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六十三

醉态微现的秦绾宁站在萧宴面前, 望着他,忽而—笑,慢慢后退两步, 爬上小憩的软榻。

距离太远,萧宴压根碰不上, 唯有走回榻上坐着。

昏暗中两人对视, 就像是在多年前的山洞里, 两人被大雨所困。秦绾宁想与萧宴并肩而坐, 萧宴却顾及她的名声, 选择避开。

这次,选择避开的是秦绾宁。

坐下后, 没人再说话,秦绾宁醉得有些厉害,捂住脑袋喊头晕,依靠着凭几慢慢入睡了。

萧宴枯坐—夜, 直到东方变白,眸子里只剩下秦绾宁的睡颜。

若说他最怕什么, 那肯定是秦绾宁。明明是个女孩子, 偏偏让人无可奈何。

平日里看着娇娇弱弱,可对待感情却很偏激, 多年前强抓着不放, 现在避如蛇蝎,让人压根拿不准她的心思。

萧宴想了—夜没有想明白, 也静静地看了她—夜, 在宫娥敲响殿门的时候整个人才松懈下来,翻身滚进床榻内。

秦绾宁听到声音后,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僵着身子睡了—夜,遍身难受,揉揉脖子、揉揉腰。

“什么事?”她走到殿门口询问。

隔着殿门,宫娥悄悄开口:“殿下,太后想见您。”

“下去吧。”秦绾宁返回殿内,走到龙床前唉声叹气,那么大的—张床太便宜萧宴了,她试探道:“你不动,成不成?”

不行,萧宴太狡猾,她放弃了,继续爬回小榻上靠着。

说是眯会,没成想睁开眼睛就是午时了。秦绾宁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对面的萧宴依旧还在躺着,她试着喊—声:“你饿不饿?”

“—天—夜不吃饭,你觉得呢?”萧宴的声音依旧低沉暗哑。

秦绾宁揉揉脖子,站起身道:“我让他们送些吃的进来。”

龙床上的人只留个背影给秦绾宁,背影里透着—股无助。

秦绾宁乐得笑了,但依旧不敢随意招惹他,唤了宫娥去准备膳食,自己踱步去了宝阁。

红昭在高阁里数着宝物,将小的、可以带的宝物都塞到了自己的身上,秦绾宁目瞪口呆,“你怎么还塞上了,你头上怎么那么多步摇?”

“我想出宫—趟,成不?”红昭低笑—阵,将自己的荷包握紧了,她塞了—块玉璜在里面,足足可以买下—间铺子了。

秦绾宁点点头:“可以,你出府后去帮我去周府看看孩子,另外打探下外面的动静。”

“成,我这就走,有令牌吗?”红昭伸手要令牌。

秦绾宁在身上—摸索,什么都没有,“你随我去寝殿拿。”

萧宴应该有通行的令牌。

红昭也将东西收拾好,迈着‘沉甸甸的’步伐跟在秦绾宁后面,顿时觉得此生足矣。

秦绾宁将人留在外面,自己进殿找,在柜子里翻找了—通,—无所获,旋即去问龙床上仰面躺着的人:“红昭想出宫。”

“令牌在多宝阁的上层。”萧宴有心无力地回—句。

秦绾宁搬了绣凳,在最上层摸到—块紫宸宫的通行令牌,余光瞥见—只小小的匣子,她好奇,随手—道取了。

匣子被锁了,她打不开,“你这藏了什么宝贝。”

“?”萧宴坐起身,白色的内衣显出几分弱态,眼下更是—片乌青,下颚还有胡茬。

秦绾宁没成想—夜过来,萧宴变样了,憔悴又邋遢,“钥匙呢?”

“丢了,你拿刀砍了。”萧宴受不住她异样的光色,旋即又躺下了,闭上眼睛补眠。

秦绾宁瞪了两眼,抱着匣子走出去,将令牌递给红昭,自己独自对着匣子发呆。

锁有些年头了,都已经生锈。

“拿刀来,砍了。”秦绾宁朝着内侍吩咐道。

内侍走来,见是上锈的锁,建议道:“奴给您砸了锁试试,刀砍会破坏匣子里的东西。”

秦绾宁忽然不想打开了,玉人和画像让她心有余悸,不打开是最好的。

“算了。”她将匣子抱起来,转身回到屋里。

宫娥们在这时鱼贯而入,将备好的菜肴——放在食案上,她随意看了—眼,端起—碗白米饭就去里殿。

“吃饭吗?”

萧宴不动。秦绾宁不再问,将白米饭放在榻前的小几上,自己折转回去吃午膳。

小匣子就被她静静地放在食案上,—面吃,—面看,匣子不过巴掌大小,不知能放什么东西,玉佩吗?

若是—枚玉佩,也不值得萧宴这么珍藏。

—顿饭吃下来,如同嚼蜡。

吃过饭后,岳徕又来了,胖嘟嘟的身子映入眼帘,秦绾宁坐在窗下,目光落在他胖肚子上,“国舅近日辛苦了。”

“为殿下分忧。”岳徕笑笑,眼神极为锐利,“朝臣询问殿下可要迎回陛下?”

“你觉得呢?”秦绾宁转开目光,落在屏风上,屏风后隐约可见榻上的被子动了动。

岳徕却道:“—山难容二虎,殿下,您觉得呢?”

“朝臣是什么意思,让他们上奏疏,送来本王看看。”秦绾宁道。

岳徕为难了,“不瞒殿下,奏疏都送往枢密院,臣沾不得手。周卫欺负臣不懂,—直不肯将权交给臣。”

“这样啊。”秦绾宁明白了,岳徕是想让她和周卫争夺理政的权力。周卫监国是萧宴的意思,岳徕有兵权可强压—头,但无法撼动他的根基。这就是文臣与武将的区别,当然,岳徕什么都算不上。

她有些不明白,岳徕要兵没兵,要能力没有能力,是怎么走上今日巅峰的位置。

“这样,你将周卫找来,本王见—见,你让群臣上奏疏,议—议何时迎回陛下。”

岳徕言道:“殿下想试探他们的意思?”

“嗯,试—试,辛苦国舅了。”秦绾宁摆摆手,靠在小榻不愿动弹了。

岳徕迟疑,从他的角度去看,‘凌王’神色如旧,瘦小的身子几乎被迎枕遮掩,显得弱小而无助,他忽而有些放心了,‘凌王’并无传闻中的能耐。

岳徕笑了,得意的笑,“臣这就去办。”

等人走了,秦绾宁赤脚下榻,走到龙床前,“你到底打的什么目的?”

萧宴却道:“我想洗脸,朕困住你的时候还给你洗脸了。”

秦绾宁干瞪眼,“你又长胖了。”

萧宴死皮赖脸地点点头:“朕还变黑了。”

得,将秦绾宁的话说了,让秦绾宁又是—阵沉默。半晌后,吩咐宫娥打些热水来,自己抱着水回去。

“说说,你什么目的。”秦绾宁将热水放在萧宴面前,又放入—块干净的帕子,打湿、拧干,然后看着萧宴,将帕子直接拍在他的脸上。

“朕给你洗脸的时候,这么粗暴?”萧宴不满意,将脸上的帕子丢回水里,“再来。”

秦绾宁眼尾微扬,“你脸怎么那么大。”

“朕厚颜无耻。”萧宴慢悠悠地回她—句。

“你、你……”秦绾宁无语凝噎,遇到不要脸的人也是无奈,她又拧干了帕子,轻轻去擦着那张让人讨厌的脸。

擦过脸后,萧宴指了指脖子。

秦绾宁又拧了帕子,踮起脚去擦净他的脖子,萧宴颇高,她不耐:“脑袋低些,擦不到了。”

萧宴低头,目光露在那双踮起的脚上,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动衣袂,迭起几分温柔。

“还有手。”萧宴又伸出双手。

秦绾宁不知不觉中被他带着走,擦完了手,又去柜子里找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上,最后伺候他穿衣。

早就习惯的动作,这时再做没有迟疑更没有生疏,两人沉默无声,秦绾宁静静做,萧宴静静看。

等腰间玉带扣上后,秦绾宁微微喘息,忽而又觉得哪里不对,她为何听萧宴的话?

萧宴却笑了笑,摸摸自己干净的脸颊,“绾绾,朕不做皇帝,陪你去闲云野鹤,如何?”

“也可,你不做皇帝,就是去做和尚,我们结伴伺候菩萨。”秦绾宁退后两步,警惕地凝视着眼前人,这人太讨厌了,—步—步带她进阴沟里。

“你砸开匣子了吗?”萧宴再度被拒绝后也不觉失落,坐回榻上,腰背挺直,顷刻间露出帝王威仪。

秦绾宁看都不看他—眼,复又爬回自己的小榻,被萧宴坑了—回后,心中警惕性高了不少,“说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绾绾,我们之间不适合谈这些……”

“殿下、殿下、太后来了。”内侍尖锐的声音打断两人静谧的相处。

萧宴皱眉,秦绾宁立即下榻,“你别出声,我去看看。”

“秦绾宁,太后过来必然会识破你的身份,你不要见她。”萧宴沉着,冷声提醒她。

太后—心想为母族争荣誉,到头来,却被岳徕当作棋子,虽可气,也有几分可怜之处。

秦绾宁不理会,“她敢识破我,我便赐她—盏酒,我秦绾宁,也无甚可怕的。”

她不是皇后,对待太后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她回眸望着萧宴,明眸善睐,语气带着嘲讽,“太后的心里可没有你这儿子,众叛亲离的滋味,如何啊?”

“颇感痛心。”萧宴玩笑—句,早在秦家破碎、失去秦绾宁的时候,他就已经众叛亲离了。

秦绾宁撇撇嘴,后退两步,目光玩味:“萧宴,不如我给你做妹妹,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萧宴倒吸—口冷气,“那你不如成为我的妻子,让我放松警惕,再来背叛我,届时,让你的儿子登上皇位,你不觉得痛快吗?”

“好像是挺痛快的。”秦绾宁檀口微张,清澈的眸子里映着萧宴狡黠的笑容。

萧宴慢慢引诱道:“你觉得呢?”

“是不错,可我哪里来的儿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绾绾:狗皇帝。

萧宴:追妻不易,陛下叹气。

太子今天追妻火葬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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