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外室(43)

裴焕没踏门进去, 他们对面将将坐着汪泽,汪泽的旁边坐着沈秀婉, 她眉眼弯弯笑, 微带着挑衅望向沈初婳。

那屋中没几个人,多是些沈初婳不认识的面孔,沈湛明就坐在门边, 言笑晏晏的注视她, 那目中的谦和温润是人都看出来,他对她没有恶意。

沈初婳有一瞬间产生动摇, 他可能真没有参与到他姨娘和沈秀婉的密谋里,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 怎么可能没有参与, 他是最大获利者, 就像现在, 沈秀婉搭上了汪泽,他很快就入了御马监。

沈湛明轻声唤她,“初婳。”

沈初婳眨了眨眼, 柔柔叫他一声, “哥哥。”

裴焕转了脚乜店小二, “楼大人的厢房在这里?”

店小二两腿一软, 跪倒在地上, “小, 小的瞎了眼引错路, 老爷恕罪……”

沈秀婉夹一口菜喂到汪泽口中,汪泽撅嘴在她脸边啵一口,极大方道, “裴大人即是过来吃酒, 楼大人或者咱家也没大差,您要不介意,咱家叫人给您添副筷子。”

裴焕睬都不睬他,伸脚踢店小二,“起来带路。”

店小二慌忙爬起来,苟着背领两人往左边走,直走到左边最后一间,就听见里边嬉笑声,店小二赶紧把门打开,裴焕搀着沈初婳进门里,正见楼骁搂着个妇人装扮的女人在喝交杯酒,那座下一堆男人起哄,瞧见裴焕当即都闭嘴,窝座位上异常正经。

裴焕和沈初婳一同落座,直等楼骁喝完交杯酒,裴焕才缓声道,“声势造的挺大,是巴不得街头巷尾都知道你又纳人了?”

楼骁靠着小妾肩膀,挑筷子往桌上敲,“大人,卑职这出身,可不敢奢望什么世家贵女会下嫁,及时行乐才好。”

他不在乎名声。

沈初婳略微飘过那个小妾,样子标致,瞧年龄不大,应该才十六七,这么小就被楼骁给纳了,这楼骁是个实实在在的混球。

裴焕往杯中倒些清水,荡涤后泼地上,才斟酒道,“小心被人参你一本,好色好的明目张胆,德行全丢了。”

他把一盘葡萄放到沈初婳面前,沈初婳摘了颗揭一点面纱塞嘴里,果汁香甜,这个时节能吃到如此新鲜的葡萄当真难得,想是花了大价钱,这些锦衣卫手里有点钱,讲不定王孙公子都没他们过的逍遥。

楼骁立刻坐正,觍着脸道,“大人,瞧您说的,卑职就是个小男人,不懂得克制,您过惯了和尚日子,不也开荤吗?”

他这话一出,其余人都哈哈大笑。

裴焕也蕴着笑,侧头瞄沈初婳,她果然垂着眼睫,瞧不清神色,但总归不太高兴。

裴焕盯他,“少废话,陛下发的那点奖赏全被你挥霍完了。”

楼骁咧咧牙,“钱财身外物,卑职攒不了钱,左右回头出任务,这赏断不了。”

这人嘴皮子滑的没法说。

沈初婳挠裴焕的手,不快道,“你的手下这般……”

轻薄浪荡。

她没好意思说出来,礼数让她不能张嘴骂人。

裴焕捏捏她,递来热茶放到她手边,示意她喝。

沈初婳才吃了凉葡萄,确实想喝热的,便捧起来抿了口。

裴焕这时悠哉说话,“我歇了一个月,就等于镇抚司也空着,你都不干活,哪儿来的钱供你消遣?”

“话不能这么说,大人您歇着,咱们底下人可不敢偷懒,陛下要有事也会指派卑职去,您这担心多余了,”楼骁挥挥手,抓一只肘子啃一圈。

裴焕瞧他这没皮没脸的模样也是绝倒,想想他爹都管不住,他更是没辙。

沈初婳瞧着楼骁掩不住反感,她之前常说裴焕粗鄙不堪,如今再看楼骁,裴焕跟他相比,都能算得上是文雅之士了,这吃相难看又无礼,要裴焕像他这般,她指定受不了要逃。

她朝裴焕身旁靠了靠,一只手勾着他的胳膊道,“他真恶心。”

裴焕剥着板栗吃一个又递一个到她嘴边,看她吃下去道,“我这帮弟兄,你见到了个个说恶心。”

沈初婳绷住嘴,所以说土匪当官即使官位再高,本性也遮不了。

这时斜对面一人道,“两位大人可曾听闻黑眚①?”

裴焕和楼骁互看了一眼,默契的没吱声。

沈初婳没听过黑眚,她悄问裴焕,“这是什么东西?”

裴焕摸摸她的头,“水生的邪物。”

沈初婳怵这个,顿时黏着他不敢乱动。

那人唉叹着声,“原这事不该我说,毕竟我不是都察院的人,管这事就是狗拿耗子。”

裴焕抿了口酒,没答声。

楼骁先忍不住道,“你别吞吞吐吐,直说就是。”

那人踌躇着。

他身旁坐着的也烦他婆妈,直接道,“不就是明德府那边出了水患吗,吞吐呕吐的我瞧着都急。”

楼骁把筷子一扔,摊手道,“兄弟,这事我们也管不着,都察院的担子我们没法挑,除非陛下说了叫我们去,那我们也不介意管管。”

这每年水灾旱灾地方上常有,他们锦衣卫是替陛下处理棘手的事,像这种民间事故得工部和都察院合力管。

那人闷了一口酒,道,“大人们不知道,明德府都快淹没了,死了许多人,工部和户部是派人发粮赈灾,但那边死的人太多,已经有人说死了的人傍水生成黑眚,还有许多人说见到了黑眚,黑眚见人就杀,这样不吉利的谣言传的到处是,我岳丈从明德府来信,说现在谣言已经变了味。”

沈初婳听得牙齿打颤,只想叫他住嘴。

裴焕伸长手拢着她,道,“变了什么味?”

那人额际冒出冷汗,“我不敢说。”

“说,”裴焕神色肃穆,浅淡道,“说到这里了何必藏头露尾?你不就是想告诉我们这个?”

那人窘迫道,“实在是天威难测,只恐触犯到上头。”

楼骁烦躁道,“就我们几个人在这里,那门儿还关着,怎么就天威难测了,你给我少扯淡,快说!”

那人唯唯诺诺道,“当地人只说是陛下手上沾了太多鲜血,登基后就没停止过杀人,从而引来了天罚,那黑眚是上天派来降罪陛下的……”

裴焕扣在手中的酒杯只在一瞬捏碎,他狞笑道,“还真是扯淡。”

这明显是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黑眚有没有不知道,但明德府要再没人去管,约莫要揭竿起义了,新帝满打满算才当政六个月,皇位还没坐热就有人想把他赶下台,其心险恶。

楼骁一个鲤鱼打挺翘起身,跨过案桌往出跑。

“回来!”裴焕喝一声。

楼骁抹把脸,冲他抱拳道,“大人,卑职得去宫里跟陛下把这事说了。”

裴焕指着他的脸道,“你就这么去?”

一身酒气,穿的也花枝招展,只怕还没进宫就要被轰出去。

楼骁抓了两把头发,“卑职先回去洗漱。”

裴焕点一下头,他便迅速跑了,他那个小妾缩在座上怕的哭泣,眼泪汪汪的瞅沈初婳。

岁数太小了,经不得事,楼骁是真的造孽。

沈初婳扯一下裴焕,裴焕揽着起来,视线放到对面还战战兢兢的男人身上,道,“你送她回楼府去。”

那人连连道是。

裴焕便带着沈初婳一起走了。

回府已是月上梢头,沈初婳还有些恍惚,裴焕先进浴室洗漱,出来时她还坐在窗边发呆。

他站过去,浅浅道,“想什么?”

沈初婳曲起腿,用下巴抵着膝盖,“你兄弟纳了那么多人,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担心他跟楼骁混惯了也染上好女人的毛病。

裴焕张两只手四四方方抱起人坐到罗汉床上,与她眼对着眼道,“我带你进来就没消停过。”

沈初婳迟钝住,她伸出指头勾他前襟上的云纹,眼眸不自禁微眯,两人的睫毛便交错在一起,有一种晦涩难说的眷念在他们之间弥漫。

她喃喃道,“你会离开邺都吗?”

裴焕从喉管里发出一个疑惑音,“嗯?”

沈初婳说,“明德府真若有事,陛下会不会叫你去?”

他还在休假,这几日他们过的很愉快,她不想他走。

裴焕轻弹一下她的额头,“陛下不会叫我去。”

沈初婳困惑,“陛下不叫你难道叫楼骁?”

裴焕拍拍她的肩,下床出隔门,冲外面候着的红锦道,“待会儿楼大人过来,记得给他开门。”

沈初婳安静等他吩咐好,瞧他回来才道,“这么晚了,他不回去休息吗?”

说不定明天一早就要走。

裴焕站到窗边,把木栓往里面压了压,冷风吹进来少,他慢悠悠道,“我和楼骁都刚往外头奔了一圈,陛下不会再叫我们操累,我猜他不会用锦衣卫。”

沈初婳睁大眼,“他不会动用禁军吧?”

这一声落,院子里传来楼骁的低骂声,还没听清骂的什么,外屋的门就打开了。

沈初婳想下地,裴焕按着她道,“不早了,你先去洗漱吧。”

“我不能听吗?”沈初婳问一下,她挺想知道的,纯是好奇。

裴焕苦笑,“我怕你说话不过脑。”

沈初婳爬下地,两手揪他的袖子道,“我不说话。”

她当块木头就成。

裴焕便也不拦着她,牵她到外屋,恰巧见楼骁猩红着眼,一拳砸在凳子上,那凳子立时碎成块。

“老子迟早宰了汪阉狗!”

他让白月光当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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