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眼球自天空砸下,血雨铺满了他们所能见到的每一寸角落,光芒之中充斥着**、腥臭、黑暗与某种神秘古老的隐语。
光被这些黑瓮中的东西吞噬,周围变得越来越黑暗,好似黄昏落幕后的那初夜。
寒山慌忙中扭头看了一眼,那些被眼珠、污血沾染上的人一个个变成了人形蜡烛,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就那么悬在半空中,不管是什么样的实力都动弹不得。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燃烧,看着自己的身体融化成血肉污泥顺着骨骼往下流淌。
他吓得魂飞魄散,摔了个狗啃泥,却手足并用跑得飞快,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的速度足以让人惊叹。
“跑!赶紧跑,别沾上这些东西。”
他听见身后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大吼,吼声很快就被紧随而来的无声火焰所吞噬。
这里变成了黑暗的地狱。
寒山再次扭过头的时候,看见的是士赐被腐蚀得只剩下半张脸的诡异笑容。
寒山拼了命地跑,然而跑到最后的时候却逐渐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前面有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它站在黑暗中,呈人形,静静地,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是什么鬼东西?是天空中那些诡异力量的终点么?
寒山鼓起勇气站在原地,努力看过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是最先逃跑的唐未济。
“为什么不走了?”他小心走到唐未济身边问他,同时随时准备好了战斗。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他不能确定自己所看见的唐未济就是真的唐未济。
面前的唐未济无奈笑了笑,向着前方扬了扬下巴,“自己看,我们出不去了。”
寒山离唐未济足有三米远,站在他所在的位置往前方看去,眼前突然出现了幽幽燃烧着的红色火焰。火焰呈一个巨大的弧形将他们与外面的冰天雪地隔断,顺着火焰往两边看过去,火焰一直隐入黑暗中直至消失。
寒山抿着嘴,他从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一幕,却感受到了那些火焰当中夹杂着的伟力,那是类似天地规则的大道显化。
换而言之,若是想要从火焰上跨过去的话,便是与此间天地作对,除了三仙境自生小天地之外,还有谁能以一己之力与天地为敌?
寒山感受着背后越来越近的阴冷邪恶的力量,他不敢扭头去看,却知道那些黑瓮中藏着的东西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难不成就只能眼睁睁在这里等死?
寒山心里头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他突然想到一点。如果这是背后的邪恶力量在他心湖上幻化出的幻象呢?就是为了把他困在这里,如果眼前实际上并没有这些红色的火焰呢?
寒山将心神闪过心湖,发现心湖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他重新恢复清醒,却依旧不敢怠慢。面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不敢放过任何有可能危害到自己生命的可能,哪怕是要得罪面前这个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面对着唐未济,身体微微下伏,眼睛死死盯着他,“你怎么证明你就是唐未济?”
唐未济扭头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毛,“找死?”
是真的,是真的。
寒山假装没事人一样恢复了原样,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绝对是真的,就这眼神,这杀意,这霸气十足的风姿,除了唐未济没谁了,幻象模拟不出来这种感觉。
寒山安慰着自己,转念一想又苦笑了起来。唐未济是真实的,这就意味着他所见到的血色火焰并非幻象,那他们怎么出去?还不如是假的呢。
他试探着问道:“要不然咱们两联手冲出去试试看?”
唐未济摇了摇头,寒山正要问原因,便看见那静静燃烧的火焰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足有十米高的巨大冰熊。冰熊发出怒吼声,震得周围的大地如波浪一般翻滚。
那是冰熊一族的遗留固元境要冲击火圈。
寒山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哪怕平时再怎么看不惯这些妖族也一直在心中默默祈祷。
然而被寄予厚望的冰熊在火焰的舔舐下连一秒钟都没撑到,只是让那层血色火焰稍稍亮了一瞬间,紧跟着又归于寂然。
“这已经是我看见的第三个了。”呆滞的寒山听见了唐未济的解释。
“那怎么办?”他的一颗心彻底变得冰寒。寒山自认自己是一个绝对清醒绝对冷静的人,所以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明确的认知。
他自认自己绝对是个天才,而他更认为面前的唐未济是个比他还要天才得多的人,他甚至怀疑唐未济的实力是不是已经与传说中的买剑站在了同一层次上。
现在这位让他无比惧怕甚至生不出对抗念头的家伙竟然连闯这火圈的勇气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
寒山心头猜测,一颗心紧绷着。
唐未济静静站着,看着那火焰,突然抬起头,与他问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禁空禁制没了?”
这是在秘境被打开的时候就被人发现的事情,因为那道光出现在天空中,他们想要出去必然是要飞出去的。
寒山方才也是看见唐未济在地上狂奔才落在地上的,闻言顿时有些奇怪,心想你怎么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他好奇问道:“的确,你发现了什么?”
唐未济转过身,看着背后漆黑一片的地方,看着那黑暗中更黑的火焰,突然斩钉截铁道:“走。”
“去哪儿?”寒山连忙跟上。
“回湖底宫殿。”唐未济这么说着。
寒山毛骨悚然,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他们方才已经从玉湖湖底出来了,现在又要回去?回去岂不是送死?
他连忙跟上,不忘了提醒道:“那些东西。”
他声音很低,似乎是怕惊动了天空中那些密密麻麻好似蝗虫一般的眼珠。
也许是怕惊动那藏在暗处蠕动的危险,他甚至连那些眼球都不敢说,而用东西来代替,生怕那些眼球是有灵性的,会附着在他的身上将他化作腐烂的血泥。
唐未济对他如此小心很是满意,点头低声道:“先回去再说。”
两人匆匆忙忙往回赶,赶到半路的时候突然撞到了一群人,定眼一看,原来是白羽他们。
作为同样对唐未济知根知底的人,他们的行动与速度也就比寒山慢了一拍而已,而这一拍还是为了招呼相熟的弟子一起跑。所以面前的这群人有点多,细数下来不下十个,其中有大半是血修,妖修只有两个,唐未济看了一眼,没发现老八和另外一头冰狼的踪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跑出去了。
看见唐未济,白羽等人如临大敌,连带着一群人都极防备地看着他们。
寒山张了几次嘴,心想那未知的危险都不知道蔓延到什么地方了,你们现在打起来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终究是夜小昙开口说了话,打破了这里的僵硬与冰冷,让所有人紧绷的心弦放下,“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唐未济淡淡道:“前面逃不出去了,被封住了。”
“封住了?”夜小昙皱了皱眉头。
唐未济看了她一眼,意外地发现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说南北野山宗与妖族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以生灵祭祀,获得化妖的手段的话,以夜小昙的地位应当是知道的啊。
他转眼看向陆然和白羽,看见他们两个的面色果然有些奇怪,尤其是陆然的脸色有些发白。
唐未济轻笑道:“你师兄和白羽应当知道是怎么回事。”
余下的弟子惊魂未定,更兼身后有危险逼近,恨不能逃得越远越好,连站在这里都是火烧眉毛一般的急躁,闻言看向陆然和白羽,目光中满是问询。
白羽冷哼了一声,冰冷着脸一一回望过去,大有谁敢放肆询问他的意思。陆然开口解释道:“这与我们掌握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唐未济撇了撇嘴,“谁看不出来一样,外面怕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听他这么说话,余下的人更加惶然,有人惊恐道:“如果前面也出不去的话,那我们岂不是要被封死在这里?”
陆然深吸了一口气,问唐未济,“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唐未济道:“祭祀出现了问题,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前面应当被祭坛封死了。”
“祭坛?”陆然眼睛稍稍瞪大了一些,震惊道:“哪里来的祭坛?”
他似乎是并不知道玉湖下面的这座宫殿就是祭坛?
唐未济有些惊讶,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对于这场祭祀了解多少,赶紧说出来,有多少说多少,外面出了变故,想活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有人实在忍不住了,急道:“能不能边走边说,后面那些诡异的眼球若是跟过来怎么办?”
唐未济安慰道:“放心,它们不会跟过来的。”
那人用极快的语速说:“你怎么能肯定呢?”
唐未济道:“这里的禁空阵法从秘境重新开启的时候便破了,但破了之后到秘境重新关闭,他们依旧能飞,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些眼球的作用便是代替了之前的禁空阵法。你们仔细回想一下,那些被黑炎烧死的人是不是都是悬在空中的。”
寒山顺着唐未济的话细细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但……
“你怎么能肯定呢,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啊。”那人叫道。
是啊,这也是寒山疑惑的点,想来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既然那边已经出不去了,你继续往那边走岂不是浪费时间。”唐未济冷冷道:“去那边是百分百等死,想活命的话必须得换一种思路,至少目前为止我的猜测没错,修行路上哪里有绝对安全的时候。”
“你有几分把握?”陆然赞同唐未济的观点。
“四成。”唐未济不知道这里的祭祀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为了安慰他们,甚至还把自己的把握多说了一些,其实他心中最多也只有三成把握而已。
“足够了。”陆然重重点了点头,“我会把我了解的都告诉你,想来白羽也应当是一样的想法。”
白羽冷哼了一声,“分享,我会把我知道的都拿出来分享,该怎么做,我们商量着来。”
唐未济看了一眼天空,“时间不多了,我先把我关于这场祭祀的猜测告诉你们。”
他冷静而快速地说道:“第一,这场祭祀无疑是非常危险的,这一点从外面扔进来无数黑瓮却没有人跟进来可以说明。”
“按理来说祭祀是需要人引导的,既然没有人进来,那说明他们在外面已经把要做的事情都做了,所以从黑瓮出现的时候祭祀就已经开始,这也可以解释我和寒山方才看见的血色火焰。”
寒山点了点头,补充道:“那是环状火焰,我们被它们包围了,有人想冲过去,被烧成了灰。”
他语气很淡,却足以让所有听见的人头皮发麻,他们再一次想到了那些诡异的黑炎。
唐未济咳嗽了一声,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回来,继续道:“我曾经去过剑南道,见过剑南道的祭祀,粗略了解猜测,也许这场祭祀不仅需要黑瓮中的那些东西,还需要活人的性命,所以我们现在是被作为祭品。”
“如果想要跑出去的话,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把这场祭祀破坏掉。”唐未济顿了顿补充道:“之前关闭秘境的那只手你们也看见了,那是三仙境出手,外面的乱局不会在短时间内平息,如果你们想指望别人的话只有死亡一个结局。”
陆然点了点头,赞同道:“他说的没错,这场祭祀是关于宗门内部的一次实验,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与乌鸦酒馆和你们妖族都有关系,可以说所谋甚大。”
白羽冷冷道:“何止。”
唐未济一震,来了精神。听白羽的意思他知道得更多?也是,他是白龙一族的天才,自然会比陆然知道得更多。
“这里原本是冰雪剑和大荒圣体陨落的地方,玉湖是冰雪剑的心湖所化,你们之前见到的金光是冰雪剑残存的对天地大道的理解,所以才会有哪些浮在玉湖上的冰块虚影的出现。”白羽道。
“雪流秘境并非残破的天地,实际上是冰雪剑自身的小天地,当初他与大荒圣体那一战便是在小天地中开启的,结果双双陨落,这方小天地不止为何保存了下来。”
“我们进入秘境,是为了找到玉湖中的传承,找到之后,他们才会开始祭祀,以利用三仙境残留的具象化的道为灵材找寻出化妖的秘密。”
唐未济皱了皱眉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三仙境残存的道可以作为化妖的原材料的话,何必一定要在雪流秘境中举行这场祭祀?大雪山中隐秘的地方不知多少,没必要一定要等到秘境开启。”
白羽站的时间有些长,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轻笑道:“你说的不错,但冰雪剑自然有他特殊的地方。”
“当初大荒圣体被认为是肉身大道第一人,就连我们妖族的三仙境单论肉身都不是他的对手,往往要被碾压。冰雪剑之所以能和他同归于尽,是因为冰雪剑当初就已经掌握了化妖,剑道与化妖结合在一起才能与大荒圣体抗衡。”
唐未济心中恍然,知道白羽口中的大荒圣体便是留下宝体烹妖诀的那位三仙。他听得心惊肉跳,第一次知道冰雪剑原来早就掌握了化妖。
“有人猜测这与冰雪剑获得的某种天材地宝有关,那些金光最是可疑,所以玉湖自然是最好的祭祀地点。”白羽摊开手,“这是族内的老家伙说的,我只是复述了一遍他们讲的东西。”
“冰雪剑曾经进入过妖界。”一旁静静听着不说话的鬼面突然说道。
“进入过妖界?”唐未济心头一震,想到了黄龙人。
“对。”鬼面似乎是看开了什么,有些虚弱地说道:“冰雪剑原本是乌鸦酒馆的血鸦,归属于我们这一脉,按辈分来算的话他是我的师祖。根据我师父所说,冰雪剑进入到妖界的时候曾经遇到过玄黄母气,我想那些所谓的玄黄母气就是导致他能从妖化变成化妖的主要原因。”
“是那些金光么?”有人提出了猜想。
“不会。”白羽做出了否定,“不是那些金光,如果那些金光是玄黄母气的话我们早就死了。”
“对。”鬼面道:“母气游荡世间,不可能因为某个人的生死就消失或者久存,那些金光我们更倾向于是师祖根据母气研究出来的一些东西,我师父称呼它们为妙法玄晶光。”
唐未济重重点了点头,轻轻拍了一下手,“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了,玉湖下方的宫殿就是这座祭坛,只要我们逃不出最外围的火圈,我们就是祭坛选中的祭品。”
唐未济看了一眼白羽等人,“你们都是各个势力最看重的天才,即便是需要活人祭祀也不应当留你们在这里,或许这里的祭祀根本就不是化妖,酒馆、大雪山妖族、南北野山宗之间的隐秘谋划藏着更大的秘密,外面的变化肯定和这件事情有关。”
“即便事情是这样的话,我们又该如何出去?”有人低声问道。
也是,真相对手他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他们现在首要担心的应当是如何生存下去。
“跑是跑不了了。”唐未济提醒他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火焰是类似结界的存在,如果说玉湖湖底的宫殿是祭坛,那些依附宫殿生出的火焰不会那么轻易熄灭,我们阻挡不了。”
“我们唯一能够自救的办法就是打断祭祀!”
“打断祭祀?!”有人发出了惊叫声。
唐未济抬头看过去,看见是一个容貌姣好,楚楚可怜的宫装女子。她的年纪不大,看上去还不到二十,皮肤莹白如玉,因为唐未济的话发出了惊叫声。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那些密密麻麻的被生生抠出来的眼珠子,她的表情有些恶心。
“怎么可能打断祭祀。”她捂着自己的脸使劲揉了揉,“后面还有那么可怕的东西。”
“我说了。”唐未济加重了语气说道:“那些被用作祭品的眼球的确充满了邪恶的力量,能够污秽肉身和血脉,但它们只针对悬空飞行的人。”
就在这时,唐未济听到了一声轻笑声,他转过头,看见白羽嘴角泛着淡淡的苦笑。
“你笑什么。”寒山冷冷问道。看见白羽的目光看向他,他连忙往唐未济身后退了一步,依旧死死盯着他,分毫不让。
白羽在这种时候不想理会这个他时时刻刻都想弄死的肮脏人族,“我可不可以理解为那些眼珠是逼着我们落在地面上?”
如果,如果是这样的话。
寒山表情一个恍惚,瞬间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能代表着地面比天空更加危险。根据之前发生的事情推断,白羽的猜测完全有可能的。甚至如果前置消息完全正确的话,白羽的猜测是唯一的正解。
这祭坛有着自己的灵性?
他再次看向周围的黑暗,似乎察觉到了黑暗中潜藏着的阴森的笑容与不怀好意的眼光。在那些黑暗中似乎藏着无数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盯着这些新鲜的血肉。
之前出言询问唐未济的女子在听到了白羽的话之后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她手指冰冷,浑身寒毛直竖。
“不错。”更让她恐慌的是唐未济毫不犹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你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只能说明地底比天上更危险。”
她浑身都开始颤抖。
“但我们现在还没有遇到这些危险对不对。”唐未济看着白羽,看着所有人道:“天空中的那些危险是我们无法阻挡的,它们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消灭我们,是不是意味着它们的作用只是把我们逼迫到地面上。”
唐未济补充了一句,“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这意味着什么?”夜小昙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这些东西想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自己果然只适合用拳头说话。
“这意味着如果只是为了杀死我们的话,天空中的那些眼球完全可以瞬间消灭我们。它们把我们逼到地面是为了更深层次的目的。”唐未济道:“如果我们想活下去的话,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往回走不是自己作死?”那名宫装女子瑟瑟发抖,低声询问。
“没听见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么!”有一头跟随在白羽身后的冰狼族人暴躁回她。
唐未济皱眉看了那头冰狼一眼,看得他悚然一惊,这才缓言笑着安慰道:“你要记得,我们的目标不是为了和黑暗中的存在作斗争,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找到祭坛的关键,然后破坏这场祭祀。”
他柔和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众人紧张到随时崩溃的情绪逐渐舒缓了下来,“我们可以避开那些危险,只要破坏了祭坛,破坏了这场祭祀,也就意味着天空中的那些用作祭品的眼球没有那么强的危险,也就意味着我们在这里暂时安全,可以等到秘境再次打开。”
“何况若是破坏了祭祀,意味着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诸位别忘了这里还藏着大荒圣体的传承呢。”
唐未济半真半假的话带着强烈的诱惑性,让众人似乎看见了美好的未来,一个个精神逐渐变得亢奋起来。
夜小昙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未济,心想到底不愧是大唐的侯爷,这空头的银子画得还真逼真。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件好事。有了唐未济的安抚和画饼,众人很快平静了下来。
经过紧张有序的商议,他们定下了几点要素。
第一,尽快往回赶,找到湖底宫殿中藏着的祭祀最主要的阵眼,然后破坏这些阵眼。
第二,沿途尽量不要分散行动,不要出现火焰之类的有光源的招式。
第三,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如果有再次遇到妙法玄晶光,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它们搜集,也许这是他们破坏祭祀的关键。
定好了计划,众人自然不可能再浪费时间,在唐未济等人的带领下他们再次往湖底宫殿行去。
玉湖在祭祀最开始出现的时候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在湖底的那些纤小的袖珍宫殿变成了正常大小,依旧淹没在水中。
好在唐未济一行有以水道踏入固元境的人,给每人施加了用于湖底行走的避水法诀。他们就像是穿上了一层薄薄的油滑空气衣服,水流贴在他们的表面,却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呼吸。
唐未济试着挥了挥拳头,能够感觉到水流的巨大阻力,但已经比正常在水中挥拳容易得多了。
他们三三两两靠在一起行走在幽暗的水底,那些曾经在水中无比精致的宫殿很快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然而比起之前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青瓦白墙化作了断垣颓壁,上面长满了厚厚的水草。无数巨大的石柱立在水中,那些石柱每一根都能用作宫殿中的顶梁柱。它们高达数十米,现在却有不少倾倒在水底砂石之中。
他们行走在宫殿最外围的广场上面,平整的地面已经被泥沙覆盖,每一脚踩下去都是一枚浅浅的脚印。
寒山走在唐未济的身边,作为这里最顶尖的战斗力,唐未济自然当仁不让称为开路者,白羽和陆然断后,夜小昙负责在中间支援,而寒山的实际实力并不逊色于他们,自然跟在唐未济身边。
他们往前行走了百米,寒山眼神一凝,脚下不自觉放缓,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
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下,气氛本就紧绷着。跟在他们身后的也都是固元境的天才,寒山脚步节奏的变化瞬间让他们察觉到,有人带着紧张的情绪问话,似乎下一秒钟就会跳起来。
寒山提心吊胆,只觉得自己手指都是冰冷的。
在他们面前那片地面上出现了无数杂乱的脚印,回首看他们的来路,只有一行笔直的脚印。在湖底的宫殿没有发生变化之前这片广场上根本就没有细细的泥沙,自然也不会出现脚印。
所以这些脚印是谁留下的?是有着和他们相同目的的血修?他们在方才秘境关闭的时候同样没有死?还是说是黑暗中藏着某些东西先一步到了这里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没什么。”寒山听见唐未济的声音,他才感觉自己僵硬的身体逐渐恢复了正常。
“继续往前走,大家小心点,随时准备好战斗。”唐未济的话音冷静而清晰。
他们继续往前走,那些杂乱的脚印显然被后面的人透过幽暗的光芒发现,他们一颗心高高悬着,彼此对视着,看见的是一张张因为在水底透过幽光出现的扭曲的面孔。
周围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因为水流与细沙的存在他们甚至都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这片湖水更是诡异,他们甚至察觉不到水底一丝一毫的暗流。这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他们继续往前走,不出意料的话穿过广场应当是一片花园,花园里面有大半是奇形怪状的假山。
他们走过广场,正要踏入花园的时候那个胆子最小的宫装女子尖叫了一声,“那是什么东西!”
就在她尖叫的同时唐未济已经向着左前方窜了出去,三道上清剑意化作游鱼斜斜刺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刺向了一片黑暗,然而那片黑暗转瞬即逝,剑意只来得及将一小片黑暗钉在了地面上。
唐未济走过去看了一眼那片黑暗,并没有用手触碰,又重新走了回来。
“继续走。”
他铁青着脸没有说话,没有给他们解释什么,也没有告诉众人那片黑暗是什么东西。但所有人都从他僵硬的话语声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妙,察觉到了那不怀好意的潜藏者诡异阴森的笑容。
危险的感觉仿佛乌云一样笼罩在他们的心头,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
唐未济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大,他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呼吸在不断加重,心跳在不断变快。
他们就像是绷紧的弦,所有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他们开始奔跑,他们再也不顾忌掩藏行踪。
作为领头人的唐未济看见了那片黑暗,也就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这片祭坛身后藏着的灵性感知当中,掩藏行踪便没有了必要。
清澈的水流逐渐变得浑浊,花园中在水底盛开的那些闪着磷光的花朵开始因为水流的晃动而逐渐分解。寒山惊恐地看见那些花瓣最外层的娇艳被撕裂之后露出里面藏着的腐烂血肉,花茎则变成了青白色的经络。那些或青或暗红的腐臭物质在水中分解,让他们的大脑开始眩晕。
诡异变得不再掩饰,这片祭坛深处藏着的邪恶似乎因为的速度变快而开始不再掩藏自己的踪迹。
“桀桀……”
透过那层水膜,寒山似乎能听见一阵阵直达灵魂深处的尖笑声,那些笑声异常刺耳,直达心湖底部。
寒山脸上的表情不受控制地变得痛苦起来,心湖上方出现了一团团冒着浓烟的黑雾,黑雾化作狰狞的鬼脸,鬼脸口中嚼着小孩血淋淋的手臂在他的心湖中肆意飞翔。
队伍中有人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面色陡然间变得青白,眼珠上吊,翻出眼白,口中流出猩红的涎水与唾沫,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道难以言喻的浑浊声音,转头就要朝着外面跑过去。
嗖!
寒山似乎察觉到眼前一道人影闪过,他下意识想要防守,却发现自己连集中精神都很难。
他顺着那道人影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是唐未济。唐未济一拳砸昏了那个失去理智的人,把他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冷冷道:“继续走,这些东西交给我,守好你们的心湖。白羽,结雷印,这些东西怕五雷正法。”
本就不好受的白羽闻言连忙结出雷印,甚至都没时间去表明他对唐未济命令的不屑。
电芒在水中扩散开来,那只象征着威严与毁灭的雷眼悬在白羽的手心,阴冷邪恶的气息瞬间少了许多,心湖中的鬼脸惨叫了一声消散,寒山这才松了口气。
他转脸看向唐未济,揉着自己剧痛的脑袋,心中着实骇然。
他们一行十二个人,除了唐未济之外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这些诡异物质的影响,这种直达心湖的攻击难以避免,就连白羽都不例外,唯独唐未济好像是个没事人一样,难不成自己依旧低估了他的实力?
这么强,还让别人怎么活啊。
寒山心里苦笑了一声,却又振奋了起来。
都这么强了,没准真能破坏这场祭祀,带领众人捡回一条命呢。
他这么一想,瞬间觉得唐未济要越强越好,最好现在就踏入三仙境才好。
雷印一直存在,那些诡异的,因为花朵而产生的腐肉被雷丝扫到便会焦黑一片,发出“吱吱”的叫声重新落下来,就好像有着自己的生命力一般。
他们踩在这些焦黑物体上面,每一步都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细密如同听见老鼠咬碎纸张,让他们几乎要出现幻觉。
“继续走,不能停!”他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他似乎听见唐未济在高声叫喊。
面前突然一片浓重的黑暗,与此同时,他们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
已经结束了么?
寒山松了口气,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假山面前。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花园,那些娇艳的鲜花依旧盛开,似乎并没有出现他方才见到的恶心景象。
寒山捏了捏拳头,深吸了一口气。黑暗中的假山奇形怪状,那些只容得下人半蹲进入的小小洞口像是怪物张开大嘴等着他们进去。
寒山下意识便觉得有些别扭,然而唐未济一言不发已经钻了进去。
剩余的人自然只能跟着走,他们一会儿爬上假山,一会儿从内部的甬道前行,一会儿直立行走,一会儿半蹲钻洞。
“为什么不把这些假山打碎了直接过去?”有人忍不住了,心头的害怕化作怒气发泄了出来,要发泄在这些假山上面。
唐未济转过头冷冷说道:“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么做,不过你要是想死的话倒是可以试试看。”
那人被唐未济冷硬的话语噎住,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一把扯住了说话的那个人,带着他钻入了黑暗之中。
诡异扭曲的声音同时在众人耳边响起,眼前坚固的假山在这个时候似乎开始倒塌。
“雷!”寒山听见白羽发出一声怒吼,手中的雷眼轰然炸开,化作一张巨网扫过他们所在的区域。
扭曲尖利的声音不见了,他们视线中出现的幻觉跟着消失。只是方才那个被黑暗拖走的人却真的消失了。
余下的十一个人面色难看至极,他们面面相觑,彼此对视着说不出话来。
“怎么办?”有人艰涩问道,说话的时候嘴巴就像是生了锈。
是去救还是继续往前走?该怎么办?这个问题要交给唐未济,无论是选择救人还是往前都要鼓足巨大的勇气,因为这是十一条命压在他的肩头上,责任重大。
唐未济心情复杂,继续往前走无疑是最明智的做法,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时间就是生命,他猜测暗地里的存在之所以弄出这些诡异不可理解的事情就是为了拖延他们的时间好让祭祀成功。
但这样的话就要近乎冷酷地放弃一条生命,余下的那些人会怎么想?这种时候任何形式上的刺激都会造成难以言喻的可怕后果。
所有人都在看着唐未济,他们等待着他的选择。
唐未济就要说出自己心中的那个选择,黑暗中却突然扔出来一个东西。
那东西“啪”地一声落在地上,顺着假山的斜坡在水中轻柔滚了下来,恰好落在唐未济脚下。
唐未济看过去,看见了一双睁大的眼睛。
他背后瞬间出现一阵白毛汗——这个刚刚无声无息死去的固元境嘴角向上挑着,露出一个诡异而可怕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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