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说了很久, 从军事说到政事,再到芝麻大小的民间百姓间常说的街头巷尾的传闻。
秦绾宁得听昏昏欲睡,依着坐榻就撑着小憩。
不知到了何时, 耳边渐渐安静下来,秦绾宁想睁开眼睛看一看, 问一问凌王在京待多久, 再问一问太妃身子可好。
不想, 眼皮太重, 挣扎一番, 竟睁不开,话更是堵在了喉咙里。
萧宴站起身, 当着凌王的面轻轻抱起秦绾宁,直起身,朝着榻上走去。
而凌王见到眼前合理中又透着不合理的场景,唇角溢出些讽刺的笑, 秦绾宁躲来躲去,空顶着皇后的头衔, 竟依旧待萧宴如陌生人。
以为帝后和煦, 琴瑟和鸣,原来, 不过是一场戏。
凌王没有走, 依着几案靠着,端着一盏酒, 猛地灌入咽喉, 萧宴骗了他。
萧宴送秦绾宁上榻,一直没有出来,他坐在榻前看着她, 比起以前,他很淡然。
秦绾宁醒了,躺下来的时候就已惊醒,她睁开眼睛,对上萧宴的双眸,不禁便笑了起来,“戏演够了,你该走了。”
“朕不想走。”萧宴见她轻笑,自己便跟着笑,连眼中都染上了笑意,今日见她,竟让他感觉很高兴。
“秦绾宁,我们冰释前嫌可好。”萧宴轻轻出声,语气带着几许卑微。
秦绾宁坐起身来,微微抿了抿唇,故意错过他的深视,转身看向旁处,一双眼睛里湛亮,“萧宴,我们就这么过下去,不好吗?”
“你不愿旁人占有我,我便成为你的皇后,余生都在这里。”
她的语气很轻,没有刻意的冷淡,只有一股超脱世俗的淡泊。
萧宴笑了笑,浑身仿若剔骨般疼,“今日我来了,我给你做些吃的,你歇息吧。”
他避开了。
殿外的凌王还没走,萧宴不高兴,却也没有赶走,反而拉着对方一道去厨房。
凌王不大高兴,“你一皇帝去厨房做甚,洗手做羹汤?”
“要不是为了皇后,朕不会留下你。”萧宴脱下宽袍,递给婢女,回头看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凌王,“你如果没有娶妻,我倒可考虑将她让你,可惜了,你新娶王妃。”
凌王被这么一句马后炮气得眼睛翻了翻,双手捏着袖口,萧宴却道:“你敢动手,皇后就会赶你走。”
凌王没有办法,想留下来就只好放松自己,也脱了外袍,“要我做什么?”
“烧火,添柴,别让火灭了。”萧宴吩咐一句,自己在案板上找着能用的食材。
帝王速度很好,手脚麻利,选好自己的能用的食材,将不需要的又令人搬出去,腾出空地。
冬日里破冰的鱼肉很鲜美,放在案牍上还是活蹦乱跳,萧宴取过刀,利落地刮下鱼鳞,看得凌王呆若木鸡。
厨房门口的秦绾宁瞧着配合相当默契的两个男人,唇角抿出柔软的弧度,她瞧着萧宴的动作,不知为何,心口软了些许。
半晌后,她被萧宴推出厨房。
走出来,站在空地上,秦绾宁猛地吸了口气,厨房里还传来刀剁肉的声音。
冬日里萧索,不如春日的浪漫,更没有夏日绿意盎然,唯有几分寡淡的的暗白景色。
走回屋里,桌上摆着些长公主府送来的衣物,都是抵御风寒的,她摸着柔软的皮毛,秋潭细细说着公主府送来的物什,一样一样去比对。
秦绾宁是一句都听不进去,莹白的指尖搭在皮毛上,脑海了回忆萧宴在忙碌的场景,她问秋潭:“陛下这回过来好像有些不对劲。”
秋潭若有所思,想起以前冷冰冰的陛下,再见方才气质说话都略有些不同的人,顿时点点头:“好似有些不同,娘娘是想回去了吗?”
“问问罢了。”秦绾宁摇首,微微一笑,吩咐婢女将衣物都收起来送入库房里。
秋潭问道:“长公主让人给您问好,说是凌王回京,问您可要回宫?”
“不回了。”秦绾宁懒散,凌王娶妻是好事,她就没有必要去掺和了。
秋潭撇撇嘴,也觉得不该回去,毕竟皇后娘娘还做过一回糊里糊涂,前面的事情说不清,还不如这里自在些。她得到吩咐后,就让人去回话。
今日的午膳是道观里最热闹的一回,来了两位客人,众人的心情也跟着愉快了些。
秦绾宁眉眼平静,并无半分喜悦,在摆膳后依旧坐在一侧看着两人说话。
两个男人之间看似平静,暗中互相较劲,说话都带着刺,互相灌酒,最后都喝得醉醺醺。
凌王被随从送回府,萧宴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秦绾宁让人去伺候,自己并不靠前。
婢女恭谨地去给皇帝洗漱,并不敢太靠近,擦拭过后,就悄悄退了出去。
萧宴几乎没有醉酒过,这回放肆,喝得不省人事,秦绾宁还是不放心,让人煮了醒酒汤,让人灌。
秋潭等人听到‘灌’字都吓得浑身发颤,压根都不敢靠前,瑟瑟发抖地缩在一侧。
秦绾宁没有办法,自己端着醒酒汤,走至榻前,颇为豪气地捏着萧宴的鼻子,直接将醒酒汤喂了进去。
从捏鼻子都收碗,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秋潭看得眼睫轻颤,双手发抖,忙不迭地接过碗,颤颤道:“皇后娘娘,要不您守着陛下?”
她害怕陛下醒来知晓方才的事情会迁怒旁人。
“好,你们都下去。”秦绾宁没有拒绝,灌了醒酒汤后会安稳地睡一觉,不会醒着闹腾。
醉酒的人很安静,一觉睡至下半夜,醒来的时候,屋内灯火如豆。萧宴坐起身子,对面坐榻上的秦绾宁也抬首,轻轻说道:“你醒了,我让人去将熬好的参粥端来。”
“绾绾。”萧宴揉着自己的脑袋轻轻唤道,凝视着面前从容的女子,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醉了,是她守着的。
秦绾宁没有应,平静地踏出去,婢女鱼贯而入,捧着清水与毛巾热水,伺候皇帝梳洗。
秦绾宁困倦,去偏屋睡觉,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天亮,她困得不行,沾上床榻就睡着了。
萧宴喝过粥就领着人走了,再不回去就会耽误朝会。
晨曦下的道观寂静无声,处处透着阴冷,东边的太阳缓缓升起,凌王又来了。
凌王来得很勤快,是一人过来的,并没有带王妃,秦绾宁睡到午时才见他。
凌王开门见山,“可想去扬州游玩?”
“不去了,你赶紧走,何必加剧你二人之间的矛盾。萧遇,你如今并非一人,也该想想你的王妃。”秦绾宁揉着酸涩的眼睛,想赶走凌王,又苦于无言,思忖良久后,才道:“我明日回宫去了。”
凌王笑意更深,“回去也可,我明日带王妃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秦绾宁长叹,“赶紧走吧。”
凌王这才潇洒离去,秦绾宁去沐浴,换下昨日肮脏的衣物,又穿了小袄,整个人被暖意包裹着。
秋潭选了些更为鲜嫩的颜色,询问皇后的意思:“您是要回宫吗?”
“不回,明日同守门的说一声,不准放凌王进来。”秦绾宁看着秋潭书手中的衣物无端皱眉,吩咐道:“换些稳重的颜色。”
已非年少,哪里还能再穿这些鲜嫩的颜色呢。
秋潭没有多想,将衣衫都收了下去,秦绾宁照旧去看书,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萧宴昨日酒醉的神态。
平日里那么霸道的人未曾想醉酒后竟那么安静,不吵不闹,也没有胡乱说话,而是静静躺着。
秦绾宁抿唇笑了,将手中的书放下,看向外间的浮云。
黄昏时分,萧宴又来了,带着些点心与冬茶,秦绾宁没有赶客,静静地吃着他带来的点心。
萧宴说着福宁郡主,说她如何闹腾,成了长安城内的小霸王,昨日把楚王世子打了。楚王去长公主府讨说法,又被长公主骂了出去。
秦绾宁笑了,朝着萧宴处侧了侧耳,分心听着,她的动作不是很明显,只是脑袋朝着萧宴处靠近。萧宴全心关注她,瞧着她的耳朵还是原来般好看,心中微痒,想要伸手去摸摸,又怕惹秦绾宁厌恶,便忍住了。
他朝着秦绾宁挪了挪,与她靠得更近,秦绾宁没有察觉,只笑了笑,“珠珠的性子有些随了楚王。”
楚王霸道不讲理,若不是失去了命根子,只怕还会与萧宴争一争。眼下,很好。
她想起江氏与楚王的接触,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萧宴似是忘记了,被她这么一问还想了想,说道:“江氏想让楚王给江家些机会,自己主动去勾搭,未曾想,楚王压根就不算男人。”
“原是这样。”秦绾宁释怀了,萧宴对江氏的处置已然算很好了,未杀未囚,也算是夫妻一场。
萧宴凝着她的唇角,不由轻笑,“朕欲给秦氏一王位。”
秦绾宁惊讶抬眸,撞进萧宴的眼眸里,与以往不同,这回萧宴眼中染着笑,不再是以往的淡漠,她摇首道:“盛极必衰。”
“那得先盛。”萧宴忽地伸手去握秦绾宁的手腕,认真道:“朕答应你,朕活着,秦氏一族,满门荣耀。”
秦绾宁收回了自己的手,侧开身子,不愿意接受这等荣耀,更多的是不愿接受萧宴的好。
萧宴不肯放弃缓和的机会,站起身,走至她面前,“皇后。”
秦绾宁没有回应。萧宴低眸凝着她皱起的眉眼,道:“秦绾宁,你在逃避。”
“萧宴,你为何咄咄逼人?”秦绾宁恼了,直起身子,迎上萧宴的眸色,“我不想见到你。”
“是吗?如果是朕死皮赖脸地想见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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