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二十一年的三月份,邹天林放下了手上拿着的画笔,长出了一口气。
在离开他的手掌以后,这支在他手上捏了足足二十年,已经变得老旧斑驳的画笔也立刻失去了原本的样子,它就像是遭遇到了漫长时光的侵蚀一般,很快就腐化、朽烂,最后变成了一堆小小的木屑,被风吹散。
随着这支画笔的消散,邹天林的面容似乎也变得更加苍老了一些,但他一点都没有留恋那支画笔的意思,反而是望着眼前的画布,脸上露出了欣慰和释然的笑容。
在他面前的画布上,画着一颗蔚蓝色的星球,星球上萦绕着淡淡的云雾,漂浮在一望无垠的宇宙之中,宛如浩瀚宇宙里的一粒水滴。
在邹天林看向画布的时候,画布中的这颗星球仿佛也“活”了过来,它缓缓地自转着,表面上覆盖着的大气也随着星球的自转而缓缓移动,变幻出各种气旋。
望着这幅画,邹天林微微抬起手,抚摸了一下面前的画布,他似乎是想要将这幅花费了自己整个后半生来完成的画卷从架子上取下来,但现在的他虚弱到了极点,甚至连一幅画都拿不动。
注意到他的动作后,旁边的一个男子跨步走来,帮助他扶住了架子上的画布。
看到画布上的那颗星球后,这个男子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捉摸不清的神色,接着他对邹天林说道:
“您终于完成了啊,这幅画。”
“是啊。”邹天林有些慨叹。
“真是辛苦您了。”
一号低声道:
“今后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必须感谢您,赐予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
听到一号的话,邹天林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你也辛苦了,一号,从今天起,你的工作就算是结束了。”
“是……”
一号对邹天林微微躬身,接着他询问道:
“需要我将这幅画送到首席那里去吗?”
“不用。”
邹天林长叹了一口气,他望着天空想了想,然后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说起来,我家里那两个小子,现在正在做什么?”
一号微微一愣,接着答道:
“您的儿子邹儒林先生,目前正在军队里服役,而您的孙子邹世林先生,自从上次圣伊斯特酒店事件以后,就失去了能力,如今他在长耳鸮机关内供职,负责管理川西市那边分部的文职部门。”
“是吗?”
邹天林望着天想了一会儿,接着他说道:
“现在想起来,我也有好多年没有见到过他们两个了,不知道他们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就快要死了,在我死之前,一号,你能陪我去看一看他们吗?”
一号看了看那幅画,又看了看邹天林,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答道:
“当然,我乐意效劳。”
在邹天林的提议下,一号从外面找来了一辆轮椅,也扶着这个老人坐了上去,接着,他打开了这间画室的门,然后推着这个老人,离开了这间画室。
等到他们走远以后,过了半晌,画室的门突然又被人给打开,一身白大褂的林初更走了进来。
他从画架上拿起了邹天林的那幅画,仔细地欣赏了一会儿,接着他看了一眼画室的门口,然后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带着这幅画,也离开了这间画室。
……
“呼。”
将面前一只浑身布满了缝合线,拿着一把大剪子的怪异梦魇给拖入影子,熟练地还原为源质以后,陈霄呼出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影子给收了回来。
他走出这栋破旧阴森的大楼,来到了外面,掐着点将一帮研究员给带到了大楼的电梯里,通过电梯小姐的移动,一群人回到了川西市十三院的某个研究所大楼内。
当陈霄带着一群人回到十三院,走出电梯时,一缕阳光透过研究所的窗户,正好落到了他的脸上。
“辛苦了。”
看到窗外的阳光,穿着白大褂的吕鸿曦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今天的收获怎么样?”
“聊胜于无。”
陈霄咂了咂嘴巴,答道:
“现在的梦魇,对我来说就像是鸡肋一样,除非让我吞噬几个像宴会镇那样规模的巢穴,否则对我的力量是不会再有太多的提升了。”
“嗯……看来下一步计划应该快要提上日程了。”
“下一步是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
听到陈霄的问题,吕鸿曦耸了耸肩膀:
“下一步是由导师亲自负责的,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应该什么时候开始。”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陈霄有些嫌弃地看了眼前的少年学者一眼,接着他道:
“算了,我有空了自己去问他,回见。”
“回见。”
对陈霄冷淡的态度,吕鸿曦也见怪不怪了,而且对于陈霄这个人,吕鸿曦还是对从他身上搜集来的这些数据更加感兴趣一些。
所以在和陈霄道了别以后,这家伙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带着一群研究员,拿着仪器和图纸走掉了。
陈霄对此很明显也早就习以为常,他低头看了看时间,现在刚刚五点零一分,罗亚应该还没有起床。
不过十三院这里的食堂已经开了,食堂里的几个阿姨估计正在蒸早上的第一笼包子馒头。
于是陈霄并没有着急着回去,而是前往了十三院的食堂,准备到那里去吃点东西,顺带给罗亚带一份早饭回去。
作为十三院宝贵的“研究素材”,在这段时间,吕鸿曦和林初更也给他办了一张职工卡,让他可以随便在十三院的食堂里面消费。
不过就在陈霄刚刚来到食堂门口时,却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先生’?”
看着那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陈霄有些惊讶和警惕:
“你居然会来这里?”
面前之人虽然是这十三院的最高长官,但在陈霄的印象中,他却从来没有在食堂这种地方出现过。
十三院里有人传言他的餐食都是特供的,但陈霄知道,以“先生”的身份,他就算不吃不喝,也根本没有大碍。
“我是来找你的。”
面对陈霄,林初更也不卖关子:
“长耳鸮机关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听到“长耳鸮”三个字,陈霄忙问道。
“是邹天林。”
林初更推了推眼镜,然后说道:
“他被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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