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血御之阵

蔺楚疏这一眼, 也引起了车静姝的注意。

她心跳瞬间蹦到了嗓子眼,唯恐绛月仙尊一句否决,就判了殷想容死刑。

但那两人目光的交汇只在瞬息之间。

旁人甚至连蔺楚疏些微的停顿都没能注意到,就见他向衣烬斓躬身一礼, 回到了坐席处。

车静姝急忙去看殷想容的神情。

却见她只是淡淡笑了笑, 并无其他异样。

是不是……师尊她, 确实逃过了一劫?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一旦放松, 她便险些抽噎出声, 急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衣烬斓见众人皆已坐定, 便开始推进会议议程:

“不知朝露试的救援行动,进展如何?”

“回禀阁主,除幻境中被感染考生三十四人均已格杀, 其他六十六名考生已经六人一组,安置在十一间宿所中隔离观察。”

岑禹洲道, “截至目前,并未出现其他感染者。”

“三十四人……”

衣烬斓咀嚼着这个数字, 眉宇间阴霾愈发浓郁, “其中三族分配比例如何?”

“这个……”

岑禹洲一时语塞,这些细节他一时还未掌握。

身后的殷想容见状,立刻补充道:

“这三十四人中,包括三十名人族和四名魔族, 灵族对魔心石能量感应较为灵敏, 目前并无伤亡者。”

衣烬斓阴沉的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虽说折损这么多新秀,朝音阁免不了要向阁外门派大肆补偿,但好在并未牵扯太多其他种族,不至于对《烬渊之盟》产生不利影响。

“禹洲, 想容,你们尽快整理出伤亡者名册,按照朝音阁最高礼仪,派遣使者前往阁外门派,进行告慰赔偿。”

他低咳几声,转身面向蔺楚疏:“楚疏,魔心石的来源可有眉目?”

蔺楚疏蹙眉摇头:

“赛前墨刑司反复巡视幻境,确认结界并无破损,内部也不存在任何沾染魔心石的妖兽或者物事。如今唯一的可能,便是藉由参试者带入。”

这句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朝露试参试者主要的活动路径,无非是宿所、膳房、幻境和演武场,分由璇玑、玉坤、墨刑和上阳四司负责。

既然幻境本身并不存在问题,魔心石之祸便与其他三司脱不开干系。

岑禹洲和夏侯鲲的脸色立刻变了。

恰好此时殷想容还不咸不淡地添了一句:

“平日里宿所都经过了严格核验,每名考生出入时,都有专员检查登记,宿所环境每日都会巡逻三次,不可能有人携带魔心石出没。”

夏侯鲲一时语塞。

也无怪乎他心底惴惴,毕竟相对于宿所和玄鉴幻境而言,演武场的任务无疑轻松得多,当初他一力接下,也是存了偷闲的私心。

这样一来,他也更不会多费工夫,加强演武场的戒备。

正当夏侯鲲焦灼于如何给出交待时,身边的岑禹洲忽然凉凉开口:“我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劳烦蔺长老为我解答。”

见蔺楚疏并未出言拒绝,他索性直接问道:

“朝露试前,我与殷长老一同前往墨刑司检验幻境,那时蔺长老并不在场;后来我与夏侯长老经过墨刑司时,又撞见蔺长老在赛前进入幻境。”

“应当检验时你不在场,赛前万事俱备,你却深夜进入。”

他眸色渐深,“此事和魔心石联系到一处,很难让人不多虑……不知长老能否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也是也,岑兄……岑长老所言句句属实,我能为他作证。”

夏侯鲲见机会来临,立刻将祸水东引。

蔺楚疏墨眉沉沉下压。

他当然听得出两人满满的恶意,却并想不通这些指责的来由。

就算平日里长老会多有不睦,可魔心石对三族来说皆是浩劫。

但凡有半分心系苍生的宏愿,便不该在此时内讧。

“两位长老究竟何意,不妨直言。”

他墨眸眯起,广袖无风自动,腾腾杀意如水银泻地般铺陈开来。

“眼下真相未明,魔心石又危害甚广,当务之急是查出其来源,并迅速设立针对性的防御工事。”

岑禹洲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为蔺楚疏扣上罪名,忽然话锋一转。

略带揶揄的目光投向首座上沉默依旧的衣烬斓,他轻笑道:

“往日阁主曾言,蔺长老有攻克魔心石的妙法,不知以如今形势之严峻,能否向我们述明情况?”

虽说对于长老会而言,蔺楚疏的力量能够克制魔心石,也并不算一桩秘密。

但克制的方法以及强度,加之如何作用,他们则不得而知。

衣烬斓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此刻根本算不上揭晓蔺楚疏能力真相的合适时机。

他本想岔开这个话题。

可当他与座下某一道视线对上时,清明的意识却忽然模糊起来。

“楚疏他……”

体内仿佛有某种力量牵引着他,不仅神思朦胧,甚至连出口的话语都不受自己控制。

“他体内精血,生来便与魔心石的气息相克。辅以灵力催动,不仅能化解魔心石的力量,甚至能设立屏障,将其驱逐在外。”

他不仅说出了蔺楚疏能力的来源,更是明示了运用之法。

蔺楚疏霍然抬眸,眼底一片深黑。

衣烬斓说得没错,通过大量灵力催动,他的血液确实能够达到抗衡魔心石的功效。

但这是以足够的血液浓度为前提的。

换言之,若要使结界的覆盖范围遍及一间卧房,需要耗去他全身精血的小一成。

那么遍及整个朝音阁的结界,则几乎要消耗他全身上下的十分之八以上。

加之,衣烬斓明知他天劫临近,这样消耗他的血脉,无疑会导致渡劫失败。

如此道理,那人身为阁主自然明了,之前的种种回避也是因此。

为何偏要在这个关口挑明?

岑禹洲等人当然不会放过:“那么按照阁主的意思,我们或许能借用蔺长老的血脉之力,暂保朝音阁的周全?”

“一派胡言!”

一旁听席的殷想容根本忍不下去,猛地拍桌站起,

“大难当前,蔺长老乃至墨刑司,本就是朝音阁的重要战力,怎能轻易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可是殷长老,赛前你我前去核验幻境时,蔺长老的确不在场,是也不是?”

“此后他也和墨刑司弟子未经允许,暗中潜入幻境,至于是否趁机在其中置入了魔心石,在座恐怕无人能够确定吧?”

岑禹洲终于不再掩饰,直截了当地亮出了毒牙。

而面对他的挑衅,衣烬斓简直沉默得过分。

他作为朝音阁主,理当在此时保持公正,却极为反常的一言不发。

蔺楚疏和殷想容试图从他眼神中读出些什么,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事态的发展,实在是诡异得不同寻常。

但斧钺已经悬于颈上,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那么岑长老缘何认为,我会对朝音阁不利?”

蔺楚疏不避不让地迎上岑禹洲的目光,冷笑道,

“抵抗魔心石的代价是我的血脉和灵力,我便是再求功心切,也不可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吧?”

“事实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守卫朝音阁的安全。”

岑禹洲似乎不愿再与他纠结此事,反而挂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

“岑长老说得在理,不论幕后主使是谁,他的目标必然是朝露试。”

“如今三界最为出类拔萃的修真英才都集中在朝音阁,正是一举重创的好时机。”夏侯鲲在一旁补充道。

上首端坐的衣烬斓忽然面露痛苦之色。

他原本苍白的两颊陡然泛起不正常的晕红,额角青筋绷起,似乎正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清明和迷惘在他眼神中激烈交汇。

可没过多久,那种朦胧的灰霾就再次卷土重来。

“楚疏,既然事态如此紧急,恐怕也只能连累你,为了三界利益暂做牺牲。”

他一字一顿地道,

“三个时辰后,乃昼夜交替,灵力最为丰沛之时。届时由三位长老为你护法,助你以鲜血为基,构建防御法阵。”

血色逐渐从殷想容的脸上褪去。

她没想到衣烬斓竟然当真会为了朝音阁的安危,置蔺楚疏于不顾。

也没料到,他对那人的信任居然脆弱至斯。

不过是两次巡查的异常,便足以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他身上。

那么,过往的那些出生入死、披肝沥胆……

不都沦为了一场笑话?

“请阁主三思!”

她凤眸通红,快步来到蔺楚疏身侧,躬身便要行大礼。

蔺楚疏却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臂。

“阿楚,你放开我……”殷想容心中酸涩,二人共事多年,彼此的辛苦和付出都看在眼里。

面对如此卸磨杀驴的行径,说不心寒,不愤懑,着实不可能。

但这一刻,蔺楚疏的情绪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事态的发展虽然极为反常,却并非无迹可寻。

或许自己之前的预感并没有错,对秋声缈的交待,也不失为一场未雨绸缪。

只是,倘若一切真如自己所料,他能够留在周长明身边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阁主之命,楚疏自当遵循。”

他一撩雪衣下摆,单膝跪地:

“还请您明示,这方血御之阵,该如何设置?”

作者有话要说: 淦,培训居然收手机,还得持续一整天……

我还能继续在夹缝中求生存更新吗

汪汪大哭,做个作者好难啊

死遁后男主总想扒我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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