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群贤x1

“你……!”

夏侯鲲气得咬牙,他老早就看不惯这人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模样,正想呛声几句,却忽然被人按住。

对他开口的是上阳司司首,廉奉仙尊夏侯鲲。

此人生得身材魁梧,面容刚毅如同斧凿,只是正襟危坐,就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夏侯长老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我早已从斥候弟子那里听说,目前三界中唯一能消解魔心石力量之人,便是蔺长老。常言道能者多劳,更何况是他人无从获取之能,劳心劳神,自然不奇怪了。”

这是功力即将进阶之兆。

而它同时也意味着,那场迄今为止无人能够经受的九重天劫,很快就要到来了。

或许,留给他的时间早已不多了。

“我见蔺长老面色有些疲倦,可是魔界鬼市一战消耗了太多精力?”身旁忽然有人凉凉说道。

蔺楚疏有刹那的怔愣。

不知是否因为天煞孤星的命格,相比于其他修士,他的天劫总是来得更加凶狠,若非每一次都有人庇护,甚至无法顺利进阶。

一股尖锐的疼痛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心口,他屏息内视,只见凝滞已久的丹田气海,竟然隐隐裂开了几丝缝隙。

朝音阁下分设四司,其首领组成长老会,与朝音阁主共同商议决定各种重大事项,如今他们正是为了朝露试聚在一处。

“怎么,难不成长老会就这样变成了你们的审讯会?魔心石祸患已解,你们还要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蔺长老头上,究竟是何居心?”

殷想容反唇相讥:“我与蔺长老相识多年,他为人如何我心中的自然有数,倒是你们,自诩朝音阁四司同气连枝,如今反而窝里斗起来,传出去岂不是惹人耻笑?”

搭在腕骨上的手指细长冰冷,夏侯鲲回眸望去,正对上玉坤司首岑禹洲笑眯眯的脸庞。

他身材细瘦,面容苍白,五官整体偏狭长挂,不论是斜斜入鬓的细眉还是欲说还休的狭眸,都蓄着令人猜不透的神秘感。

两人一顿夹枪带棒的暗讽,简直让殷想容出离愤怒,她忍不住冷笑:

岑禹洲微笑道,“谁也无法抵抗魔心石的侵蚀,这是不争的事实,为何偏偏只有蔺长老能做到?”

“是啊殷长老,你想想看,”面对着殷想容,夏侯鲲立刻放柔了语气,

“过往蔺长老身上发生过多少异状,你我都看在眼里。可这回魔心石关乎三界安危,倘若真与他有关,连朝音阁也庇护不得。”

“你……”夏侯鲲最见不得她为了蔺楚疏对自己恶语相向,气得腾身站起,宽大衣袖无风自动,强横的灵力呼之欲出。

眼看着几人就要动手,地面却忽然一阵剧颤,紧接着无数藤蔓从地底刺出,牢牢束缚住了他们的手脚。

“荒唐!云顶穹殿,岂是你们随意泄愤之所?”

殿内的帘幕微微晃动,走出一名身着黄衣的半大男童,他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年纪,脸孔玉雪可爱,眼角一点朱砂泪痣熠熠夺目。

众人的脸色却立刻变得恭敬肃穆:

“请阁主恕罪!”

“本尊邀你们前来,是为了商讨朝露试事宜,不是为了给谁扣帽子的,”

男孩赤脚踏着虚空,面容稚嫩,声线却沧桑如同垂暮老人,“若是再不分轻重妄议此事,便休怪本座降罚。”

“……遵命。”

缠绕众人的藤蔓退去,他们默契地不再吱声,悄然退回了原位。

殿中只有蔺楚疏垂着双眸八风不动,男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神情似是肯定,又似忧虑。

他修炼的功法特异,会让外貌随着年岁增长愈发年轻,眼下虽然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实则已经五百有余。

“几日前禹洲提出,本次朝露试纳入魔族和灵族考核,本尊考虑后,也认为此举有利于缓和三族关系,只是对优胜者名额与选拔后去向暂无定论,不知诸位有什么建议?”

殷想容道:“魔界与灵域正好缺乏类似的选拔机制,我们人族也可借这次大比的机会,衡量一下新生代修士的水准。”

“只不过,”她话锋一转,“我认为三族优胜的名额应该分开计算,不同种族之间可进行对决,但惟有面对同族时才能积分。此外,另两族的优胜者也不可进入朝音阁。”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作为凡世掌权机构的朝音阁,决不容外族进入。

更何况,正是在三族混战中,上届长老会四司陨落其三,只剩下墨刑司首,也就是如今的朝音阁主,衣烬斓。

“想容说的不错,”衣烬斓点点头,

“加之如今魔心石来源不明,幕后者极可能利用朝露试生乱,各司须得加强警戒,也能顺势利用这个机会,揪出背后主使。”

见众人并无反对意见,他将朝露试的细节安排逐一吩咐下去,便结束了这次长老会议程。

“楚疏,你且留步。”衣烬斓向蔺楚疏示意,“本尊有些事要问问你。”

说罢他突然面露痛苦之色,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阁主,可是身体抱恙?”岑禹洲在一旁关切问道。

“无妨,只是一时气滞。”衣烬斓不着痕迹地用衣袖擦拭嘴角,随后领着蔺楚疏向殿内走去。

岑禹洲的目光则追随着他藏在身后的手掌,眸色微深。

……

等蔺楚疏返回墨刑司,天色已经擦黑。

若没有魔心石的混乱横生枝节,眼下朝露试应该已经顺利开展,他远远望着寝殿方向寥落的灯影,忍不住轻声叹息。

“楚疏,你能与魔心石对抗之事乃朝音阁机密,轻易绝不容外人知晓。”

衣烬斓的叮嘱再次回响在耳畔,“结合储坊主的星盘演算,这届朝露试或有变故发生,倘若事态真的到了不可挽回之时,本座希望你能力挽狂澜。”

那一刻,朝音阁主显得格外憔悴萧索。

蔺楚疏微扬起头,遥望远方寥落的星辰,忽然从平静的夜空中嗅出了几丝山雨欲来的味道。

月色将他的背影拉得修长,当他路过院落一角,忽然有人高声唤道:

“师尊,这边!”

蔺楚疏回眸,见身后小院里,不知何时已经布置了一桌好菜。

明明是秋声缈先凑上来打招呼,他的视线却落在了身后的那人身上。

绣金的黑衣衬得手腕益发冰白剔透,周长明端着盏碧玉茶杯,款款伸出手:“今日忙碌了一天,先喝杯热茶吧。”

他脸上丝毫没有被爽约的不悦,反而在月光映照下透出一股别样的温情。

“多谢。”

蔺楚疏接过茶杯,修洁指尖从他手背上划过,无声中带起酥麻的电流,让他心底狠狠一荡。

周长明强迫着目光从他滚动的喉结处移开,快步回了桌边。

秋声缈紧挨着他坐下,蔺楚疏则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对面。

“长明你不知道,咱们师门都好久没这般,坐在一桌好好吃顿饭了。”

秋声缈笑道:“师尊早已辟谷,平日里又事务繁忙,若非良辰佳节,真是难有这样闲暇的时光。”

“对了师尊,这一桌饭菜都出自长明之手,我觉得滋味很是不错,您快尝尝看?”

他忽然碰了碰周长明的肩,眼神狡黠。

后者险些捏断手中的木筷。

自己下厨这件事纯属巧合,若非午后秋声缈听说蔺楚疏要回来用膳,主动请缨却炸了厨房,他也不会帮衬着帮衬着,就赶鸭子上架成了主厨。

而且明明是蔺楚疏先鸽了他,自己却态度良好,又是煮饭又是奉茶,听起来总有些古怪。

他原本想让这件事轻飘飘揭过,没想到蔺楚疏竟然没有拒绝,甚至看上去还颇有兴趣。

这样一来周长明更加没法推脱,只能硬着头皮,夹了几块鱼放进蔺楚疏盘里:

“这是我特制的糖醋鲜鱼,仙尊请用。”

盘中的鱼块乍看平平无奇,可仔细观察,早已被一一剔去了刺。

蔺楚疏瞳孔一缩。

剔除鱼刺劳心劳神,若非特意吩咐,一般人根本想不到这样做。

某件往事忽然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那时他年纪尚小,某次吃鱼时不慎被鱼刺卡了喉咙,受了不少罪,于是从那以后,他的义父每次都会为他清除鱼刺,再将菜品还原成鱼本来的模样,让他享用。

他夹起一筷鱼肉送入口中,渗入唇齿的滋味绵密细腻,与回忆分毫不差地重合。

周长明见他久久不语,心里有些没底:“味道怎么样?可还合你心意?”

这句话一出口,他也有些茫然,恍惚间时光倒转,相对而坐的身影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泛着故纸堆般温暖的色泽。

朦胧的视野里,他看见蔺楚疏墨黑的眼眸里,涌动的情绪也一如往昔。

“很好吃。”

他轻声道。

与此同时,云雾缭绕的穹芜殿内,蔺楚疏忽然眉宇微皱。

“岑长老这番阴阳怪气的话是在内涵些什么?鬼市魔心石凶险,以你我之能根本没有决胜的把握。更何况蔺长老在长老会的时间远长于你,他可信与否,想必阁主心中早已有定夺。”

“殷长老,养兵千日亦有反骨,凡事需拿证据说话,怎能单凭几十年资历就判定一个人的好坏?”

但蔺楚疏毕竟是在座之人的修为天花板,对于他的挑衅当然有不放在眼里的资本,于是淡淡垂眸,不作回应。

死遁后男主总想扒我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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