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把王氏搀回家,扶她到炕上坐下,又顺手倒了碗水递上前。王氏不接碗,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李青桐想半日也不知怎么安慰,最后起身道:“我再去揍她一顿。”
王氏吓得眼泪也不流了,一把抱住她,哽咽道:“傻孩子,你力气再大也终归是个孩子。娘这是想起了以前受的委屈。你不知道当初没分家时,她仗着自己生下了李家的长孙,百般拿捏娘,还爱告黑状,你奶她……不想这都分家了,她还来挑事。你一个小孩子家的,她也下得了嘴。”王氏一想起何氏骂青桐是大姑娘偷汉子生的,就气不打一处来。青桐可是个女孩子,这么败坏她的名声,叫她长大怎么嫁人?
李青桐来这里时已经成年,受原有思维的影响,她对这里的文化习俗吸收力不强。对于地球人的语言攻击力一般都不放在心上。她对于这些话并不像王氏那般义愤填膺。但何氏太可恶,她那嘴是该惩罚一下。李青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下了。她还是秘密行动吧。
到了晚上,李二成打渔回来了。他给李青桐带回了一包咸虾米和一块肥肉。李家的小渔船当初为了给王氏看病卖掉了,李二成在别人的船上打杂帮忙。收成好的时候,主家会多给些东西。
李二成今日瞧上去似乎挺高兴,进了门一直乐呵呵地。王氏看了看丈夫的神色把诉苦的话咽了回去。她站起来身笑着迎接,去端水端饭。
李二成打了个饱嗝说道:“孩子娘别忙活了,我今儿在船上吃过了。你们两个快把这肉吃了吧。”说起这肉,李二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今日船上的伙计帮一个过路的客商打捞了一些东西,那客商也挺大方,送了不少东西上来。李二成也跟着过了口福。他吃香喝辣时,心里还惦记着自家的媳妇和闺女。他趁人不注意时,悄悄塞了几块肉在袖子里。他没干过这种事,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被人发现。好在偷肉的不光他一个,有的互相发现了,私下里对视一笑,谁也没揭穿谁。
王氏看着那肥颤颤的肉,只咬了一口尝尝味道便给了青桐。青桐知道她送回去,娘也不吃。她只吃了些虾米,把两块肉各咬一口便推说太腻放在了那儿。王氏一边嗔怪着这孩子口味怪一边夹过来吃了。吃罢东西,王氏一边纳鞋底一边跟李二成拉家常。李青桐说太困要回屋睡觉,便带上门离开了。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只象征性的呆了一会儿,便悄悄推门离开了。
李青桐高抬腿轻落足跳过不太高的土院墙,借着夜色的掩护轻而易举地翻到了大伯母家。李青桐蹑手蹑脚地把配好的药粉洒进了水缸中,然后捏着鼻子将何氏屋外茅房里木板做了些手脚,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家。
李二成夫妻里一点也没察觉李青桐的行踪,仍坐在炕沿上东拉西扯。李青桐路过他们门口时就听到王氏说道:“二成,你说怪不怪,这几年来,村里总有人有意无意地说起青桐的身世,她竟一点也不好奇,啥也没问我。要换了别的孩子早就缠着问她亲生爹娘的事了。”
李二成沉吟道:“这是孩子懂事,怕咱多心。”
王氏道:“可是她懂事得过分了些。我有时觉着她根本不像个孩子。”李青桐悚然一惊,难道她装得还不像吗?
就在这时,李二成又接着说道:“你咋不想想这孩子的来头。她能跟咱乡下孩子一个样吗?”
李二成这么一说,王氏也觉得有理。她呐呐地说道:“那要是有人找孩子可咋办?”
王氏此话一出,两人一起沉默了。
好半天,才听到李二成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到那时再说吧。”王氏叹息一声没再接话。李青桐在门前伫立片刻,轻手轻脚地折回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李青桐提着木桶拿着鱼杆去钓鱼。暮春的清晨,空气格外清冽,湿润的晨风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朝阳未出,薄雾如纱,整个山村将醒未醒,偶或从村中传出几声响亮的鸡鸣声。李青桐静静地坐在河边的草丛中,调息打坐,吐故纳新。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早起的鱼儿却被人吃。半个时辰后,李青桐钓到了一条半斤重的鱼。当河边陆陆续续地有妇人前来挑水时,李青桐提着木桶准备收工回家。
王氏看到桶里的鱼,不由得一阵惊诧。她以为闺女只是闹着玩,哪里想到她真能钓上鱼。她笑呵呵地接过鱼,狠狠地夸赞了一番青桐。
吃过早饭,青桐挎着篮子又出门了。中午她回家时,听隔壁的花二婶说,她大伯母今早上到茅坑里了。李青桐很难得地笑了。不过,她还在等着另一场好戏上场。果然到了晚饭时分,王氏幸灾乐祸地说何氏上吐下泄,连骂人的力气都快没了,见了她只会翻白眼。
午饭吃的是杂面饼子就鱼汤。另外一条鱼,被王氏煎好放了起来,等着丈夫晚上回家吃。
何氏一家人拉了三天肚子,整个人像黄病鬼一般越发难看。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但何氏仍一口咬定此事跟老二一家有关。她目前战斗力不强,不敢亲自出手,最后用激将法请婆婆出山,为她除害。
王氏乐极生悲,她还没高兴够呢,那边婆婆高氏颠着小脚颤巍巍地过来了。高氏五十来岁,个头不高,身子圆润。一双眼睛不大,但眼神却十分尖利。打量人时让人觉得如锋芒在刺一般。当年,她可没少拿捏二儿媳妇。以至于王氏现在见了她还有些发憷。
高氏像女王在巡视自己的王国一样,眯着小眼四处打量屋内的摆设。若是有什么入眼的,她会毫不犹豫地收入囊中。
庆幸地是李家确实没什么值得入眼的,高氏十分失望,对于二儿媳妇越发不客气了。
王氏诚惶诚恐地上前问候:“娘,你老咋来了?”
高氏狠狠地宛了王氏一眼,嘴一撇,发出一声冷哼:“我咋就不能来了?你不去看我这个婆婆,我来瞧你还不行吗?”
王氏忙说道:“娘,你咋能这么说,我这不是忙嘛。”
高氏的声音猛地拔高几分:“你忙,你忙啥呀?是忙着下蛋还是抱窝啊。”说罢,她拍着大腿嚎叫起来:“哎哟歪,我的命好苦唉,生个儿子不跟我亲,娶个病秧子回来,连个崽都不会下,整日价把别人的野种当亲生的养。整天吃香喝辣的,我这个当娘的连口汤都喝不着……”
“娘……”王氏连声唤着婆婆,高氏理也不理,只顾自弹自唱。
李青桐倚着门框欣赏了一会儿高氏的精彩表演,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道:“奶奶是吧,别嚎了,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高氏正唱得投入,被这一打断,不得不停了一下,一看是李青桐,遂又接着刚才的词骂起来:“哎哟,你听听这话,果然是没爹娘教的野东西……”
李青桐侧头想了一会儿,把高氏方才所骂的内容自动查找替换一番,又自行组织一遍。然后突然踮着脚冲着高氏的耳膜,发出了一阵几乎能震破屋瓦的声音:“哎哟歪,我的命好苦哎,有个奶奶不跟我亲,虽然会下崽,可就有一个好的。整日价想着占便宜耍威风,吃得全身圆滚滚,还说没汤喝。”青桐的嗓章又清又亮,这一喊把左邻右舍的人都吸引来了。
王氏先是惊诧,接着下意识地捂上了耳朵,她竟不知道这个素来安静的孩子叫起来声音这么大。
高氏被吵得脑袋嗡嗡直响,噔噔后退几步。可她是谁?做为一个纵横家里几十年的老骂手,她可不会轻易认输。她离青桐远些,继续扶墙大骂。青桐被惹怒了,她运气丹田,声音再次拔高些:“野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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