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知道它是啥?”老人挑眉。
“呃……”公输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不,我只是觉得它看起来似乎暗藏玄机。”
“那当然,十年黄玄木做底,再用空心白木嵌套雕刻,外面铜纸片包裹隔湿隔潮,说构思精巧也不为过。”对方呵呵一笑,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自豪,“这可是枢密府才有的好东西,整个营地里,也只有老夫能修理它。”
“你们从枢密府手中缴获的?”
“那倒不至于。”胡老撇撇嘴,“这些都是过往人的赠礼——在申州郊野中,还有不少类似的遗落之物。看到那个大玩意了吗?它也是从申州弄过来的。”
原来如此……公输风立刻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
这些都来自于十州大战的遗落之物!
即使反乱者决定留在柳州,那些被送过申柳边境的人也没有忘记这伙人。他们自发的支援着这些人,从书籍到法器……或许钱财和粮食也包含其中。如此一来倒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以洞穴为驻地,却能一直坚持下来的原因。
“你注入气试试。”胡老接着说道,“这东西我没法教你,不过你已经觉醒感气能力,自然应该知道怎么做。”
公输风点点头,将气导入圆筒内。
后者很快发出微微荧光。
“不错,看来能正常运转。”胡老搓搓手,“以前想要验证的话,只能请首领出马,现在总算能让她休息下了。小子,从今天开始就跟着我吧,学两招再去金霞城对你只有好处。”
之前公输风就在怀疑一件事情,现在他完全确认了这一点——眼前的“首席铸造师”并非什么感气者,就是一个普通人。
但这才是令他惊讶的地方。
普通人怎么可能修得好法器?
比如手中的这个天泉眼,铜皮上有明显磕碰的痕迹,大概是掉落时受到撞击,使得铜皮内陷,挤坏了内层的符箓。把外层重新敲平不难,关键刻写符箓这一步必须是感气者才能完成。而他居然在不能感气的情况下,将损坏的符箓修整完毕?
这种事公输风还是第一次听闻!
“那您能仿制它吗?”
不知不觉中,他用上了敬语。
“不行,我试过了。”老人摇摇头,似乎有些不服,“如果符箓损坏过多,即使修好也难以起效,这也是你来工坊的原因——帮我检测每个修复品是否还有用。不过我迟早会找出法器的窍门,到时候仿制它们也不是不可能。”
公输风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这个结果尚在自己的常识之内。
如果连普通人都能仿制法器,那对各大机关世家来说绝对是一个惊涛骇浪般的消息。
他放下天泉眼,好奇的走到机关兽面前。
这便是在情报里被形容得刀枪不入、力沉山河的秘密武器,也是十州联军战败的主要原因。金霞军称其为玄武,而战败者则将它叫做双足怪物。
如今它静静的矗立在原地,任由他近距离打量,全然没有了情报中那般凶悍可怕。甚至由于腿部关节严重受损,它甚至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保持平稳,必须用几根木棍支撑下盘才可保证它不至于倒下。
机关兽浑身都显得脏旧不堪,尽管已经经过清洗,但泥土仍在它身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迹。特别是操纵部位,藤蔓构成的座椅中堆满沙粒与枯枝,天知道它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被金霞军遗弃,又被迁移者拆解后带给反叛军的。
“这个……大家伙,您也能修好么?”
“基本不可能了。”胡老叹气道,“它使用的法器我从未见过,而不知道原理的话,是没办法修复它的。另外它的关节也十分奇特,单凭一般的螺杆和皮索根本驱动不了如此沉重的机构。怎么,你对它感兴趣?”
公输风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这点他没有说谎,也无需说谎。
胡老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毕竟这玩意是金霞城的杰作,恐怕任何一个机关师站在它面前,都会惊讶得挪不动腿。小子,这说明你有做机关师的天赋。”
“那您呢?”公输风问道,“您也是从机关师家族中出来的人么?”
“我可跟那些出身就高居云端的人不一样。”老人哼道,“虽然在没有追随首领前,我在惠阳城中就颇有名气,人人都尊称我一声胡大匠师,不过那都是靠我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不信你去问问都城里的铁匠,谁不知道老胡打造的柴刀最锋利?”
所以叛军的首席铸造师,其实只是铁匠出身?
什么时候普通铁匠也能修复法器符箓了?
公输风并不太相信对方的回答,不过此事不方便深究,他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他的生活变得相当稳定,白天来洞穴工坊帮助胡老检查法器修复成果,晚上则在休养区读书看报。
叛军最重要的装备,是金霞军遗落的气步枪——在十州之战中,有不少损毁的枪支被丢弃在郊野外,它们不是缺了枪管,就是没了击发装置。工坊的人将这些武器细心拆解,再重新组装出一支能用的枪来,除开无法取代的气罐与充气法器,其他部件胡老都能一比一进行复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铁块在他的锤子下仿佛具有了生命一般,随着不断起落而变化形态,最终定格在他所需要的模样上。
即使是公输风也为这样的技艺感到叹服,不得不承认,此人在铸造一事上已趋于至臻,哪怕放到公输家,那也是重金聘请之人——毕竟感气者终归是少数,一个机关世家的骨骼与躯干,仍旧由大量无法感气的手艺人构成。
他甚至涌起了一个念头,若有朝一日能完成任务回到徐国,他一定要将这个人也一并带去。
公输瑾依旧只在晚上出现,并且陪伴他的时间越来越短。公输风不止一次问过他是否被叛军胁迫,但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决。问起侦察队干的事情,弟弟也缄默不言,只是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忘记公输家的任务,而且离开此地的日子已不会太远。
待到第八天时,公输风察觉到了异样。
休养区的人被一个个带走,马大姐亦脱下那身白色外袍,扛起了铁锹。
公输瑾则第一次在白天出现在他面前。
“哥哥,今天就是转移的时刻,你该去金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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