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疏!”劫云停滞, 倾轧而来的压力一轻。
周长明悲呼着扑上去,跪倒在蔺楚疏身旁。
抱紧那人身体的刹那,灼热的温度就刺得他掌心一痛。
千刀万剐, 烈火炙烤, 翻生到死的折磨, 终究还是没能让那人臻致大乘的境界。
周长明颤抖着拭去蔺楚疏脸上的血迹和污渍, 强忍着心痛,伸指凑近他的鼻端。
寂静如斯, 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
周长明兀自不肯置信,又埋首在蔺楚疏的胸口去听,同样是一片死寂。
不论他做什么, 那人都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了。
“不、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
狂乱的神色在周长明脸庞上蔓延, 仿佛整个天幕都在倾塌,压得他喘不上气, 浑身的血脉和骨骼都几乎崩碎。
那可是蔺楚疏啊。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不会落败的蔺楚疏啊。
怎么能被一场天劫就这般夺走了性命?
“小疏,小疏,你醒醒, 你再看看我……”
周长明呜咽着,抚摸着蔺楚疏的面庞,凑到他耳边连声呼唤。
可那双眼眸依旧紧闭,肌肤也透出毫无生机的惨白。
随着雷电扬起的尘灰和结界灵力散去, 两人相依偎的身影也暴露在了众人眼中。
红衣妖冶, 墨发如瀑,不同于寻常人族的精致容颜,很快引起了人群的骚.动。
“这名红衣男子, 似乎并非人族?”
“我见他容貌看起来眼熟,是不是之前跟随在绛月仙尊身边的那位?”
“近日有传言,此人似乎是仙尊的灵仆,别看他人前风光,背地里却只是个采汲灵力的炉鼎呢!”
“啧啧,这绛月仙尊行事如此阴邪,也无怪乎干得出刺杀阁主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一时间流言四起,越说越是离经叛道。
秋声缈在人群中气得咋舌,抹了一把通红的眼角:
“长明和师尊的灵契乃朝音阁内部事务,为何这些阁外门派的人会知晓?”
“他都被天劫伤成这样……为何他们还要说那些话……”
他越说越是黯然神伤。
尽管事前蔺楚疏已经叮嘱过他,他对事态可能的发展,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真正面对这一刻时,内心的悲痛根本压抑不住。
没人知道蔺楚疏能否成功,如今他们所能做的,也唯有尽人事,听天命。
但师尊的尊严,岂容这些人随意亵渎?
同样愤怒不已的还有姜玉琢,素来清冷的面孔也覆盖上了一层寒霜,手中噬魂刀悄然出现,裹挟着浓烈的煞气。
“纵然师尊交代在先,我们也容不得他人这般随意污蔑。”
没想到一向沉稳的师弟,愤怒之下比自己还要冲动,秋声缈一时来不及阻止,只能牢牢抱住了他的腰:
“阿琢,别冲动,当务之急是设法将师尊的仙身带走,我们不能太过打草惊蛇!”
温热的怀抱从身后拥覆而来,伴随着淡淡的草药香气。
姜玉琢顿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或许这一幕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下,以如此的方式出现。
“师哥……”
向来稳定的手,竟连刀都险些握不稳。
“我不会妄动,你……你且放心。”他吐字有些含混不清,冷峻的面容上染了霞色,微微侧开。
“那便好。”秋声缈松了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逾矩,急忙放开手,再次将视线投向蔺楚疏的所在。
而在他们耽搁的短短几息之内,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原本被夏侯鲲送往妙医局的岑禹洲,居然不顾左臂残损的严重伤势,半路又折返了回来。
他的伤口只用衣料草草包扎,整个人看上去面色发青,极为憔悴。
但那双狭长的眸子里,依旧幽光闪烁:
“前墨刑司首蔺楚疏以下犯上,用残忍手段刺杀朝音阁主衣烬斓并致其死亡,其罪当诛!”
“修真各门派同气连枝,如今朝音阁有难,更应团结一致。”
他冷笑着,右手遥遥指向周蔺二人所在的方向:
“还不快将罪魁祸首就地格杀?”
这一声令下,掷地有声。
就算事态存在着些许疑点,但衣烬斓为蔺楚疏所杀害,是众人一同见证、铁板钉钉的事实。
更何况,那人现在被天劫所伤,生死不知,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平日里他们畏惧蔺楚疏的修为,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优势,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只听一声清啸,以夏侯鲲为首,十余名修士的身影便激射而出!
他们转眼间便形成阵势,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堵死了二人逃脱的每一条生路。
而此刻恰恰是殷想容伤重不支,秋声缈等人来不及救援的时候。
与此同时,身处危机中的周长明霍然抬起了头。
他通红的眼角没有泪痕,唯有两道刺目的殷红血迹。
那双妩媚的桃花眼中没了光亮,极致的黑如同被血火淬炼过的地狱,让人瞧之心中发憷。
“你们……别想碰他!!”
霜昀古剑和旭日弓凭空出现在他掌握之中。
周长明跨出一步,腰身轻旋,转瞬间灵力化为数十支光箭,飞羽连珠般迎着那些修士射去。
在射箭的同时,他也不顾一切地催动了体内的凰炎血。
自从在“现实世界”中与秦沧砚的力量顺利融合,属于少年的特异血脉便蛰伏在了他体内。
具有恐怖高温的血脉火焰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散,在两人方圆十米形成了一圈烈焰高墙。
蜃魅所修炼的元婴,其凝实程度远非寻常修士可比,是以夏侯鲲等人只是堪堪接下光箭,就已经有人惨叫负伤。
显然周长明突然爆发的实力,也远远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但夏侯鲲毕竟是长老会中修为仅次于蔺楚疏之人,自然不会轻易被这圈火墙挡住脚步。
浓郁的土属性灵力遍布全身,他在防护结界的保护下,悍然朝火海中冲去。
望着那道越逼越近的身影,周长明的心重重一沉。
他知道,自己目前根本无法和夏侯鲲抗衡。
但只要他还剩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他们碰到蔺楚疏一片衣角。
“小疏,等着我。”
他轻柔地吻了吻蔺楚疏的鬓角,托着那人的后颈让他仰卧在地,随后站起身,执剑大步走向夏侯鲲。
起身时他便切开了右手手腕,凰炎血沿着霜昀古剑的剑身漫流,沉寂已久的古朴铭文瞬间光华暴涨,气势极盛。
而他瓷白的肌肤下金红两色光芒流转,每丝经脉都隐约可见。
“你——去死吧!”
三千青丝飞扬如鸦羽,周长明长剑高举过头,璀璨的灵力如同日光炽烈,在灼烧着旁人的同时,也燃烧着他的生命。
“铮!!”
长.枪与古剑激烈地碰撞在一处。
几乎是接触的瞬间,钻心的剧痛就直入肺腑。
周长明蹙眉喷出一口鲜血,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
灌注着灵力的长.枪被他生生挑开。
古剑顺势下砍,从夏侯鲲的颈项到右腹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
但是下一刻,枪尖也恶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左边肩胛。
“唔!”周长明强忍着痛楚,手中古剑强压枪柄,借力往后一挣,竟然生生将这柄灵武从伤口中拔了出来。
血液的急速流失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但也就在此刻,他耳后的红痣再一次腾腾发起热来。
一股陌生却亲和的力量涌入体内,让濒临模糊的意识随之一振。
周长明在即将跌倒的刹那踉跄几步,险之又险地立稳。
竟然……并没有落于下风。
自己受的伤不轻,但夏侯鲲也绝对不好受。
古剑在割破那人皮肉的同时,也将凰炎血注入了其中,只要他体内灵力高速运转,恐怖的火毒便会蔓延到全身经脉,短时间内根本无力再战。
而夏侯鲲也确实如他预料的那般,因为强烈的痛苦握不住长.枪,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凰炎血的伤害过于酷烈,他丝毫不敢怠慢,唯恐耽搁一刻祛毒,自己的修为便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损。
总算暂时解决了眼前的危机,紧绷的神经一松,周长明双膝发软跪倒在地,又是几口鲜血喷出。
方才他不计代价地催动了凰炎血,后者自然在他的经脉中横行肆虐,但为了维系火墙结界,他却根本不能停下来。
倘若持续下去,自己也逃不过经脉尽毁的结局。
他急促地喘息着,在朦胧的视野中,摸索着握住了蔺楚疏的手掌。
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却又隔着生死鸿沟,远在天涯。
若这便是结局……
上穷碧落下黄泉,那人可愿……再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让火再烧得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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