醒了过来,当心着凉。其实我这就是小毛病而已,你们真不用冒着这么大的雨跑过来。”
“天气这么恶劣,怎么能不担心你的伤。”
樊璃这才转身去擦脸擦头发。他一脸疲惫,眼下的阴影已是多日没消了,脸颊也略微有点凹。
笑笑心里不忍,问:“你们家的事情真的这么累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你能帮什么?”樊璃笑,“你乖乖的吃好玩好,别犯病就是在帮我了。再说,这男人的事,你女人家也插不上手。”
“可看你们都这样忙,我天天游手好闲的,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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