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猎道:“对了,顾先生,那个以毒箭伤你的人叫黛安莱恩,已经在金山被我们擒获并处决了,也算是为你出了口恶气。”
顾浩然点了点头,道:“你滨哥已经写信告诉我了,他说,黛安莱恩只是下手的人,其后还有个主谋,不知道那个主谋抓到了没有啊?”
罗猎道:“滨哥说的那个主谋,就是我师父曾经收下的徒弟耿汉。在我来纽约之前,已经亲手将他活埋了!”
顾浩然的双眸中终于有了点光芒。“那就好,那就好啊!”顾浩然感慨着,转而对赵大明道:“时候不早了,带罗猎去吃完饭吧,我见不得风,也喝不了酒,就不陪你们了。”
罗猎告辞道:“那就不影响顾先生休息了。”
在纽约安良堂中,罗猎跟赵大明算是最相熟的了,跟其他几位大字辈弟兄也就是打过照面而已,不熟是一个原因,不善于酒场是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故而,在酒桌上,罗猎表现的相当拘谨,赵大明给罗猎设下的接风宴,反倒成了他们几个大字辈弟兄的拼酒宴。
赵大明身为堂口的代堂主,自知喝酒误事的道理,因而从头到尾始终把控着自己的酒量,到了酒宴结束,他仍旧保持着清醒,而罗猎也没有多喝,再看看时间,似乎还不算晚,于是,赵大明便摆上了茶台,拉着罗猎要喝点茶,聊聊天。
客随主便,罗猎自然不会反对。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五年多便过去了,想当初,你小子刚来纽约的时候,才多大来着?”赵大明冲上了一泡茶,言语之间虽然很是轻松,但眉宇之中却显得忧心忡忡。
罗猎笑应道:“我那时才十三岁多一点。”
赵大明为罗猎斟上了茶,调侃道:“我还真是佩服滨哥,你说,就你当时那副瘦瘦弱弱黑不溜秋的样子,滨哥是怎么看出来你是个可造之材的呢?”
罗猎跟着玩笑道:“别说你纳闷,我到现在还纳闷哩!”
赵大明为自己也斟上了茶,端起茶盏,呲溜一声吸了一小口,道:“还有你的那个兄弟,小胖子,叫什么来着?”
罗猎应道:“安翟,安静的安,双羽为头的那个翟。”
赵大明点了支烟,抽了两口,道:“他不是练成了夜鹰之眼吗?后来怎么样了?”
罗猎黯然道:“我师父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他的音讯,这小子,也真是混账,怎么就不知道写封信回来呢?”
赵大明道:“吉人自有天相,那个胖小子,鬼得很,吃不了大亏的。”
罗猎笑道:“那我就替安翟谢谢大明哥了,托您的福,我想安翟一定会没事的。”
赵大明在抽了口烟,又端起茶盏喝尽了剩下的茶水,道:“我还没问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存粹是出来游玩散散心什么的,滨哥那边正处在转型期,像你这种好脑袋瓜子,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我就不信滨哥会放你出来闲逛!”
来纽约之前的那天夜里,罗猎跟董彪聊了很多,董彪多次提起过赵大明,说纽约的顾先生可能是指望不上了,但赵大明却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可以尽管向他开口求助。既然彪哥都说了他值得信赖,那么,罗猎便不想在憋着,于是便把金山这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赵大明。
赵大明一声长叹,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我原来还指望着能把滨哥请过来帮我度过难关呢,可没想到,他遇到的事情,远比我这边更加复杂,更加危险。”
罗猎道:“大明哥,你这边遇到什么难题了?”
赵大明再是一声叹息,道:“不提也罢,车到山前必有路,或许也是我多虑了。”
罗猎撇了下嘴,道:“大明哥,你这就有点不讲究了吧?我都把金山那边的事毫无保留地跟你说了,你这边遇到的困难,怎么就不能跟我说说呢?哪怕我帮不上你的忙,但能让你倾述出来,也能帮你减减压力呀。”
赵大明猛抽了口烟,然后憋在了肺里,摁灭了烟头后,愣愣地看着罗猎,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将肺里的那口烟吐了出来,道:“你小子还真会说话,没错,能找个人倾述一下确实可以帮我放松一下。”赵大明再冲了一泡茶,为罗猎斟满了,又点上了一支烟,道:“咱们纽约堂口出了个叛徒”
罗猎猛然一怔,失口道:“叛徒?他都做了些什么事?”
赵大明道:“这人是咱们堂口的账房先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趁着顾先生病重住院期间,堂口疏于管理的空档,卷走了五万美元的巨款。”
罗猎松了口气,道:“钱丢了再赚回来就是了,我不相信区区五万美元,就能让你的堂口伤筋动骨失了元气。”
赵大明抽了口烟,再喝了口茶,道:“可问题是,他同时还带走了堂口的账簿,假若他将那账簿交给了联邦税务局,那可够咱们好好的喝上一壶的咯,甚至一壶都不够,十壶二十壶都不好说!”
罗猎不由得再一怔。
联邦政府能容忍帮会杀人放火,但就是不能容忍别人偷税漏税,而堂口的生意,有很多都是灰色产业的灰色收入,按规矩报税,等于自投罗网主动投案,瞒着不交税,一旦被查出,课以十倍百倍的罚款都是最轻的处罚,要是较起真来,把领头人投入监狱判个十年二十年的都属正常。
“知道他逃去哪儿了吗?”罗猎下意识问了一句。
赵大明道:“应该是去了迈阿密。”
罗猎道:“那为什么不派人把他给抓回来呢?”
赵大明两眼一瞪,随即又是苦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派人去呢?可是,已经有两个弟兄栽在了那边,我又实在走不开,盘算盘算堂口的其他弟兄……唉!”最后的那声叹息,表明了赵大明的无奈。
迈阿密的江湖是墨西哥裔的天下。
强悍如马菲亚,亦无法在迈阿密站稳脚跟。
如果说迈阿密江湖尚有规矩的话,那么,这个规矩只是两个词语: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在那里,几无华人定居,因而,纽约安良堂叛逃的那位账房先生肯定是跟某个墨西哥裔的江湖帮派有所勾结,否则的话,绝无生存可能。
而赵大明派去的弟兄,因为长了一张东方人的面孔,在迈阿密极易被发现,若是没有过硬的本事,只能成为鱼肉,任人宰割。连着折损了两名弟兄的赵大明,不得已而想到了曹滨,或许,只有曹滨才能够火中取栗,将那名叛徒从迈阿密擒获回来。
“大明哥,让我去吧。”罗猎明白,纽约安良堂丢失的账簿便是一枚定时炸弹,若是不能妥善解决的话,一旦爆炸,那么纽约安良堂很可能就会遭致灭顶之灾。
赵大明一愣,随即笑开了,道:“你开什么玩笑?要是把你也折在了那边,我怎么向滨哥交代呢?”
罗猎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会不会折在那边,但是,滨哥把我安排出来,为的是将来有一天他和彪哥都出了意外的时候,能有人站出来领着金山安良堂反败为胜,我想,如果我要是做不到去迈阿密处决了那个叛徒并全身而退的话,我也就没有那个能力带着金山安良堂的弟兄们反败为胜。大明哥,你就让我去吧。”
赵大明仍旧笑着,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还是不能答应,除非是得到了滨哥的首肯。要不,咱给滨哥发封电报请示一下?”
这是赵大明的精明所在。对罗猎,赵大明没有多少了解,只能依靠表面上的一些信息进行判断,既然能被曹滨当做接班人,那么其能力定然不弱。虽说不弱就表示着比常人要强一些,但能够强到了怎样的地步,赵大明心里并没有底。同时,赵大明认为曹滨要跟金山的那货军警勾结的蛀虫对着干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只不过,曹滨的资格要比他高得多,他不方便对曹滨的决定说三道四。若是能借着罗猎去迈阿密抓叛徒的事情给曹滨发封电报过去,说不准就能起到一箭双雕的作用。
曹滨一定会担心罗猎的安危,但又要顾忌罗猎的脸面,因而他很有可能会做出将金山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带着罗猎一同前往迈阿密的决定。如此一来,既可以帮助自己这边解决了心腹大患,又可以阻拦了曹滨跟军警勾结的那帮蛀虫对着干的不明智之举。
“大明哥,不好吧。”罗猎慢悠悠提出了反对意见:“发个电报倒是简单,但对滨哥来说却是极为为难,这种做法大有将军之嫌,令滨哥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赵大明随即也意识到了问题,但他的脑子转的极快,稍一拐弯便将自己的欠考虑给掩饰过去了。“所以啊,你不能去!”赵大明喝了盏茶,再点上了一支香烟。
罗猎道:“五年前,若不是顾先生和你,我跟安翟哥俩很有可能就死在了那铎的手上,现在,应该是我为你们做点事情的时候了。”赵大明刚想接话,却被罗猎打断:“你听我说完,大明哥。兄弟之间不说什么应不应该报答的话,但我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如果你不答应,这将成为我的一块心病,这是其一。其二,我很想磨炼一下我自己,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迈阿密就是一处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虽然用龙潭虎穴来形容它并不为过。你之前派去的两名弟兄之所以会折在那边,一定是过早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喝了口茶,罗猎接着道:“干这种事,似乎只能是偷偷摸摸地来,偷偷摸摸地去,可是,你人生地不熟的,怎么能做到不被旁人知晓呢?一旦被人发现了踪迹,就算有着天大的本领,也干不过人家几十成百的人啊!这事要是搁在我身上,我会光明正大地去,光明正大地回,我就不相信,去迈阿密旅游一趟或是谈笔生意,还能把小命给丢了?”
罗猎的话一下子打开了赵大明的思路。这位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汉子不禁在心中做起了自我责备,怎么自己就想不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策略呢?如果能早一点想到罗猎所说的套路,那么,自己手下的那两名弟兄不就不用牺牲了么!
“怪不得滨哥会那么器重你!听了你的这番见解,大明哥总算是明白了。”赵大明抽着香烟,由衷地赞叹道:“很多时候,换一种思维便是换一片天地,我虽然懂得这个道理,但多数时候我却做不到,而你小子,才十八岁便有了这样敏锐的思维,大明哥是不得不服啊!”
罗猎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大明哥,你错了,这跟天赋无关,这不过是一种做事习惯而已。我是跟滨哥学来的这一招,他在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时,绝不会立刻做出决定,他会将自己关在屋里,把问题反复梳理,有时候还会叫上我跟彪哥,听我俩在那瞎胡扯,或许我跟彪哥说的一百句话中有九十九句废话,但也可能有那么一句会给滨哥带来灵感。而大明哥你相比起滨哥来,性格上还是着急了一些,就拿咱们刚坐下来喝茶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有心事,而且还是蛮重的心事。你的心思已经被事件所困扰,也就无法跳出局外对事件进行客观的梳理。”
赵大明不免有些发愣。
毫无疑问,罗猎的这些个批评对他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这是他发愣的一个原因,更主要的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五年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怎么就能经过短短的五年便成长到了这等高度了呢?
“你分析的很对,罗猎,顾先生之前多次教导过我,在遇到问题的时候,首先要做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分析问题,他还教导说,许多问题看似棘手,但只要把问题分析透彻了,将问题症结抓到了,便可以达到迎刃而解的效果。在咱们堂口的账房先生叛逃一事上,我确实没能做到冷静下来,仔仔细细地将问题考虑清楚,我是被潜在的危险所困扰了,才会急于做出决定,匆忙之间便连着派出了两名弟兄。当得到了他们折在迈阿密的消息后,我又备受打击,心思则更加混乱。不瞒你说,小安德森前来通知我的时候,我正带着堂口大字辈弟兄开会讨论这件事,可我们全都是一个鸟样,脑袋瓜子全都是乱的,唠叨来唠叨去,没一个能把话说到点子上去。”赵大明诚恳作答,只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罗猎的称呼,已经悄然从你小子转变成了罗猎的大名。
罗猎道:“对不起,大明哥,我不该这样跟你说话,显得没大没小,我只是因为……”
赵大明赶紧拦住了,道:“不,不不,罗猎,你做得对,说得好,这才是兄弟之间的真心诚意,大明哥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大明哥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呢!”
罗猎道:“大明哥,咱们还是别停留在理论上无法自拔了,咱们还是说点实在的吧,给我安排一个激灵点的跟班兄弟,我带着他,装扮成来自于大清朝的阔少爷,人傻钱多,特容易上当受骗。”罗猎说着,不由得想起了彪哥带着他装扮成来自大清朝的傻阔少欺骗金山房产管理局的往事来,禁不住笑了两声,接道:“这样的人到了任何一个地方都会被人捧在了掌心,他们会想着既然如此好骗,那就根本不需要用强,而且,因为自私自利,更会争着抢着将他保护起来。安全自然就不消多说了,各种信息也可信手拈来。”
赵大明露出了欣喜之色,道:“这个设计极为巧妙,说真的,我都有些动心了,要不,我来扮演那个阔少,你来扮演我的跟班?”
罗猎撇嘴笑道:“你可拉倒吧,就你的那双眼,睡着觉都能闪烁出狡黠来,哪里能扮演得了傻阔少呢?还是我来吧,毕竟在金山的时候,我跟彪哥为此排练过一整天,而且还有过实战经验。”
赵大明夸张惊呼道:“天哪,你们可真会玩!跟大明哥说说,彪哥带着你还胡闹过什么过瘾的事情了?”
罗猎笑道:“大明哥,你别跟我斗心眼,主意是我出的,事情必须由我来做,你可不能不讲究,偷走了我的计谋,然后将我晾在了一边。”
赵大明被戳穿了小心思,不由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来,道:“不是大明哥跟你耍心眼,是因为不经过滨哥,我实在不敢动用你,这是咱们安良堂的规矩,破不得!”
罗猎笑道:“你把人给我找好,把那个账房先生的资料备好,我偷走了你的资料,拐走了你的人,这样,不就算不上破规矩了么?”
赵大明再也找不到拒绝罗猎的理由,事实上,他被罗猎说动了心,也根本不想再去找拒绝的理由。“叛逃的账房先生叫李西泸,英文名叫查理,具体的资料都在我办公桌左边的抽屉里,我有午休的习惯,一般午休的时候,办公室都不会上锁,但办公室外会有堂口弟兄值班,你可能要费些功夫。你要的小跟班我倒是有个人选,不过不在堂口,最快也要到明天晚上才能带来见你。好了,时候不早了,客房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早点休息吧。”
领着罗猎来到了客房,赵大明颇为细心地再为罗猎检查了一下生活用品,看了看开水壶中有没有开水,再看了洗脸盆里有没有打上了清水,最后还检查了一下床上的被褥是否足够保暖。
“行了!大明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能照顾好自己的。”赵大明的细心终于引发了罗猎的不耐烦,或许是旅途劳累,也或许是晚上吃饭时喝的酒起到了作用,罗猎只觉得困意来袭,哈欠连连。
赵大明检查一遍,确定客房的准备没什么差池,这才打了声招呼,离开了房间。
罗猎拖去了衣衫,钻进了被窝里,可是,犹如条件反射一般,艾莉丝的身影忽地出现在了眼前,登时,罗猎的心头涌上来了一怔酸楚,刚刚还是浓烈的困意一下子烟消云散。
在用尽了一切促进睡眠的手段而无效之后,罗猎干脆披衣下床,来到了窗前。不知何时,乌云笼罩了皎月,寒风也紧了许多,卷起了树上的残叶,打在了窗棂上,发出了微微的声响。一场秋雨一场寒,眼看着即将而至的这场雨将成为最后一场秋雨,待雨歇之时,或许冬天也就正式来临了。
罗猎以幻想中的迈阿密之行替代了艾莉丝的身影,他设想了种种情景和各种有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并一一思索出应对策略。终于,在天空中落下第一阵雨滴的时候,困意重新袭来。带着对陌生的迈阿密之行的思考,并依靠雨声的安眠作用,罗猎终于成功入睡。
整个后半夜,雨就没有停歇过,到了应该天明的时分,那天色依旧昏暗如黎明之前,风儿更紧,雨儿更密,始终处在缺觉状态的罗猎则睡得更加踏实。待到醒来之时,已是上午将尽,午时即至。
起身洗漱完毕,罗猎来到了堂口院落,相比金山的曹滨,纽约的顾浩然更有些文化气息,因而,这堂口院落的风景整饬的要远比金山的堂口更加赏心悦目。风儿舒缓了许多,只是吹在了脸上更加冰冷,雨儿也稀疏下来,只是隐隐觉察到其中有些细微的冰粒。看来,秋姑娘走的较为决绝,而冬大叔到来的有些心急。
寒风冰雨刺激地罗猎更加清醒,闲逛中,他推翻了夜间的多个情景以及应对,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空想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闲着也是闲着,多想一想总是没什么坏处。
“我还去房间找你呢,没想到你这么有雅兴。”赵大明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向罗猎招呼道:“该吃午饭了,陪你吃完了午饭,我还要出去一趟。”
罗猎的思维猛然间被打断,一时没能完全听清楚赵大明的话,误以为赵大明要和他一道外出办事,于是问道:“你不是有午休的习惯么?午休过后再出去不好么?”
赵大明怔了下,随即明白了罗猎的误解,便以反问的形式做出了解释:“我外出办事不就等于午休了吗?”
相比金山安良堂,纽约安良堂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堂口的后厨师傅要优秀许多。在金山的堂口,周嫂烧菜的水平那绝对是一流,但周嫂的主要职责却是照顾曹滨的起居生活,除非是滨哥彪哥或是罗猎耽误了饭点,或是堂口来了重要的客人,否则的话,是绝无可能吃到周嫂烧的饭菜。有时候,罗猎会伙同彪哥一道故意错过饭点,但此招数却不敢经常使用,生怕被周嫂发现了猫腻。
而纽约堂口的后厨师傅烧出来的菜绝对不亚于周嫂,想当初,那西蒙神父为了讨好艾莉丝,便是在纽约堂口的后厨中学会了几招,而就是这么几招,便使得西蒙神父俨然有了中餐大厨的风范。
睡得好,便能吃得香,再加上纽约堂口的后厨菜烧的又精致入味,使得罗猎一口气连吃了三大碗米饭仍旧觉得意犹未尽。
“怎么样?好吃么?好吃那就多吃点,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一顿能吃五碗饭呢!”得到了罗猎的赞赏,赵大明伸手要去拿罗猎的饭碗,准备给他再添上一碗饭。
罗猎连忙死死地护住了碗,道:“不行了,大明哥,我已经吃撑了。”说着,控制不住地打了个饱嗝。
赵大明也不强求,推开了碗筷,道:“都不是外人,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来到了纽约,就跟在金山一样,想干啥就干啥,只要别太出格就行。”赵大明冲着罗猎使了个眼色,得到了罗猎的肯定反应后,会心一笑,便招呼了手下准备出门办事。
罗猎休息了一会,待到腹中不再撑得慌的时候,溜达到了赵大明的办公室门外。旁边果然有个堂口弟兄在那儿守着,罗猎拿捏出一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会瞎溜达的神态,踱了过去,跟那弟兄聊起了天来。片刻之后,罗猎忽地连打了几个喷嚏,并道:“这纽约的天还真冷啊,我这次来可是要惨了,居然没带棉衣过来。”
值岗的弟兄知道罗猎的身份,本着地主之谊需要照顾好外地兄弟的思想,那弟兄热心道:“兄弟,你在这儿帮哥长个眼,哥去给你拿棉衣来。”
罗猎回应了感激的样子。待那兄弟离开后,罗猎呲溜一下便钻进了赵大明的办公室中,找到了李西泸的资料,罗猎将之在怀中揣好,然后出了门,却不离开,直到那弟兄回来之时,还嚷道:“这可是大明哥的办公室?他怎么那么粗心,不锁上房门呢?”
那弟兄也没起疑心,应道:“大明哥说,门锁只是防君子而不防小人,他嫌整天掏钥匙开锁太麻烦,所以一般不会锁门。”
罗猎装腔作势道:“那怎么能行呢?大明哥掌管一堂大小事务,这办公室乃是重中之重,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怎么了得?”
那兄弟笑道:“大明哥有个习惯,但凡重要物品,都会锁在保险柜中,再说了,咱们兄弟二十四小时在这儿值班,锁与不锁,不都一样么?”
罗猎从那兄弟手中接过棉衣,穿在了身上,道:“说的也是,倒显得我多心了。谢谢了,老兄,穿上了棉衣,果然暖和多了。”
目的已然达到,罗猎不想在此耽搁时间,于是便和那弟兄说了几句客气话后,继续前行,来到了堂口后院。罗猎依稀记得,纽约堂口的后院有一处练功房,其中的设施设备,均是一流。在火车上呆了五天多,到了纽约之后,只是跟那四名马菲亚喽啰打了一架,而那一架,对罗猎来说几乎就算不上什么运动。睡得好,吃得更好,那罗猎身上的肌肉难免有些躁动,若是不运动一番,出上一身的热汗,便是浑身不自在。
堂口的弟兄多数习惯在上午过来打打沙袋练练拳,因而在下午时分,练功房中稀稀拉拉却是没几个人。罗猎进到了练功房中,先是做了几组俯卧撑蹲起跳之类的热身,然后便抱着一个人形沙袋耍起了他自己独创的练功方法。
早在金山国王搏击俱乐部中跟老宾尼练习搏击的时候,罗猎便发觉了一个问题,不管是西洋的拳击还是东方的唐手或是中华武术,都要讲究出拳的速度以及力量,可是,每当罗猎加强了出拳力量的时候,总会影响到他的飞刀准头。如此相悖的情况下,罗猎只能做出二选一的决定,对他来说,自然是要保持飞刀的准头而放弃出拳的力量。
因而,罗猎在徒手搏击之时,总会因此而吃亏。
师父老鬼传授给大师兄赵大新的徒手搏斗功夫是擒拿手,在一对一的搏击中,擒拿手确实是犀利,但在一对多的情况下,擒拿手便显得有些繁琐有些迟钝。即便是一对一,当对方拥有着绝对力量或速度的时候,擒拿手也将失去克敌威力。好在罗猎的身边还有个董彪,而董彪的搏击技能,一方面来自于老宾尼,但更多的来自于打野架出身并无师自通的曹滨。
名门正派的武学大师总是看不起那种打野架出身的人物,那是他们没遇到向曹滨那种可以一对十甚至更多的街头霸王,曹滨动手,从来不讲招数好看不好看,只讲结果有没有效果,董彪传授给罗猎的封眼锁喉踢裤裆的绝招,便是传承与曹滨。而这一绝招,已然成了罗猎在徒手相搏中最为擅长的招数。
面对那只人形沙袋,罗猎的练功方式当然是围绕着封眼锁喉踢裤裆的绝招来进行。
练的正嗨,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嘲笑。
罗猎不由停了下来,转身回看,不远处却是站着一位壮汉。那壮汉环抱双臂,眼眸中流露出浓浓的鄙夷之色,但见罗猎转身看向了自己,那壮汉发出一声嗤笑,嘟囔道:“这练的是啥机八玩意呀?”
张口便是爆粗,满脸的神色全是不屑,饶是罗猎的好脾气,那也是有些受不住,于是便下意识地回敬了一句:“大哥,老鼠打洞靠嘴,兔子钻窝靠腿,各有各的招。你练你的拳,我练我的功,你何苦嘲笑我呢?”
那壮汉姓秦,单名一个刚,乃是纽约安良堂大字辈尚未赐字的弟兄,若是听到了罗猎的名字的话,他或许会有印象,五年前罗猎被那铎劫持的时候,这老兄曾经参与过解救。只是随后被顾浩然安排到了纽瓦克地区开展业务,直到前一段时间才调回堂口,因而对成年后的罗猎毫无印象。而昨日罗猎来堂口之时,秦刚一是没资格接待罗猎,二是他刚巧也不在堂口,到了午饭后才回到堂口来,来到之后便进了练功房,见到了正在练功的罗猎。因而,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那秦刚还以为面前的这个小伙应该是刚收进堂口没多久的通字辈小兄弟。
差了一辈的弟兄敢跟自己以这种口气说话?那秦刚原本只是嘲讽看不起的脸色倏地一下冒出了怒火。“你他妈是谁收进来的?怎么能这样没大没小没规矩呢?老子罚你面壁三个小时,不准吃晚饭!”
罗猎回怼一句之后,随即便有些后悔了,毕竟这儿是人家纽约安良堂的堂口,自己在这儿,怎么着也是个客人,让着点主人本是应该。可是,却没想到这壮汉越发不像话,罗猎也难免有了些火气。禁不住一声冷哼后,罗猎撇嘴道:“你谁呀?你有什么资格处罚我?就算是大明哥也不敢处罚我呀!”
罗猎所言并无夸张,身为金山安良堂的堂主接班人,罗猎和纽约安良堂的代堂主赵大明不单是同辈,而且还是同一级,即便罗猎做错了什么事情,赵大明也无权责罚于他,只能是如实禀报给曹滨。换了个脾气稳当一些的人,听到了罗猎的这句话也就该清醒一下了,可那秦刚偏就是个莽汉,不单感受不到罗猎的那副气场,反倒是火冒三丈,袖子一撸,便冲了上去,准备亲自出手教训罗猎一番。
秦刚生的是五大三粗,肩宽背阔,孔武有力,论个头要比罗猎高了半头,论体格要比罗猎粗了一圈,一身横练功夫更是了得,徒手相搏的话,在纽约安良堂中还没有谁能赢得了他。
眼看着冲突不可避免,罗猎不敢怠慢,先是后退两步,然后倏地出手,左拳封眼,右手锁喉——接连递出的这两下显然是虚招,目的只是想令对手的防守重心移至上方,从而露出中间空档,以便自己好踢出奔向对手裤裆的那一脚。
可是,罗猎个矮拳短,封眼锁喉的招数还差了那么一点威胁。秦刚闷哼一声,不躲不闪,一拳砸向了罗猎。
罗猎只好撤招闪躲。
秦刚再进一步,又是一拳砸出。
罗猎变换西洋拳法的步伐,脚下快速颠起碎步,绕过秦刚,重新拉开了距离。
秦刚在为人处世上的情商不高,但在搏斗对决时的智商却不低,仅仅两个回合,他便已然看出了罗猎的意图,想仗着年轻和灵活来消耗掉老子的体力?门都没有!再一声闷哼,秦刚挥起了双拳,暴风雨一般泄向了罗猎。
横练出来的多是硬功,诸如金钟罩铁砂掌之类,此等功夫在攻防两端讲究的是绝对力量却疏于招数精妙。对战时,确是有着不少的破绽,但当对手攻向自己的破绽的时候,只需硬碰硬回敬一击,自己受到的伤害可以承受的住,但对手却承受不住自己的那一击。
秦刚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自然显露出了许多的破绽,罗猎在后退躲闪之际,若是以飞刀迎敌的话,至少有三次以上的机会可以将他一击毙命。但秦刚怎么说都是安良堂的自己弟兄,罗猎纵然是战败,也绝不肯亮出飞刀来。
虽然场地宽阔,罗猎有着足够的空间来闪躲抵挡,但在秦刚这一**风雨般的进攻下也是吃了不少的暗亏。好在暴风雨不可能持续不停,那秦刚终有一口气用尽之时,便在秦刚暂缓拳脚准备调整一下气息之时,罗猎抓住了机会,将右手双指并在了一起,当做了飞刀,射向了秦刚的咽喉。
速度之快,电石火光,那秦刚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硬生生受下了这两指。
横练功夫,练到了极致,全身上下并无薄弱。只不过,这种毫无薄弱之处只是相对而言,像咽喉处,若想挡得住一记重击,却也只能凭借着一口内气。可是,罗猎出手之时,正是秦刚调整气息之时,体内那口内气,刚好处在前一口已经消退后一口尚未生成之时,那咽喉处,自然谈不上坚固。
秦刚当即怔在了远处,面色痛楚,体内气血翻腾,咽喉处却偏偏像是设下了一道铁闸,呼气呼不出,吸气吸不来。
若此时罗猎继续攻击,那秦刚便只有挨打的份,绝无还手的力。但罗猎念在同门的份上,同时也有着双指剧痛的缘由,并未继续进攻,而是抱着膀子后退了一步,笑吟吟看着秦刚,并暗自用胳膊窝夹紧了那两根手指揉搓着,减轻疼痛。
僵持了片刻,那秦刚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平复了体内翻腾的气血,脸上的痛楚神情也消减了许多。“你究竟是谁?”仅仅是缓过气来,但咽喉的创伤依旧存在,那秦刚说起话来很是艰难,而且声音相当嘶哑。
罗猎抱了下拳,道:“金山安良堂,罗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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