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周长明僵在原地。
湿润的气流顺着唇齿渡入,因缺氧而迟钝的感官逐渐变得清晰。
那人微凉的唇,清淡的乌木香气,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力度,都猛烈冲击着他的神志。
双手徒劳地举起,似乎想要推开蔺楚疏,触及的瞬间不知是否没了力气,反而变成了半推半就。
激烈的心跳在胸膛里左冲右突,电流般的酥麻从唇舌蔓延到全身。
周长明浑身颤抖,眼中渐渐晕开微红的水色。
与他的剧烈反应恰好相反,蔺楚疏眼神沉静,仿佛自己只是做了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将足够的气息和灵力渡入周长明体内,他便松开手臂,走向了结界深处。
被留在原地的周长明头皮发麻。
尽管在心底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只是纯粹的渡气救人”“这根本不算什么”云云,他的脸颊依旧红到了脖子根。
自己怎么会……怎么能失态到这种地步?
周长明摩挲着嘴唇,方才触碰过的地方仍残存着温润的触感,亲昵的画面也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
蔺楚疏对自己而言,真的只是个虚拟人物那么简单吗?
是一次又一次的角色扮演让自己入戏太深,还是他真的能带给自己不同的感觉?
发愣的当口,前方的队伍已经消失在结界之中,周长明这才惊醒,急忙快步跟上。
走过光雾覆盖的范围,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视野中的景色就全然改变。
不同于魔界诡异的景致,他们此时身处在一方风景优美的山坡上。
顺着苍郁繁茂的森林向下看,山脚烟火旺盛,建筑密集,正是一处繁华的城镇。
“此处是大陆东岸的宁阳城,”秋声缈看他一脸茫然,凑近解释道,
“朝音阁建在远离大陆的默琴岛上,且有特殊结界与世隔绝,我们需要在码头乘船入海。”
“目前天色已晚,港口的渡船只怕已经停运,我们不如在城中修整一宿,明日早晨再出发,不知师尊意下如何?”
仅仅是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周长明的耳根就开始发烫。
他死死低着头,脚趾抓地,努力把自己藏在人群里,唯恐引起蔺楚疏的注意。
蔺楚疏轻轻颔首。
左右鬼市的混乱已经告一段落,返回朝音阁也并不急于一时。
他视线在人群中逡巡,瞥见那抹瑟缩的红衣身影,随后调开了目光。
……
魔界中的时间流逝比凡世慢上好几倍,众人进入的时候还是盛夏,不过短短十余日再离开,已然进了深秋。
姜玉琢为他们找了间客栈落脚,基本安顿妥当后,自己便和秋声缈去码头预订船只。
客房中,周长明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当即决定要好好洗个澡。
他向小二讨来热水和衣物,随后将房门落了锁,末了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又搬来桌椅怼在门口。
……谁让蔺楚疏就住在他隔壁呢!
虽说缔结灵契后的双方距离越近越好,他却丝毫不想和那个人打照面。
三两下脱掉四面漏风的红纱衣,周长明嫌弃地将它扔到一边,钻进了木桶里。
他的身体状况比起刚进入游戏时的确好了不少,但依旧敏感得过分,泡进热水没多久,晕红就从皮肤下透了出来。
周长明捞起湿透的长发,倚靠在木桶边,忍不住悠然轻叹。
从小他便生得比一般男孩艳丽,没少惹人非议,如今添上这头长发,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蔺楚疏这么古怪,该不会是……
某个危险的想法刚冒头,他就吓得一激灵,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过来。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次疑似亲吻的渡气之后,他总会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人。
时而羞赧难当,时而又为他的恶劣行径气愤不已。
水面倒影映出脖颈上刺眼的淤痕,他轻轻揉按着,眼中升起氤氲的水雾。
蔺楚疏对他的态度,眷恋温柔尽数源于以往,厌恶提防皆是针对眼前。
可过去那三个人,是他,也不是他。
不应该为npc这样牵肠挂肚,他反复告诫着自己,但乱麻一般纠结起来的情绪,已经让他几乎无力思考。
这几日始终紧绷着神经,此刻稍微放松,眼皮就如同灌了铅一般越来越重。
周长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到再次清醒,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神志回笼,他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回了床上。
而不远处,蔺楚疏正端坐在桌边,垂眸饮茶。
桌椅不是都被自己用来堵门了吗?!
周长明欲哭无泪,终于意识到这些所谓的防御工事,对大佬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他只能裹紧被褥,默默往墙壁回缩:
“你……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宁阳城的夜市开张了,我们难得来此一趟,想着叫上你一起出门看看来着。”
大佬身后忽然冒出了秋声缈的脸。
“却不成想,敲你房门半天没人回应,我担心是你的伤势还没痊愈,便请师尊一道前来查看。”
秋声缈捂着嘴笑得开怀,
“这才发现,某人居然在浴桶里睡得死沉,还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有我们这群修士贴身保护还不放心,真不知是该说你心大,还是太谨慎呐。”
……防的就是你们啊。
周长明尴尬地笑,正准备找个别的话头揭过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却冷不防与蔺楚疏对上了视线。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无波无澜,他的心脏却又不争气地开始狂跳。
在红晕蔓延上来前,他急忙钻进了被窝里。
“那……那你们先等我换身衣服。”
……
半刻钟后,周长明、蔺楚疏与姜秋四人一道出了客栈,向夜市走去。
在障眼法下,他们看起来只是相貌平平的路人,混入人群中立刻便没了踪影。
秋声缈负着手走在最后,心里默默盘算着脱身之法。
自家师尊这一回虽然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周身冷凝的气质却依旧让人胆寒,若是跟着他逛完全程,只怕憋闷得很。
他动了歪心思,便拉着姜玉琢的衣角,谎称肚子痛,先找了处食肆落脚。
而周长明则浑浑噩噩地跟着蔺楚疏,一路走过人流熙攘的街市。
身边这个人一直没说话,清冷的乌木香气却止不住地往他鼻子里钻。他低头抿着唇,力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肚子却在此刻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说来也诡异,他虽然不觉得饥饿,肠胃却仿佛好久没有进食了一般空空如也。
周长明轻轻揉按着肚子,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面前已然递来一串糖果子。
“吃点吧。”
视线从修长手指一路移到漆黑眼眸,他迎着蔺楚疏的目光,忽然觉得这两弯瞳眸无异于漩涡,正在将自己吸入。
他木然地接过串串,甚至忘了询问那人是何时购买的,便愣愣地送入口中。
果子的表皮冰凉软糯,咬破后焦糖味的流心直接涌出,甘甜馥郁地在唇齿间化开。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食?”
他咬着果子,瓮声瓮气地问。
蔺楚疏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摩挲着指节。
周长明顺着他的动作望去,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一枚指套。
棕褐色的指套看得出上了年头,边缘磨损严重,成色也不再光鲜。
可蔺楚疏抚弄着它,姿态珍重,仿佛指下是某种昂贵的至宝。
在看清指套的刹那,周长明瞳孔一缩。
这是……这是他身为杨峤时,日常使用的那枚射箭指套啊!
按游戏时间走,这玩意儿怎么都有一两百载年头了……蔺楚疏为什么还留着它?
相伴的十年对于眼前这个人来说只是一瞬,他缘何要铭记到现在呢?
周长明咬果子的动作顿了顿。
刹那的情绪裂痕被蔺楚疏敏锐捕捉,令他眸色微深。
有些人在生命中匆匆而过,留下的痕迹却永远无法磨灭。
每一次午夜梦回,过往都会将伤疤撕扯得鲜血淋漓。
从初遇开始,周长明便带给他强烈的异样感,分明诸多细节都与记忆中有出入,却又总能在关键处悄然重合。
更何况梦境之中,那人抱着他,反复说着自己从未离开。
那究竟是随口一句安慰,还是不慎吐露的真相?
对往日温情的留恋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早已炼成了砭骨的毒,即使是一丝幻影,他也不肯放过。
蔺楚疏停下了脚步。
他忽然很想打个赌。
作者有话要说:乌乌今天也是想要更多评论的一天
搬宿舍搬得我浑身酸痛呜呜呜呜,需要安慰和抱抱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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