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虚，只有扯着桌布角，做出一副一脸委屈小媳妇样，道：“哎呀，我说笑笑，我这也是一片好心，你又怎么能怪我？当初同意他去赴会，也有你的一份。如今他对那妖女动了心，你当初不也估计到了的吗？”

笑笑只笑不语，拿着筷子轻敲碗沿。见状，樊璃赶紧站起来给笑笑添了一碗饭，看的一众侍女们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他继续说：“你倒也不用如临大敌的样子。男人嘛，谁没几个红颜知己？公子哥儿玩的就是这个调调。他再是清高自爱，和美人喝酒聊天也不是做不得的。到时候就算国师真有什么心思，她也不可能抛下这里的一切跟着他私奔。”

笑笑没好气，转头把侍女全都支走了，对樊璃说：“你以为我担心什么？我是担心他这样，别回头让人家国师占据了有利！”

“你就继续死鸭子嘴硬。”樊璃眯着眼睛看笑笑，“你要真喜欢他，这就冲去告诉他。憋在心里冲我发火，算个什么事？”

笑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呢喃道：“你当我跟你一样，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二货？”

“哎呀笑笑，你听我跟你说，这种事情，你不说，就永远说不出口。”樊璃大口吃着，言语含混道，“当然我要声明一下，其实我也不是并不觉得他有多好，只是因为在关键时刻，他总算还体现出了一些对你的真情。这年头，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抛下一切去国离家，这事情本来就不容易。所以说，笑笑你也别那么矜持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干脆在这里完婚，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搞定就好了。”

笑笑翻了个白眼：“你到底说的什么呢？还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关键时刻？樊璃，你老实告诉我，我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对那段事情讳莫如深？。”

樊璃起初装作没听见，后来被笑笑逼得不行了，这才放下筷子，白了笑笑一眼，“那段记忆没有了就没有了，说不定他本来就不该存在的。还有，你说你这人，平时看着那么机灵的，关键时刻脑子都被狗吃了。你现在就给我们一句话，你跟温玉安到底行不行，行就在一起，我敢保证他肯定会真心待你！”

“我脑子就算给狗吃了，也没你这么二百五。这人生大事，岂能弄得如此马虎？再说了，我对他根本没感觉，我才不要跟他结婚凑合一辈子呢！哼！”

“好好好，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少装一会儿高傲，又不会掉块肉。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当我白操心好了。”

笑笑又好气又好笑，抓了一块卤牛尾巴朝他扔过去，被他一把接住，丢进了嘴巴里。

“硬了点。”樊璃叭嗒了一下嘴，“不过汁不错，但是火候还不够啊。”

吃完了饭，他大摇大摆地走了。

笑笑干坐着，抿了两口清酒，愈发觉得无聊了。

正是月头，外面天空里悬挂着一轮圆圆的大月亮。

笑笑就对着月亮，开始思索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想来想去，似乎总有身影呼之欲出，却就是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也想不起来他叫谁？

最后是想的实在头疼了，索性再喝了两杯葡萄酒，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笑笑听白玉妆说，温玉安又收到了国师的信函，请他去京城戏楼听大鼓。第三天，约了他去赏腊梅。第四天，又邀请他去城郊游湖。

这才开春，小风刮着还冷飕飕的，游劳什子的湖啊？

不过温玉安还是屁颠屁颠地跑去了，一点都没犹豫。他这几天脑子发烧得厉害，神智全模糊了，一提国师就满脸带笑，直夸人家多好多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美人过从甚密似的。

你说这人傻不傻？当初在波斯皇宫里，那波斯帝对国师美人是什么态度，他又不是没看到。天下美人何其多，他怎么那么想不开，和去皇帝抢女人？

笑笑一面吃着波斯胡饼，一面自己往罗宋汤里头加奶油，对白玉妆说：“游吧！好好游！最好来一阵邪风，把船吹翻了，然后这两人再来个英雄救美，勾搭成奸，到时候皇帝肯定得气死，咱们这就大功告成了！”

白玉妆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很是替温玉安不平，忙道：“你别这么说，这么冷的天，真要落水了，回头可就大事了。”

“我就是说笑的，你还当真了。”

不过笑笑吃完饭之后，本着无聊找事打发日子的原则，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出馊主意：“其实照我说啊，为了尽快促成此事，完全可以带人去事先凿了那艘船。到时候等他们划到湖中心，船往水里沉，他们两人都要淹成落汤鸡……等等，温玉安可会水？”

“会。”白玉妆有气无力地说。

“那就行了。肯定淹不死，感冒伤风什么的倒不要紧，成全了他英雄救美那就行了。”

白玉妆于是道：“听你这口气，我就觉得，你这人不去做老鸨简直就是浪费。”

笑笑眼睛笑得弯弯如月，像是修炼成精，化成人形的狐狸，“你这提议不错，回头我问一下樊璃，看一下他们波斯国开妓院要些什么条件。哎对了，回头我要是真打算开的话，你得给我借钱当投本，入股也行！”

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人飞快的跑进来，一把抓住笑笑的手，道：“我没听错吧？你想开妓院啊？可以啊，本钱包在我身上，其他的事情，我也叫人去给你安排……..“。

见樊璃居然起哄，白玉妆气的唰了一下子站起来，柳眉倒竖道：“你能不能不要瞎凑热闹？像什么话？“

见白玉妆发怒，她手里的猫儿也瞄了一声，蹭地一声跳起来，扑到樊璃的脸上挂住了。樊璃被吓得嗷嗷叫，手忙脚乱地想把猫儿扯下来，结果一脚踩空了阶梯，咚地一声跌了下去。

“喂，你没事吧。”笑笑蹲下来拍拍他的脸。

樊璃闭着眼睛，说：“别拍我，我已经摔死了。”

“哦，死了啊。”笑笑站起来，“来人啊，把这人抬到城外乱坟岗去埋了。”

“别！别！”樊璃又一下弹跳起来，“还有口气呢！”

“那就把这口气憋着。”笑笑说，“咱们去那个什么罗刹湖吧。”

笑笑说完转身就往外走，樊璃连忙死命拉着笑笑，“姑奶奶，要凿船，何劳你亲自动手？”

笑笑转头回了他一个白眼，“凿个鬼的船啊，本小姐是要去游湖好不好！”

“哎呀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想的，真的，我自己脑子肯定也有问题了，你说，这种鬼天气，我怎么会同意跟你出来游湖呢？”

小船上，一阵冷风吹来，樊璃当即打一个哆嗦，又把这句话念了一遍。

笑笑不耐烦地瞪他一眼，“有完没完？不想跟过来现在就回去嘛！”

“我倒是想回去呢，可问题是，要回得去才行啊。”樊璃说着又打了个喷嚏，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瞪着眼睛朝四周望去，只见四周都是水。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们正在湖中央呢。

其实老实说，笑笑也承认这次罗刹湖之游是仓促了点。而且天不遂人愿，也不知道“国师要游湖”这个消息怎么泄漏出去的，等笑笑和樊璃赶到湖边的时候，附近人家的船全都被国师美人的仰慕者给包了个干净。因为要低调行事，还不能暴露樊璃皇子殿下的身份，属下跑了半天，才找来一艘只能坐四个人的小船。

樊璃当时就觉得这船太简陋了，不符合他堂堂波斯国王子的翩翩形象。笑笑是眼见着国师的御船就要划得不见影子了，一脚把他踹到了船上。

笑笑跟着上船，湖面一阵寒风吹来，樊璃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笑笑安慰他，“放心吧，就算你病了，我也会医的。到时候你万一真落水重病……”

“谢你救命之恩！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的。”樊璃说着，一把扑到笑笑脚边。

“……我的意思是，我会回去给陛下上表为你厚葬的。”笑笑笑盈盈道，“抱歉，我说话慢，让你误会了。”

开玩笑，樊璃是什么人，能给少年时期就单独来回大昭，而且，还大难不死的，没点真本事哪能侥幸过关？如今却在这里装弱不禁风，真是骗小孩也不够看的啊。

不过这波斯国京郊的这个罗刹湖虽然比不得西海大，但是也不算小。船到湖中，之间四面茫茫都是水，看不见岸。

笑笑事先打听了，那国师请温玉安游湖，主要是听他看这罗刹湖最著名的一景“林海望雪”。说是湖西岸边有一大片松树林，天气晴朗的好日子，比如今天，就能望到树林后远远几百里外的雪山。

笑笑的船往西划，渐渐看到了其他船只。那大都是冲着国师去的信徒或者富豪贵族，所以船都十分华丽，有的甚至有三层高，雕梁画栋，挂着灯笼，歌女弹琴唱曲。

而笑笑和樊璃所乘坐的这艘小船只有个乌蓬，连张帘子都没有。水上风大，冰凉刺骨。

笑笑一想到此刻温玉安正坐在暖暖的厢房里，吃着点心，听着小曲，看着美人。自己因为想要帮忙搓成好事，却在这里喝着西北风，听着樊璃牢骚满腹，顿时就怒火中烧。

樊璃还在那里哀号不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早知道……我当初就该阻止你的。你说你跟过来，又不凿船，到底想干吗？看他们两个卿卿笑笑笑笑，还是想从中插一杆子？”

笑笑没好气，“我就不能来看林海雪景吗？”

樊璃裹紧了衣服，缩在船舱里，嘟囔道：“早知道你是这反应，当初我宁可自己去调戏美人，也不说动温玉安去了……”

“别闹了。”笑笑拉了拉他，“你过来看看，那船像是官船。”

樊璃探头看了看，“是官船。这罗刹湖里，官船也不少，没什么奇怪的。这官船没挂灯，想必也是冲着国师来的。”

笑笑指了指湖上大大小小一、二十艘船，问：“这些都是为了见国师而来的？”

“不奇怪。”樊璃说，“每年国师在正法寺里大祭，都有一个下午的时候是来接待普通百姓的，洒圣水赐福。到那时候，整个正法寺里里外外都挤满，少说都上万人。万人空巷啊，这场景你见过？”

“没见过。”笑笑摇头，“听说咱们前国师国祭的时候，也上演过。有人见过，被深深震撼了。不过我怎么就觉得，这事情就像是招摇撞骗一样？”

“那你不能这么说。”樊璃一边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团，一边说，“其实真要说起来，关于国师这么一个职位呢，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不然你当我父皇是傻子？还有历朝历代各国的皇帝们都是脑子有病？老百姓们，有时候就是要哄，你不找个骗子来哄着，那你就得自己去哄，你说说看，这样比较下来，你是宁愿花钱养着一个国师，还是自己头大的去应付她能处理的那些事？就这方面来说呢，咱们这位国师还是很有为的，嘿嘿。”

“你也是有为啊。”笑笑哼，“那赶快施法，让船自己开啊。”

樊璃啼笑皆非，“我要得道，早就成仙了，还用在这里陪着你受罪。”

侍卫忽然道：“殿下，裴小姐，可以看到国师的船了。”

笑笑抬头望过去，只见宽广的湖面，数艘画舫游船之中，一艘古朴坚实的两层官船正在水面上缓缓行驶。

笑笑大喜，“就在那里，咱们赶快追！”

笑笑们的船小又灵活，穿梭在其他的大船之间，行得飞快。笑笑坐在船头，迎着风，看着那国师的官船就近在眼前了。

那艘船在周围一圈华丽的画舫之中，显得特别素雅。船身是红铜色的，用金粉写有一个“官”字。船上窗户半开，也看不清里面的人，船头船尾有数名奴仆侍卫在走动。

笑笑看到一扇窗户里有人影闪过，酷似温玉安，未免暴露行踪，她吓得急忙一身子一缩。

小船顿时一阵摇晃，樊璃抽着鼻子低呼：“我的姑奶奶，求你别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