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七七发现宁鹿不见了，找遍了整个车队都没有见到人。
车队负责人是沈星洲的助理，他安慰道：“七七，你先别着急！我们回仓库看看！”
仓库门口，一扇大门紧紧地闭着，白七七一边拍门一边焦急地喊：“鹿鹿姐，鹿鹿姐，你在里面吗？你在不在！”
宁鹿从灰尘雨血迹中艰难地爬起来，赵颜若已经断了气，像一摊烂泥一样倒在血泊里。
宁鹿捂着胳膊上被银针划出来的伤口，直觉告诉她，这根银针一定有问题。
伤口不出十分钟就开始红肿，明明只是一道划伤，却有浅黄色的脓水流出来。
宁鹿皱眉，扯了自己头上的发带将手臂缠好，打了一个死结。
白七七一直在外面拍门，“鹿鹿姐，鹿鹿姐！你在里面吗？你在不在，在的话回答我一声。”
宁鹿拖着虚浮的脚步，她觉得小腹一阵坠痛，气若游丝地回答白七七。
“我在，七七，我在。”
白七七大喜，“太好了，鹿鹿姐，你怎么被关进仓库里了！门也被堵上了，你别怕，我这就找人来救你。”
宁鹿额头上冒起一阵阵冷汗，“七七，你别急，你先听我说。”
她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先给沈星洲打电话，你们不要直接碰我，穿防护服，戴口罩，记住，千万不要直接碰我。”
坠痛越来越明显，她隐约觉得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慢慢流下来，宁鹿咬着唇，“宝宝，宝宝。”
秦景肆还不知道这条小生命的存在，如今……它就要不打一声招呼地离开了吗？
白七七在外面响起哭腔，不要直接触碰，给沈星洲打电话，所有人穿防护服……白七七不傻，自然这些都意味着什么，她抹了一把眼泪。
“好，我这就给沈教授打电话，鹿鹿姐，你挺住，你不要吓我。”
宁鹿醒来的时候，人停在科研院的隔离病房里，她嗓子干哑得一阵刺痛，小腹也酸酸的，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这才不到半天，伤口溃烂流脓得厉害。
“宁鹿，你终于醒了。”
她一动，旁边沙发上坐着的沈星洲就察觉出来，他全副武装，走到病床上。
“怀孕了怎么不说，宁鹿，你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吗？”
宁鹿隔着被子抚摸上小腹，“我以为我能保护好它的，对不起，宝宝，是妈妈的错。”
她抖动苍白干皮的嘴唇，“我感染了，是不是？”
沈星洲不管不顾地握着她的手，“鹿鹿，你别怕，没事的，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宁鹿艰难地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宝宝三个月了，脉搏清楚地发生了变化，但刚刚……她手搭上手腕的那一刻，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
“对不起，我没能帮你保住它。”
沈星洲一脸歉疚，“要给秦景肆打个电话吗？你现在情况很不好。”
“不行，别告诉他。”
宁鹿挣扎着要起身，她知道感染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但是现在，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别告诉他，我不想他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我更不想他知道我们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了一个孩子。”
“宁鹿，别闹了。”
沈星洲劝道：“听话，你现在真的很危险！”
“我知道。”
宁鹿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她动了动手指，甚至来不及去伤心那个刚刚没了的孩子。
“沈星洲，你听我说，我们快没时间了！做实验吧！拿我做实验，你想到什么方案都行，我来做你的实验品，病毒真的不能再蔓延下去了，我不想深城……变成下一个人间地狱。”
“宁鹿，你在说什么！”
沈星洲用血红的眼睛看着她，不可置信地说：“拿你做实验？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怎么能拿你做实验！”
“沈星洲，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宁鹿轻声道：“偷渡过来的感染者病症都太严重了，一旦摘下呼吸机就没命了，我可以，我现在才刚刚感染，我能撑得住实验过程，放心，我没事。”
“不，我不能拿你去冒险！”沈星洲义正言辞地拒绝。
宁鹿偏了偏头，她戴着氧气面罩，呼吸还算顺畅，“沈星洲，你别耍脾气了，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你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吗？你去看看，你去看看……”
她的眼泪流下来，“沈教授，你去看啊！你去看看，如今的深城变成了什么模样，我们没有时间了。”
“我……”
沈星洲哽咽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外面现在什么样，无数人将科研院当成救世主，可他们不是救世主，他们只是平凡的普通人，有血肉，会受伤，也会死去。
“沈星洲。”
宁鹿说几句话，就感觉有点累，她流着眼泪唤道：“哥……”
她有多久没有这么叫过沈星洲了，时间长到她自己都忘了。
沈星洲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哎，我在，我在。”
他握上宁鹿的手，“放心，有哥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宁鹿含糊不清地说：“你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顾爸爸教我们医术，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不等沈星洲回答，她就自己说起来，“爸爸说，为医者，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欧国的冬夜寒风呼啸，教堂别墅二楼的窗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一团树影朦胧地贴在窗户上，卧室的壁炉内燃着火花，整个屋子被熏得暖洋洋的。
秦景肆在睡梦中梦见了宁鹿在不停地哭，“鹿鹿，鹿鹿！”
他无意识地呢喃，想要伸手去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可是却不小心扑了个空，日思夜想的人化成了一个虚影，从他的指缝里倏忽而过。
“宁鹿！”
秦景肆一下子惊醒了，他满头冷汗地坐起来，呆愣了半天，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地。
墙上的电子挂钟亮了一下，瞥见上面的国度与日期，他才长舒一口气，还好，只是一个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