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往那正上的主位坐下了。丫鬟婆子麻利的搬来珠帘屏风做屏障,甑蕾想了想,自是跟着一块走到屏风后,免得接受这龌龊父子两的眼神轻薄。
刘重昭和甑蕾这才坐定,就见江重华走上前来,对着两人行礼道:“江重华拜见老王妃,拜见甑王妃。初次上门,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说着,就从袖子里摸出礼单出来,由丫鬟接过,转交给刘重昭。
刘重昭看也不看一眼,便示意甑蕾接着去看,自己只顾双眼不停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未来女婿。平心而论,要论长相身段,这江重华倒还算是位美男子。他的长相综合了父母双方的优点,却没有体现出一点的缺点,所以,很快,刘重昭的脸色就渐渐缓和了下来。
甑蕾将礼单大致看完,确定这江父倒还算是识时务的人。瞧他这第一次上门提亲送的这些东西,都算是贵重而寓意吉祥的玩意。以一个三品文官,府中只是兼营一些生意的京城大族来说,他给未来亲家也算送足了面子。
甑蕾便低声对着刘重昭说了一句:“江大人倒是客气,只是这份礼单如此贵重,倒叫我们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礼了。”
江父闻言立即上前道:“王妃真是见外了,实不相瞒,江某今日携犬子上门来,一是为昨晚之事特地向老王妃与郡主赔礼道歉。二来,则是厚着脸皮向老王妃提出结亲之意。郡主乃金枝玉叶,皇家贵胄出身,区区薄礼,江某只恐怠慢了,又怎敢收王府的回礼?”
这话总算让刘重昭点了点头,鼻孔里嗯了一声,开口道:“江大人既是明理之人,那咱们也就不妨开门见山。本来么,流玉是我唯一的宝贝女儿,也是我夫君膝下唯一的嫡生女。她的出身,我想也就不必在此多说了。本来嘛,人说姻缘都是天注定,既然上天安排流玉遇上了你家公子,那也说明他们二人确是有缘。江大人也是诗书之家的出身,今日亲自上门求亲,我看得出来你还是很有诚意的。只是,我和老祖宗以及我儿啸白都商量了一下,这桩亲事要定下来,江大人还得答应我几个条件,我才敢放心的将女儿嫁入你家。”
江父显然没想到刘重昭会这么直接,当下就吃了一惊。不过他毕竟是混迹官场的老手,很快就镇定下来,应道:“王妃但请直说无妨,江某若能做主的,立时就能应承下来。”
刘重昭嗯了一声,一皱眉,却道:“怎么不见江夫人一起来?这等婚姻大事,做母亲的怎可不到场?”
她的话让江重华父子互相对视了一眼,江重华旋即上前作揖道:“回王妃,家母近日正好身体抱恙,为了怕传了病气给贵府,这才没有亲自上门。她老人家说了,改日定当亲自前来拜见王妃。”
甑蕾听他说的冠冕堂皇,但是却从那匆匆的一眼对视里发觉了一些有趣的内容。江父似乎微有囧色,而江重华则是有些郁闷和气愤……看着情形,莫非这背后还真有别的文章?江夫人不会不同意这门亲事吧?
刘重昭倒是没有留意到这一层,她是第一次与这父子两见面,对于江重华这个人的花名虽然有些不满,但却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也觉得自己女儿和他的婚事成了定局,脑子里便生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总觉得凭着自己定安王府的家世,总能为女儿谋个有力的靠山。但凡江家还知道知情识趣的话,就不敢亏待了她的宝贝女儿。
甑蕾却在心里看的十分清楚,这江家父子就是色中饿鬼。江父为老不尊,自己只顾着寻欢作乐也就罢了,还带坏了几个儿子,都跟着他成了淫棍。
君流玉这嫁过去之后,也不知道能有几天好日子可过。不过依着她那个性子,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吃亏的。到时候,两夫妻闹将起来,谁胜谁负还很不好说。
这要是换了这门婚事的对象是其他人,她兴许说不定会逞一时之勇,死活拦着不让。毕竟眼睁睁看着人家跳进大火坑里,这事实在是有些不地道。
可现在的女主角是君流玉,甑蕾就不免有些幸灾乐祸的选择了袖手旁观。准确的说,也不是袖手旁观吧,毕竟她还肩负着去跟江夫人协商的艰巨任务呢!
可是甑蕾没想到啊,这刘重昭居然如此狡猾。她这头对着江父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了下文,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所有的担子都丢给了甑蕾。
“既然如此,那我就当江大人已经先答应下来。至于具体是那几件事,等会我这媳妇自会去你府上,当着你夫人的面,一一说来的。”
甑蕾听的直翻白眼,心道你这可真是能卸担子。这面只需要一句话,就把跑腿又不落功劳的烂事推给了我。回头我要是一桩没谈好,你就能指摘我的不是。就算都办好了,那也是你的缘故。
对于刘重昭的这一出欲说还休,江家父子显然也很是无奈。江父微微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就见自己儿子巴巴的上前,对刘重昭说道:“那就辛苦甑王妃了,在下回头就在家中恭候着。”
甑蕾隔着珠帘对他鄙夷的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刘重昭也起身,说道:“我乏了,蕾儿,你替我招呼着江大人和□□,一会儿好生叫人送他们出去。”
江父忍耐了半天,此时见她就要走,这才连忙上前将庚帖摸出来,道:“那……这庚帖?”
刘重昭瞥了一眼,对自己身边的婆子示意道:“先收着吧,回头让甑王妃将郡主的庚帖也带过去。江大人,我先失陪了。”
江父便只得起身相送,甑蕾等刘重昭走远了,才转过头来,对江父和江重华说道:“王爷一早进宫办差了,一会儿,我就亲自去贵府上,与大夫人一道商议一下方才母妃所说的那几件事。”
江父马上就会过意来,便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江某就先告辞了。重华,你且先回去等着,让你母亲准备迎接贵客。”
江重华应下了,父子两便双双向甑蕾辞别。甑蕾让林嬷嬷和沈太王妃身边的秦嬷嬷一道将两人送出府去,自己则慢慢的走到滴水檐下,看着这一行人的身影渐渐走远。
心中明白,这桩婚事算是尘埃落定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却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等到送走了这对父子,她便转去月华殿。刘重昭正拿着江重华的庚帖在仔细的看着,旁边站了个婆子,正在翻阅着一本古书,嘴里不断的说着:“壬辰年三月,宜配庚子年三到九月……”。
甑蕾知道,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对八字了。据说这里的男女成婚之前都要交换彼此的出生年月日时辰,也就是这份庚帖,来请人对一下八字是否想合。
她忽然好奇起来,不知道自己和君啸白的八字,到底是合还是不合?
看见她进来,刘重昭对着那婆子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先下去,我和王妃说几句话。”
很快,其余的人就退了个一干二净。刘重昭叹了口气,对甑蕾说道:“人我也看见了,大体上来说,江府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我也心中有数了。唉,要不是事情被搞到这个地步,我是如何也不会肯的。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一会儿你去到江府,就记得这几件事情,一定要跟江夫人达成协议……”。
甑蕾又耐心的听她再说了一遍,等到听的昏昏欲睡从月华殿走出来的时候,她心里不禁想道:要说疼爱女儿,这刘重昭的确可谓是用心良苦。可是她这么宠溺君流玉,不也是害了她的一个主要原因吗?
还有,她这样费尽心思的去拿捏人家江府,谁知道到底是能给君流玉带来幸福还是灾难?毕竟,既然没有皇帝赐婚,也不是招婿入赘,那君流玉就算顶着郡主的身份嫁了,也始终是江家妇。
身在这个时代,她刘重昭这个时候还不教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学会低头隐忍,圆滑处世,难道还奢望人家江府会一直客客气气的把她当菩萨供着?
老实说,甑蕾对君流玉的这桩婚姻的未来前景,感到十分的不看好。可是这些话她都不能说出口,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落到实处,一会儿要是回来的早,不如就顺道去甑府看看远弟吧?
不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了?府里的下人伺候的还是不是用心?毕竟,他才是与自己有着血脉相连的亲人,自己理应多花点时间和精力去关注这些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甑蕾带着流云和林嬷嬷并几个小丫鬟出了门,上了定安王府的马车。宝旦等人似乎早就得到了君啸白的吩咐,仍打着王府的旗号,将仪仗排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前往江府。
到了江府门口,却不见江夫人出门来迎接,只江重明和甑蓓,还有江重华等几人,带着丫鬟婆子在大门口接着。
甑蕾草草的扫了一眼甑蓓,觉得她似乎气色不太好,便随口说道:“三姐是否近来睡眠不好?可叫人煎些糙米珍珠汤,可以助眠。”
甑蓓却马上低下头,回道:“没有,我睡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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