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随着雪雁进来,欲给黛玉行大礼请安,却被黛玉一把拉住,嗔怪道:“别跟宝姐姐学那些假道学,你知道我最烦那些繁文缛节的。”
虽这样说,湘云到底是福身请了个安,方随着黛玉去椅子上坐下。紫鹃端上香茶来,湘云接过来,又看着黛玉的脸色叹道:“怎么才一个多月的光景,姐姐竟瘦成了这般摸样?前些日子恍惚听说姐姐因为北静王爷受伤的事情也病了一场,我总说要来给姐姐请安的,只是我们家那口子回来后又添了许多事儿,姐姐如今可大好了?”
黛玉笑了笑说道:“哪里又瘦,我也不过就是这么个样子罢了。这次你们卫将军也是立了军功的,听说高升了,还没给妹妹道喜呢。”
湘云笑着摇头:“还不是托了王爷的福气,怎敢劳动姐姐?”
姐妹二人又说些家常话,因湘云说起了卫若兰在北疆的事情,自然有说到了北静王,湘云因问:“昨儿我又听说王爷又病了,太医院好几个太医都被请去了北静王府别院轮流值守。姐姐可是要急坏了吧?”
黛玉啐道:“你又胡说。哪儿跟哪儿我就急坏了?”
湘云看看左右无人,便拉着黛玉劝道:“姐姐就是喜欢嘴上逞强,自己背地里又流了多少眼泪?我听说北静王爷因为李尚书府那位侧妃的缘故跟太妃闹翻了脸,已经搬出王府去住了。王爷本来就重伤未愈,身体元气大伤,如今再失了调理,耽误了将养,姐姐将来依靠谁呢?”
黛玉叹了口气,眼前都是水溶那张苍白的脸和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想他那样一个尊贵的人,从小被太妃捧在手心里长大,如今却因为自己和太妃闹的这样僵……
湘云看黛玉不说话,又轻声问道:“林姐姐,你和王爷的婚事会定在什么时候呀?我好提前预备贺礼呢。”
黛玉斜着眼瞄了湘云一下,被她那认真的模样给气的笑了,脑子里忽然一亮,随即想到了什么,于是骂道:“你这死丫头真是无聊得很。今儿来我这里是专门为别人传话的么?看来你们贤夫妇还真是夫唱妇随。”
湘云却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可是皇上御赐的姻缘哪!这成婚也是早晚的事儿吧,你总不能因为老王爷的孝在,就躲在这里一辈子啊。”
黛玉想到这些事情,心里越发的烦躁起来,便抬手端了茶盏,慢慢的啜了一口,说道:“如今此事也由不得我做主。一切只等着瞧罢了。”
湘云点点头,又转了口风,拍了一下手叹道:“瞧我这记性,倒是把正事儿给忘了。”
黛玉不解的看着她,笑问:“你有什么正事儿?在这里说了这半日的话,却原来还有正事儿?”
湘云笑道:“这个自然,如今天冷,姐姐在家里也是闷得慌,所以我昨儿特地叫他们弄了些上好的鹿肉来,所以特来请姐姐,明儿个移驾到我那里去,咱们再如那年一样,支起炉子烤鹿肉吃,可好?”
黛玉原因心事重重,说要不去,可又见湘云兴致勃勃的样子,也知道她果然是好意劝着自己出去走动走动,便点点头,笑道:“吃鹿肉使得,只是你别再让我们联句,如今我们可没你这般的精神。”
湘云忙笑道:“都依姐姐,都依姐姐。那我先回去叫人打扫屋子,赶明儿姐姐一早过来?”
黛玉却道:“忙什么?打扫屋子也要你亲自去么?你们家里有的是下人,你今儿且在我这里用了午饭再走。”
湘云忙摆手:“下人是不缺,也有几个心灵手巧的。只是这是姐姐头一次驾临我家,事事须得妥当才是。别的不说,那鹿肉须得我亲手弄干净了腌好,才不辜负姐姐走这一趟。”
黛玉又笑着捏她的脸,说道:“看把你乖的。”
湘云来的匆忙去的更匆忙,只是黛玉心里盛着许多的心事不曾多想。只管靠在榻上发呆,一味的沉吟不语,室中地炕本就极暖,又另有熏笼,那熏笼错金缕银,极尽华丽,只闻炭火噼叭的微声,紫鹃轻着脚步进来,把冷了的茶水撤了去,又换了热的来。
第二日早饭后,黛玉果然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便要出门去,却见小龙寻披着一件玉白色锦缎水獭风毛的大氅进来,见了她也换了出门的衣裳,便笑问:“姑姑今日也要出门去?”
黛玉笑着点头,又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小龙寻浅浅的笑道:“太子殿下派了马车来,说要接侄儿和何先生去东宫说话,侄儿才想起来今儿原是太子的寿辰,因皇上新近没了小皇子,心情不好,太子便不声张,只悄悄地叫几个谈得来的去吃酒。”
黛玉点点头,说道:“那你就去吧,去见见太子殿下的几位近臣也好,只是不许吃酒,若是吃醉了回来,姑姑可要罚你去家祠里跪着去。”
龙寻忙答应着,又问:“姑姑是去哪里?”
黛玉便道:“我去卫镇抚的府上坐一坐,和我旧日的姐妹说几句话就回来。”
“那要不要侄儿回来时去接姑姑回府?”
黛玉笑:“不用了,我定比你回来的早。你切忌不可任性,凡事少说话,只多听多看。明白?”
龙寻答应着,又将黛玉送上马车,方带着何隽之去赴太子之筵。
黛玉是头一次来湘云的家里,这小小的府邸虽然不够奢华宽敞,但贵在精致。里里外外不过十多个仆从,皆被湘云料理的十分有礼有序。黛玉的车辇自大门口停下,刚下马车便看见门口拴马石上拴着两匹高大的骏马,马上赤金鞍座,五彩缨辔,一看便知非寻常武将的坐骑,于是不由得问了一声:“还有谁在此做客?莫不是他们今日设宴还有别的缘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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