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枫木市吊车尾的高中,但双石高中却有着严格的寄宿制度,即使学生家里离学校只有两步路,也必须住校,周末放假时才能回家。顾九枝也办了住宿手续,顾霖可能跟学校打过招呼,所以她跟江潮住在一个宿舍,宿舍是六人间,但因为之前发生过冲突的关系,这里有两个人搬走了,正巧还空着位置。
知道她住进了江潮宿舍,还有人跑来跟她说要小心一点,不要招惹了江潮,江潮打架可是很凶狠的。
她虽然还没分化,但已经有好多alpha被她打过了。
“凶狠吗?”
回忆着好心同学的劝诫,顾九枝抱着鼓鼓囊囊的行李,走在宿舍楼前阴凉的树荫下。
开学不是才两个月吗,怎么听起来,江潮就凶名在外了?
因为有男女之分,又有alpha、beta、omega之分,所以虽然双石高中很穷,但宿舍楼倒是严格地分了好几栋。顾九枝分来的这栋宿舍楼是给没分化的同学住的,墙体的白腻子已经有些许脱落,看着有些年头了,宿舍楼被低矮的围墙包围,于是有个小院,院子里有颗老樟树,几乎与楼齐高,浓密的树冠遮挡了一边的光线,南方的小城蝉多,正是临近傍晚,树上蝉声渐大,可想而知晚上还会加剧,不知道宿舍隔音效果怎么样。
顾九枝分了两次把行李搬上楼,期间比起沉重的行李更麻烦的,是同学要帮她拿行李的热情。
如果同学只是好意,顾九枝当然会领受,但对方眼里□□裸地写着“我对你有意思”,于是她只好礼貌性地拒绝了:“谢谢你,不过我自己搬得动。”
才高一呢,谈什么恋爱?学习时间都不够!
“啧啧,新同学真受欢迎。”
六楼走廊上,老旧栏杆上趴着好几个蓝校服,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楼下那搭讪的一幕,这都是些人们常说的“问题少女”,也会被喊作“后进生”,平时一个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现在都趴在栏杆上看戏,更没个正形了。如果顾九枝这时往楼上看一眼,会看到她惦记的那个泪痣少女赫然也在其中。
隔着几层楼的高度,泪痣少女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懒洋洋地往栏杆上一趴,饶有兴致地看着顾九枝,耳边是狐朋狗友们的议论。
“吴湘a上去了,赌一包辣条,她会失败,顾九枝都拒绝了好几个了,也不让我们这些舍友帮忙,没道理会理她。”
“哈哈,顾九枝真的拒绝了,也真够莽的,不知道吴湘是高二的杠把子吗?那可是a级alpha,她也不怕的,不过她没分化,感觉不到信息素吧?”
“吴湘好像对她有意思,今天在我们走廊外边转了好几圈呢。”
“欸你们说,顾九枝是不是也知道人家对她有意思啊?不然干嘛这样子?哈哈,徐云杰也来了,拜托,他一个男生,还是alpha,难道还想上我们宿舍楼不成?”
“顾九枝跟他们说话了?说了啥?额,怎么吴湘和徐云杰打起来了?”
从不良少女们的角度来看,就是吴湘和徐云杰都围着顾九枝,徐云杰好像还想去“抢”顾九枝的行李,并且拍起了胸脯,大约是在保证自己有办法上楼,顾九枝被夹在两人中间,露出左右为难的表情,场面一时僵持不下,徐云杰干脆去抢她的行李。便在这时,顾九枝突然开口说了句什么,吴湘和徐云杰的表情就古怪起来,紧接着吴湘和徐云杰说了几句,两人就打起来了。
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的这个当口,顾九枝......顾九枝没事人一样抱着她的被子上了楼。
事情的发展突然超出大家的意料,她们一头雾水的这会儿,顾九枝已经出现在走廊里,见她上来了,大家就停下八卦,顾九枝的目光在江潮身上停留了一瞬,在泪痣少女感觉到前走进了宿舍。
比起楼下的插曲,入住的过程还算顺利。
顾九枝把行李箱打开,私人用品码进柜子里,书籍放到公用的长桌上,之后是床铺的整理。宿舍是上下床模式,她来得晚,下铺都没了,顾九枝有点恐高,但也不好开口让人跟她换,她便硬着头皮选了靠窗的那个上铺。她是没发现,她把被子搬上那个空床铺时,宿舍其他几人都微微睁圆了眼睛,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就连江潮,也挑了挑眉。
铺床的时候,旁边传来声响,顾九枝侧头一看,江潮两手拉住床上的防护栏,像轻盈的鸟儿一样翻上了床,她这才知道,原来旁边这个床铺,正巧是江潮的。
因为这,顾九枝先前那点睡不到下铺的郁闷稍微地消散了点。
江潮上床以后,见顾九枝也没有因为她而换床铺的意思,知道她还没听过自己的事情,便只好盘腿坐在床上,看新舍友摆弄床铺。
大约真是个娇生惯养的,顾九枝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其实刚刚她爬上床时就显得笨笨的,两腿都在打颤,让人觉得她随时会失去平衡。这会儿她跪在床上专心致志地打理着床铺,也显得慢慢的,白到发光的纤纤五指指明明应该很灵活,做起这些事情来却笨拙得很——但终究是弄好了。
看着看着,江潮好像也来了整理床铺的心情,她把床铺卷起来,在顾九枝不解的眼神里掉了个个,顺便也把枕头换到了另一头,顾九枝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江潮先前,脑袋应该是挨着她的床睡的,但现在她这张床有人了,江潮便把头的朝向换了一边,这样一来,两人睡觉时,脑袋便不会近乎挨着了,毕竟,如果顾九枝发现了江潮的脑袋是挨着这边,应该也不会把脚对着江潮。
但现在,是江潮把脚对着她了,于是顾九枝也只能把脚对着江潮。
各自收拾完床铺,江潮又轻巧地翻下了床,她好像总是来去匆匆,但她走之后,宿舍倒是热闹了些。
舍友们围上来跟顾九枝聊天,好心地告诉了她一些注意事项。比如宿舍每晚十点熄灯,洗漱要在熄灯前完成,为了避免争抢洗手间,她们宿舍排了表,每周换着顺序来,宿舍里也不是每个人都好相处的,比如脖子上挂着耳机的云渺渺同学,在提及这件事时便郁闷地低语一句“又来个抢厕所的”。
顾九枝只当没听到。
然后,虽然进出宿舍都要按指纹,但在熄灯前,宿舍阿姨还是会再来清点一遍人数,熄灯后还有老师巡夜,这对第一次过寄宿生活的顾九枝来说有点奇怪,不过她也都记下了。
住宿的事情了解的差不多,顾九枝便把话题往江潮身上引,不过聊起这个,大家的反应就大不一样了——
“你才刚来,就听说江潮的事情了吗?那你还选那个床铺。”这是觉得奇怪的。
“江潮看起来是有点凶凶的,不过你别惹她就好啦。”这是忠告派。
“江潮平时很少待在宿舍的,安啦。”这是佛系党。
不过无论如何,她们的反应都指向一件事——好像,江潮是挺凶的。
算是安顿了下来,整理完东西已是黑夜,顾九枝吃了点零食,这时洗手间已经热闹了起来,大家都抓紧时间洗澡洗衣服。顾九枝来的最晚,理所当然排到最后一个,在等待洗手间的空隙里,她出到走廊,在满天星子下跟顾霖打了个电话,隔着几千公里,母女二人聊了一会儿,顾霖问她:“你见到她了吗?”
这个“她”指的是谁,顾九枝当然不会不清楚,她犹豫了一下:“见到了,她的眼睛很像你。”
电话那头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是什么滋味地笑了下:“嗯,我知道。”
听着那久违的笑声,顾九枝默默地把“她看起来不太好相处”这句话咽了下去。
“好好跟她相处吧,你们姐妹两,以后互相扶持的时间还长呢。也帮妈妈看看,她现在的生活。”
女人的话语有丝叹息的意味,可能还有点意味深长,顾九枝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乖巧应下,顾霖事忙,很快挂了电话,顾九枝站在栏杆前,看着外面那静谧的夜色,直到这时,才来得及感受那种跨越千里来到新环境的飘忽感。
南方的小城,天空好像一下子比北方低矮了许多,星子由此变得触手可及,但女孩儿遥望着天空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照出的不止有漫天的星辰,还有星辰背后那漆黑的天幕。
“可是,她看起来,真的很不好相处啊。”喃喃地低语出一句,女孩子清澈柔软的音色被喧闹的蝉鸣盖了过去,闷热的晚夏里,老樟树散发着略微刺鼻的香气,倒不会令人感到不适,但顾九枝还闻到另一股味道——烟气?
有人在抽烟?顾九枝有些不适地转头,往四周看去,在不远处的楼梯拐角瞥见了一个蓝色的衣角。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眼神,一道纤瘦的身影慢慢从拐角晃出,懒洋洋地朝她挥了挥手,少女好像并不担心抽烟被她看到,还当着她面吸了一口,唇边的火星随着吸气而明亮一瞬,眼底那滴泪痣被映照得娇艳起来,又很快在烟雾下模糊了。
“江潮?”
作者有话要说:是个坏崽,但会改好的。
啾啾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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