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明天就走。”慕湛说,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事,他又不可能现在杀了小皇帝继位。要是能这么干脆利落,慕王府也不会用百年时间谋划了。
何老三道:“新帝一定会很高兴。”他顿了顿,又稍作迟疑地说:“世子,你们现在离开,可能会引有心人下手。”
慕湛漫不经心道:“玄甲骑的刀还没钝。”边境是好几年没起战事了,可练兵一直在继续,再说练兵也不是非要靠边境战事。
何老三笑着说:“您说的也是,玄甲骑的刀还没钝。”何老三是最了解慕家实力的人之一,这是慕湛有意透露的。何老三跟岳父不一样,岳父因夭夭和飞龙的关系,一心一意帮扶他们。
而何老三只留了一个女儿在慕家,他又骤然身居高位,谁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因身份变化而背叛他们,慕湛喜欢未雨绸缪,所以每次都将慕家实力展现在何老三面前。
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何老三本就没想背叛,看到慕家的实力后越发死心塌地,现在长女又当了慕家媳妇,何老三更是全心全意为慕家考虑。
谋夺天下从来不是容易的事,也不是单靠武力就能成功的,慕家有实力、掌权者足够的强悍,这样的人才能成功,何老三砸了全部身家为子孙拼前途,可不想半路失败。
何老三将董成和慕湛的反应都跟新帝说了,新帝大喜过望,“这两位果然是忠君讲理之人。”
何老三暗忖,这皇帝果然挺历练人的,小皇帝都会讲场面话了,世子不提,董成离开分明就是有自知之明,不想掺和这种事罢了,他拱手对新帝说:“那是陛下先讲理,两位受陛下感化。”
新帝知道何老三讲的是奉承话,可他还是喜欢听,这些天当皇帝的挫折,已经让他自信大减,听奉承话是他少有的爱好了。
他心中想到:“何都督不愧是父亲信任的人,办事就是稳重妥帖。只可惜这位没有女儿,不然倒是可以将他女儿纳入宫中。”
新帝最惋惜的是,无论是沈清还是何都督,都没有可以入宫的女儿。何老三是没有女儿,沈清倒是有四个女儿,奈何三个已经嫁人,最小的一个年纪太小,不好入宫。
何老三还不知道新帝曾打过自己闺女的主意,要是知道了肯定气得不轻。他只有小荷一个闺女,对女儿十分娇惯,他离京时候女儿被二哥卖了是他最痛恨的事,所以后来他毫不留情地弑兄了。
慕家将女儿接走,何老三心中感激,小荷跟慕七的婚事也是他认可的,慕七郎在外名声不显,可何老三冷眼看着,却觉得这位是慕家兄弟中少有的聪明人。
慕家兄弟在外人看来都是人中龙凤,但在何老三眼中,除了世子外,镇北王还真没几个能托付大业的继承人。慕洵名声远扬,实则不过尔尔。
慕三是个纯武夫,慕四、慕五、慕六没见过,但听他们在北庭所作所为,就知是个普通人。何老三这么顺下来,最顺眼的也就是慕七了,所以何老三欣然答应这门亲事。就算不为子孙谋算,他也要给女儿找个好夫婿。
镇北王知道儿子居然答应了新帝马上离开,他不由抱怨了几句,“我就知道你小子吃醋。”他不是抱怨马上离开这件事,而是抱怨自己跟孙子相处时间不够。
慕湛微微笑道:“是啊,自从有了飞龙,父亲眼里都没我了。”
慕湛这话让慕三和慕七微微哆嗦,大哥果然非常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哄父亲开心,他们是打死都说不出这话的。
镇北王脸上也嫌弃儿子讲得太肉麻,但心里却十分受用,“多大的人了,你能跟飞龙比吗?”
慕湛只要能把老子哄走,什么甜言蜜语都能说,他弯腰看着被父亲接来玩的儿子,只见他清亮的大眼里噙着泪水,要哭不哭地望着他,慕湛心中暗暗叹气。
他本来想说男孩子不能哭,可每次看到儿子跟妻子相似的神态,他就心软,下不了狠心教育,或许等大一点会好点吧?慕湛伸手将儿子抱在怀里温声说:“别哭,等过段时间爹娘就会来看你了。”
飞龙吸了吸鼻子,发出了一声气音:“等我再大点,阿娘就抱不动我了。”
慕湛保证道:“不会的,你阿娘抱的动你的,实在不行还有阿耶,你再怎么大,阿耶都抱的动你。”
飞龙呜呜咽咽的贴着慕湛的脖子:“阿耶,你要快点回来。”
慕湛被儿子哄得心都化了,这小子真是完全继承了夭夭撒娇天赋,理智告诉慕湛,对长子一定要狠心教育,但现实是他下不了手,他轻叹一声,果然孩子还是交给别人教更合适。
董成知道自己提前离开会犯众怒,他也很光棍,拿到了新帝下发的继位诏书后,半夜带着侍从悄悄溜了。夜间京城城门紧闭,还是何老三半夜过去给他开了又关上的。
新帝一早就知道这事了,开城门还是他允许的,待天亮听到何老三的回复,他嘴角抽了抽,“这位算虎父犬子了吧?”董文他是见过的,品貌言行在几个节度使中仅次于镇北王世子。
镇北王世子外家是顾家,而董文外家也是普通寒门,他能做到这一步也是不容易,可惜时运不济,死的太早,最后不仅家业保不住,连嫡亲儿子都生死不知。
新帝若有所思地问:“真找不到董文正妻嫡子的去向吗?”
何老三说:“董文把最后的暗手都给了妻子,我们的人追查到京城附近,就找不到他们踪迹了。”何老三有些惋惜,“当初是扬州那边追查过去的,要是一开始就用京城的人,应该就不会弄丢线索。”
新帝也只是惋惜了一会就不再说什么,他现在危机四伏,董家的事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何都督,你说怎么让朱荣他们回去?”
这是新帝最发愁的,他没花太大代价,就让董成和镇北王离开,剩下那些节度使怎么办?
何老三沉吟了一会道:“陛下不如以册封少将军为条件,让几位节度使离去?”所谓的少将军是节度使继承人的册封,理论上各地节度使都要朝廷册封,不存在子承父业。
但大梁对地方管控越来越弱,现在各地节度使基本都是子承父业,连董成区区一个嗣子都能继承董文的节度使之位,更别说是亲子了。
当然这些继承只是私下进行的,很多年轻的节度使朝廷并不承认。虽然很多人看不上朝廷,但名正言顺从某种程度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很多节度使也希望得到朝廷册封。
新帝有些犹豫,沈中书也是这么跟自己提议的,可外祖父反对,说什么这事绝对不能放权,一旦放开,他们对地方节度使的约束力就彻底没了。
新帝不觉得朝廷对地方节度使还是约束,他们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没有少将军的册封,那些少将军也是存在的……新帝思量着往后宫走去。
他还没有娶妻,身边目前只有几个侍寝的大宫女,他虽正是火气旺盛的年纪,但繁重的政事压得他迅速褪去了少年的沉稳,皇帝的本能告诉自己不能沉迷女色,因此他那几个大宫女更多是伺候他起居而不是侍寝。
他坐在寝殿里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就听到宫侍通传说:“陛下,三皇女求见。”
新帝一怔,“她来做什么?”他年纪还小,之前先帝和郑太后管得又严,因此他膝下并无子嗣。三皇女是先帝之女,跟他同年出生的姐姐,是先帝在迎娶郑太后之前生下的庶女。
郑太后没有女儿,先帝的公主都是庶出公主,先帝在位时也没有过早册封女儿,都是等女儿出嫁前才册封的。
新帝刚登基,烦心事一件接一件,自然对后宫也不上心,只册封了母亲为太后,先帝几位妃子为太妃,他自己的姐妹们都还没来得及册封。
内侍小声说:“三皇女是哭着过来的,宫里有人说,三皇女可能要下降朱文的幼子。”
新帝满脸愕然地脱口问:“谁说的?”说完他自知失言,这事还能有谁?他想了想,起身去找母亲郑太后。
郑太后也忙得好几天没睡好了,见儿子满脸憔悴,她心疼道:“公务是忙不完的,陛下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听着母亲温言细语的关心,新帝眼睛一酸,差点要哭出来,但想到自己现在是皇帝了,不能失态,他轻咳一声:“阿娘,刚才三姐哭着来找我,说是你想把她下降朱荣的幼子?”
郑太后说:“不是朱荣的幼子,是他的长子。”幼子只是宠爱罢了,哪里值得用公主下降?大梁的公主还没这么不值钱。
新帝诧异地问:“他长子还没娶妻?”他幼子都跟自己差不多年纪,长子起码也要二十多岁了吧?
郑太后淡定地说:“他长子刚丧妻不久。”郑太后心里有数,朱荣所谓的丧妻,肯定不当真,可一旦公主下降,这位肯定会丧妻。
“什么?”新帝不可思议地问:“堂堂大梁公主要下降一个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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