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冷静下来,秀眉微蹙,美眸闪烁不定,似在考量是否要继续出手。
正当她踌躇不定的时候,自天阳门上空忽的响起了钟声。
当!当!……
七响!
殷素脸色微微一变,没有再多说,深深凝视了一眼谢远,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谢远看着殷素离去的方向,对于刚才那无形的压力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皱眉。
“七响,不知又是何事……”
此刻天阳门处于战时状态,能引发七响之事绝不是小事。
而以天阳门目前四面楚歌的状态来说,只怕多半还是坏事。
吱呀!
在谢远思索的时候,院门再次被推开。
“二哥,你回来了?”
一颗头发有些散乱的脑袋探了进来,看到谢远,来人有些呆愣的表情都生动了几分,喜悦的喊道。
“二狗。”
谢远刚才沉浸于与殷素的对峙之中,却是没发现二狗靠近,此时也不由有些惊喜。
算算时日,两人已经许久没见到了。
哪怕谢远已经回来月余,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嘿嘿,我路过旁边,好像听到了说话声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
二狗挠了挠头笑道。
“这几个月怎么样?”
谢远捶了对方胸口一拳,脸上也是浮现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挺好的。”二狗只是傻笑,攀着谢远的肩膀眼中满是欢喜。
“张哥在吧?走,找他喝酒去。”谢远笑道。
……
灵鹫峰顶。
殷素站于殿前。
在他的下方还立着两人,分别是七长老陈知秋和三长老莫闲。
阴影之中似乎还垂首站立着一些强者,只是却看不太清晰,他们恍若与昏黄的天色融为一体,毫无生气。
天阳门山门之中,还留守的明面上的五行以上的强者,此刻都已经聚集在这里。
此时殷素和陈知秋的面色都十分凝重,正听着莫闲的叙述。
“三长老,之前与龙虎山沟通,龙虎山虽态度不明,但至少也是保持中立之势,怎会突然出手?”陈知秋沉声问道。
“内里原因我也不知……仓促之下四长老唐东只传回了一封简报,上面只说龙虎山掌门王守松骤然出现在落雁城战场,五长老萧远重伤昏迷,唐东长老率领一众弟子撤离,死伤十数人,幸亏二长老及时赶到,惊退了王守松,否则后果难料。”
莫闲眼中有着一抹忧患掠过。
“二长老不是去荒州了吗?”
“数日前门主察觉到万重山有异动,又不能不理,便将二长老急召回来坐镇,想必是刚好赶上,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龙虎山为何会突然出手,明明坐山观虎斗才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除非更大的利益出现了。”
殷素淡淡说了一句,虽然她没有说完,但莫闲和陈知秋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现如今不仅仅是长老,便是在天阳门弟子之间也出现了一种流言,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那个号为“天阳剑神”的神秘天才弟子手中,还握着一条完整的灵脉,而这条灵脉,便是如今天阳门四面楚歌的导火索。
但即便以如今的形势,那人却也不愿交出灵脉。
这般传言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天阳门弟子一向团结,倒是少有人议论此事,但随着这月余时间征战,天阳门弟子死伤惨重,其余人心中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我有一种预感,只怕随着龙虎山出手,之前的‘克制’局面也将随之消失,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恶战。”不愿多谈论此事的莫闲叹息一声道。
陈知秋和殷素也是面色沉凝。
天阳门和浮光剑宗一战,虽然引得整个极东之地侧目,但实际上双方的确都在克制。
交手月余,双方的死伤加起来不过数百人,还远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像是长老和精英弟子这等核心战力,更是鲜有生死之战的情形。
现如今,除了赵无极曾出手诛杀了浮光剑宗的一个核心弟子,两派的其他精英弟子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伤亡。
蒋天明和浮光剑宗之主云天翔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但无人知道他们究竟在等待什么。
“浮光剑宗等的似乎就是龙虎山,这一战我天阳门弟子陨落超过三十人,便是五长老也差点陨落,战局已经不受控制了。”
“最要命的是从龙虎山的位置出发,刚好是可以截断我天阳门的退路,若浮光剑宗真的和龙虎山联手……”
陈知秋没有说完,但殷素和莫闲都听懂了。
“大长老,不能坐等了,门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事关门派生死存亡,我们须有个决断。”
“我带上灵鹫峰的强者亲自走一趟吧。”殷素略微沉吟,很快开口道。
莫闲和陈知秋都是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灵鹫峰从不招收弟子,但并不意味着灵鹫峰就只有大长老一人。
实际上天阳门高层都隐约知道灵鹫峰有一股极强的武力,只是连门主都讳莫如深,他们也就装作不知道罢了。
而如今天阳门强者尽出,其实灵鹫峰就是镇守天阳门的最后力量。
但在龙虎山也出手的情况下,殷素却是不可能再留守山门了。
“只是我担心……”大长老做了决定以后又有些迟疑。
“无妨,有我和七长老坐镇山门,哪怕是季有德亲至,也未必讨得了便宜。”
“不错,大长老尽管安心去吧,还有守山大阵存在,山门无忧。”
听莫闲和陈知秋如此说,殷素略一思索,很快点头。
莫闲和陈知秋不长于正面战斗,但对于阵法、丹药等杂术的造诣却是极高。
况且殷素也不认为这是龙虎山的调虎离山之计,二长老既然出手,必然会盯死王守松,没有王守松这等半步王侯存在,寻常强者想要攻入天阳门却也是痴人说梦。
“那山门就交给二位了。”
做了决定,殷素也不再犹豫,身形直冲高空。
在她身后,自阴影之中浮现了数十道身影,踏步跟上,他们都身穿白衣,阵型森严,恍若雁群,很快便追随着殷素的身影消失在了长空之上。
“七长老,我总感觉你还有些未尽之言?”目送殷素消失,莫闲忽的开口道。
“也没什么。”陈知秋轻叹道,“日前我占了一卦。”
“哦?”莫闲眉头一动。
他们两人都属于长老之中的学者型长老,但陈知秋涉猎领域更多,而且每一道都有极深造诣,否则也不会以区区四象位列天阳门七大长老之中。
“卦象浑浊,似是而非,我也不敢妄言,但极东之地必有大变,血色甚浓啊。”
莫闲微微点头,两人并肩列于山巅,目视远方,只见天色越发昏暗,明明云层稀薄,却是不见日月。
“三十年谋划,但尽力一拼罢了,我辈修士,何惧生死!”
……
炊烟袅袅,酒香四溢。
张子默所居的小院之中,正是夜色初明,一团篝火旁,二狗正忙碌着把各种调料洒进滋滋作响的烤肉之中,而谢远和张子默则是端着酒壶,正随意的聊着天。
“他妈的,李晟这臭小子倒是真的发达了,这半年多就没见他几次,听闻已经是五长老亲传,啧啧,以前没发现这小子还有这种天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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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默狠狠灌了一大口酒,感叹道。
谢远大概知道李晟是从神陨之地回来之后才开始蜕变的,他身上也有些怪异之处,只是谢远还没来得及找李晟好好沟通一番。
“二狗,你的身体还是老样子吗?”
想到李晟,谢远目光不由转向了一旁的二狗,眼神微动。
李晟是属于天赋太差,而二狗则是体内犹如黑洞,根本无法凝聚元力。
如今谢远已经修炼出了神识,倒是可以重新查探一番。
二狗一愣,随即默默点头。
“谢远,你父母还好吗?”
正在谢远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张子默却是突然插话道。
谢远一怔,只能暂时收起心思,微微点头,“都不错。”
谢远这一年多时间几乎没在外门怎么待过,对于张子默的解释也只是回家探亲。
“你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到底是为了什么?”
“咦,张哥你的成语水平很有进步啊。”谢远不知道张子默怎么突然开始思考人生,笑了笑道:“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吧。”
“那你呢?”张子默有些不依不饶的味道。
“我?”谢远沉默了一会,随即轻声道:“我曾经想的是顺其自然,我命由我,现在……”
“现在?”
“步伐多少沉重了一些。”
谢远笑了笑,仰头喝酒。
张子默没有多问,也只是招呼二狗,一起干了一口。
……
天阳门东南面八十里。
一个名为无崖村的地方。
似天阳门这等宗门,周围聚集的村镇山村少说也有百十个,以往天阳门外门弟子也大多来自这些地方。
无崖村在其中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山村,有着人口数百,安乐祥和。
但此时,笼罩在夜色之中的无崖村却是莫名沉寂。
一只也许是撒欢跑丢了的土狗吐着舌头跑回到村口,却忽的停下了脚步,有些困惑的扬起脑袋,鼻子不停轻嗅,似在分辨着什么。
噗嗤!
无声无息之间,土狗忽的化作了一团血雾,飘洒在了原地。
“姬冷,你怎的如此无聊,一只土狗也碍着你眼了?”
沉寂的夜色之中,一个异常动听的清脆女声响了起来,打破了寂静。
“嘿嘿,呼延妹子,你这就不懂了,它这一世只能做狗,我早点送它回去投胎,它说不定就能重新做人,这可是大善举啊!”
另一个懒散的男声响起,随即一道身影自黑暗之中走出,却是一个气质邪魅的白衣青年。
“恶心!”
那女声一时语塞,随即厌恶的吐出了两个字。
白衣青年眼睛一眯,笑道:“呼延澜,哥哥跟你笑闹几句,你就真以为自己可以在本王面前放肆了?信不信本王把你扒光了丢进荒州城的青楼,让大家都尝尝王庭教女的滋味?”
“你……”
呼延澜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
“二殿下何必如此,呼延一家一向对王庭忠心耿耿,呼延灼更是因为保护三殿下死在了源地之中,二殿下还是注意一下言辞的好。”
又一个魁梧青年自暗处走了出来,叹息着劝解道。
看到来人,白衣青年又是一笑,露出了和善表情,“大石头你紧张个屁,本王就开个玩笑罢了。”
“石尊,你也来了吗?”
又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你是……画王?”魁梧青年一怔,随即不缺的说道。
“想不到‘石尊’还记得我的声音。”中年文士呵呵笑道。
“咦,你是‘海神宗’的人?”姬冷扫了一眼中年文士胸前的图案,啧啧笑道,“想不到你们海州还生出你这般有点人样的人物来。”
“姬冷,知道你嘴巴丑,但有时候还是收敛一点好。”不待‘画王’接话,又一个青年自阴暗之中走出,冷冷道。
“徐子浪?”姬冷笑呵呵的道,“你别以为你重塑过容貌本王就不知道你以前长什么样子,海王教第一丑男你可是当之无愧啊。”
徐子浪眼神一冷,杀气四溢,山村之中恍若凝滞。
“都住嘴吧,今日来可不是为了内讧的。”
正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教主!”
徐子浪立马恭敬应声。
姬冷虽然眼中还有些不屑,但也没有继续出声。
自“教主”开口后,仿佛是引发了某种信号,阴暗之中一个又一个强者走了出来。
某一刻,好似有流星自天际坠落,短暂的点亮了无崖村。
只见村中遍地尸体,血流成河,但在那民居之前,却早已伫立着一道又一道恍若雕塑般的身影。
他们服装各不相同,但隐约间的气势却都是强大无比。
这一片山村之地,此刻恍若深渊,神魔战栗。
而在半空之中,有四人浮空站立,好似已经在这里站立了很久,衣服上可见风霜。
他们容貌各不相同,或年轻或苍老,但眼中却都饱含沧桑,昭示着他们经历过的岁月。
此刻四人眼神俱都盯着西北方,在那万重山的阴影之中,却有一片气派不凡的建筑,隐约露出了一些边角来。
“天阳门……”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似叹息似呢喃的自语,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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