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冒犯太后的地方，民女甘愿领罪受罚，只是今日若不见到小景，民女是不会离开的。”
虽身居低处，可迟轻羽单薄的背脊却愈发挺直，摆出不卑不亢的姿态来。
“你这是在威胁哀家？”
凤眸里燃起熊熊怒火，迟轻羽毫不怀疑如果那把火可以化成实质的话，只需瞬间就能将自己吞噬，并且烧的尸骨无存。
为了阻止迟轻羽说出什么更惊人的话来，常嬷嬷只好上前出声，打破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太后息怒，定然是误会了，就是再借几个胆子给她，这迟姑娘也不敢威胁太后您啊……”
常嬷嬷这边春风化雨地扶着太后重新落座，转向迟轻羽的目光却仿若凌厉的尖刃。
倘若皇太后真的气出个好歹，怕是连诛九族也难消天子之怒了。
“太后明鉴——”
心中知晓跟皇家硬碰硬只会百害而无一利，迟轻羽也泄了胸口那团火，依照规矩跪了下来，垂首叩头。
“民女从未有过顶撞之心，只求太后垂怜民女一颗为人娘亲的心。”
太后居高临下地睨了迟轻羽一眼，支着胳膊皱眉扶额，似是被气的脑仁发疼。
跟着你这样离经叛道的娘亲，她还担心小世子会被教坏呢？
但其实太后心里更明白，迟轻羽独自扶养小世子已近六载，小景性格懂事有礼，冰雪聪明又古灵精怪，也并非是没有迟轻羽的功劳的，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太后是说不出来什么软话的。
“太后可是头痛发作？”
久久等不来太后的回应，迟轻羽大着胆子抬起了头，这才发现太后紧缩的眉头，神情也微微显露出痛苦之色。
事实上，太后头痛的毛病已有数十载，太医诊断出乃是当年产后体弱，邪风侵扰所致，可奈何太医院的那群老学究们研究了几十载也没能拿出什么有效的方子。
迟轻羽一开口，这会儿常嬷嬷才终于想起迟大夫在都城里也是有响当当的名号的。
只是瞬间又犹豫了，太医院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太医们都拿不出好方子，又何以指望一个普通的民间大夫呢？
“民女身上碰巧带了可以缓解头痛的药，不知太后可愿尝试？”
迟轻羽是有出门随身带药的习惯的，只不过有时带的是治病的药，有时是整人的药，就全看她心情了，而今日着实是巧了……
常嬷嬷神色有些松动了，征求的目光扫过太后痛苦的脸，在得到太后的默许之后，才敢拿了药呈上来，凑到鼻尖给太后细细闻了。
那药的淡淡香气似有形般顺着鼻腔缓缓往上爬，到达头部，接着像两双大手一样轻轻地将紧密纠缠的脑部神经一一捋顺了。
没过多久，只见痛苦的神色慢慢从太后的面容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意外和惊喜。
见状，迟轻羽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万幸这药对太后的症状是有效果的……
适才殿中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下来，渐渐转变的有些微妙了。
太后本来是对迟轻羽非常有成见的，可偏偏自己的头痛顽疾又是得益于她的缓解，这下无论是责备的话，还是感激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起……”
大殿中静默了片刻，就在太后终于松口，正欲让还在殿下跪着的迟轻羽起身时，恰巧某个小身影一阵风似的就刮进了殿中。
小景一脚刚跨进殿内，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殿中正跪着的熟悉身影，可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亲妈咪嘛！
小景的大眼睛瞬间熠熠生辉了起来，正打算叫人，却又立马敏感地察觉到了殿内微妙的气氛。
“太祖母……”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景就已经噗通一声跪在了迟轻羽身侧。
“小景！”迟轻羽被小景的举动惊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去拉自家儿子。
小景目不斜视地伸出小手轻轻牵住了迟轻羽的手，面向主位微微扬起稚嫩的小脸，“太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小景愿意陪娘亲一起受罚！”
原来小家伙一见迟轻羽跪着，下意识地以为惹了皇太后动怒，心急护母呢！
迟轻羽不禁心里一暖，握着小景的手不由得收的更紧了。
太后先是懵了一瞬，紧接着便只剩哭笑不得了，眼下这场面差点让她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了。
“都快起来吧，这是像什么样子？”语气仍有责备，但终归柔和了许多。
“民女谢过太后！”
“小景谢过皇太祖母～”
迟轻羽牵着小景起身，重新在旁侧坐下，小景也自然而然的紧贴着母亲，一双琥珀眸子始终亮晶晶的。
眼见着这幅母慈子孝的画面，同样作为母亲，太后纵使有再冷硬的心肠，也软了下来。
在宫中的这段时日，小景从未使性闹过一次小脾气，甚至都未曾提过一句思念母亲。
她本以为是这孩子天生心性洒脱，可此刻看到她们母子相见的欢喜模样，才知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心性洒脱，而是这孩子太通人意罢了……
“既然小世子也如此思念母亲，那哀家也就不勉强留人了，只是……”太后终于松了口，随即眼神一转，语气也严厉了起来。
“若是下次再让哀家听到什么有污皇室清誉的言论传出来，就不会有今日这般轻松了。”
“民女知晓，多谢太后成全。”
自动滤掉语气中威严十足的警告，迟轻羽是真心谢过太后肯让她接走小景的心意。
直到安慈殿的大门落在身后已有一段距离，迟轻羽身上一根紧绷着的弦才彻底松了下来。
她今日贸然来宫中要人，说实话心里也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的，但总算，小景现在已经在她身边了。
等到两人回到府中，天边最后一抹光亮也彻底消失了。
“迟大夫，您可终于回来了，还有小世子，可担心死奴婢们了。”
别院里的婢女们纷纷迎了出来，她们今日已经提心吊胆一整日了。
“小景惭愧，让各位姐姐们担心了。”
小景状似苦恼的噘起粉色小嘴，只简单一个动作便轻易让那些小丫头们重新展露出笑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