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啥?”
唐岳山扯了扯顾娇的衣袖,示意马前的空隙,“该往前走了。”
前面已空出了一大段,后面排队的百姓都不耐烦了。
尽管进城也非他们所愿,可晚一点进去又不能多挣几钱银子,还不如早点干完了好回家歇息。
顾娇道:“没什么,随便看看。”
黑风王往前走了几步。
此时,那辆马车已经顺利通过了城门口的关卡。
之所以说顺利,是因为顾娇发现守城的侍卫似乎早认识这辆马车的主人,根本查都没查便放他进去了。
与我相公“长”那么像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
但他不是被上官燕安排在一处安全的庄子里避难去了吗?为了不让他溜出来,上官燕是给侍卫下了死命令的。
——当然,顾娇觉得上官燕可能并不十分了解这个儿子的尿性。
连王绪都能被忽悠成那样——
奇怪的是他为何会现在边关?还一副在蒲城混得不错的样子?
“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并不觉得自己认错,但她也不认为那个家伙有理由出现在晋军的地盘。
两种情况都不合理。
“你在嘀咕什么?”唐岳山小声问,“一大早神神叨叨的,是不是太女来了,让你想起你的小相公了?”
太女是萧珩亲娘,睹人思人,没毛病。
顾娇扭头看向他:“话说你是怎么知道太女是萧珩亲娘的?”
唐岳山没有隐瞒:“庄太后和老祭酒说的呗,不然这么大的秘密,谁敢去想?话说回来,老萧这人还真是有艳福的,当初他救下那个燕国女奴的事我也知情。”
顾娇古怪地问道:“你为何知情?”
唐岳山顺嘴说道:“我在现场啊。”
顾娇:“嗯?”
唐岳山脸色一变。
糟糕,说漏嘴了。
唉,算了算了,漏都漏了,再多漏点也无妨了。
唐岳山长叹一声:“当年的事啊,说起来有点复杂,你是不是以为太女是老萧从军营带回来的?军营来了几个军妓,有个国色天香的,下人们不敢私自享用,第一个想到献给自己的老大?”
别说,顾娇还真这么猜过。
“其实不是。”唐岳山摆摆手。
萧戟其实不是从军营把人带回来的,是从地下武场,当时萧戟还不是地下武场的第一,看第一看上了那个女奴,要抢占她。
女奴向萧戟求救。
萧戟英雄难过美人关,便向那个第一发出了挑战,结果可想而知,第一被揍得不要不要的。
那时的萧戟还没后来那么强大,打败武场第一所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他一直以为萧戟玩过之后便把人送走了,毕竟萧戟这人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谁能料到他们俩竟然有了一个孩子?
不过,萧戟大概并不知道,上官燕被关在地下武场的笼子里时不是随随便便找他求救的,早在大燕国的时候,上官燕就撞掉过萧戟的面具。
上官燕看见了萧戟的脸。
他至今记得小丫头被惊艳的表情:“我、我叫阿燕,你是谁啊?”
萧戟在上一场决斗中受了重伤,五感受损,没看清也没听见。
他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拾起地上的面具戴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女上官燕怔怔地望着萧戟的背影,看了许久。
那眼神,就和我看我嫂嫂一样……唐岳山心里补了一句。
听完唐岳山的话,顾娇惊诧:“原来京城地下武场的第一是宣平侯啊。”
难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怕是自打有了腰伤之后,便再也没去过那个地方了。
想到什么,顾娇又道:“你是不是也在地下武场?”
唐岳山直了直腰杆儿:“咳,差不多吧。”
顾娇:“注意自己的身份。”
唐岳山黑着脸将身子佝偻了些。
“你当年排第几?”顾娇又问。
唐岳山呵呵道:“我又没参与这种无聊的决斗。”
顾娇斜斜地睨了他一眼:“那看来你排名很低。”
“喂!你要不要这么瞧不起人啊!都说了是懒得去决斗!”要不是场合不对,唐岳山早当场炸毛吼出声了,他比了个手势,“第三!”
在昭国地下武场,只有前三才有资格去地下武场。
“第二是谁?”顾娇问。
唐岳山哼了一声:“还能是谁?”
不过我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却不清楚我是谁,这就是我唐岳山的本事!
顾娇:“所以顾长卿是打败了你才获得去燕国的资格的。”
唐岳山:“那是我让他!我早看出他是顾长卿了!”
顾娇撇小嘴儿:“马后炮。”
唐岳山金刚怒目,老子说的是真的!
唐岳山最终也没机会为自己正名——因为排到他们了。
“我们是从曲阳城过来的,我爷爷是晋国的商人,我全家被他们关押,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还请二位行个方便,容我进城避难。”
顾娇这次是纯念台词,并未展示自己殿(辣)堂(眼)般(睛)的演技,效果反而出人意料的好。
“我爷爷来大燕几十年了,我在曲阳城土生土长,不大会说晋国话。”
顾娇说着,拿出了一包银子塞给守城的侍卫。
二人顺利进城。
没我想象中的那么严格,是晋军纪律不严、防守松散,还是晋军心大,丝毫不怕城中混入探子刺探军情?
顾娇一边寻思,一边打量着蒲城中的景象。
蒲城是比曲阳城更大更繁华的城池,人口是曲阳城的两倍,每年为朝廷纳税的总额是曲阳城的三倍,可此时顾娇见到的却完全不是一个大城该有的样子。
商铺大门紧闭,街道上人丁凋零,迎风招展的布招牌被晋军撕得稀碎。
……这座城池在流血。
“你们放开她!你们这群畜生!放开她呀——放开她——”
不远处的铺子里传来一个妇人哽咽的怒骂,她死死地保住一个晋军的大腿,那名晋军与同伴正拖拽着一个容貌姣好、衣着得体的小姑娘。
小姑娘早被打得半晕,没了反抗与哭喊的力气,只得任由两名晋军拖进巷子里。
从衣着与首饰来看,这是一个富户家的千金。
以往也是众星拱月的存在,可蒲城已沦为晋军的地盘,她的身份、她的地位统统不值一提了。
国破家亡,自古如此。
晋军一脚踹开那名妇人,提着裤腰带将小姑娘拖进了巷子深处。
这样的事,在他们没看见的地方,不知发生了多少起。
顾娇拽紧了缰绳。
她很生气。
这些晋军,真的让她生气了!
“战争就是这样。”唐岳山暗暗一叹,抬手挡了挡她的眼睛,“行了你别看了,我去处理。”
他说罢,翻身下马进了巷子。
以他的武功,解决两个晋军不在话下,不过眨眼功夫两名晋军便丧命于他手,他找了个地方将尸体处理了。
被踹晕的妇人醒过来,奔进巷子带走了自家小姐,二人都太害怕了,连道谢都忘了说。
等她们反应过来要去给恩人磕头时,唐岳山已经回到马上,与顾娇一道离开了。
顾娇骑着黑风骑,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说道:“蒲城的局势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南宫家占领曲阳城时,打的是伐暴君、正天下、安国兴邦的旗号,因此还算善待城中百姓,晋军则没有任何忌惮。
他们就是来侵略的,大燕的百姓不是人,是他们可以随意掠夺的资源。
“必须尽快结束战争。”
她正色说。
“有人来了!”唐岳山说。
二人翻身下马。
迎面走来一队晋军,约莫百人,为首的是个伍长。
与二人擦肩而过时,伍长只是随意瞥了眼,一个落魄公子与一个仆人,没什么可让人在意的,伍长带着部下离开了。
确定人走远了,唐岳山才开口道:“来了这么久,还不知老顾去哪儿了。早知道我会过来,就提前让他给留个暗号了。”
顾娇淡淡地说道:“我们查我们的。”
查不查的是其次,主要我想看你俩相互掉马。
强烈的求生欲让唐岳山压下这句作死的话。
“你打算去哪里查?”他问。
“城主府。”顾娇说。
唐岳山差点就给呛到了,心说公孙羽八成就住在城主府,那里高手如云,连我都不敢这么嚣张,你小子胆儿很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晋军有价值的情报全在城主府,因此就算城主府是龙潭虎穴,今日也必须闯上一闯。
“你可以不去。”顾娇说,“这场仗,与唐家没有任何关系。”
萧珩是宣平侯亲儿子,他助儿子平定大燕说得过去,唐岳山确实不必这么拼命。
唐岳山冷冷一哼:“瞧不起谁呢?”
一个丫头敢闯,他堂堂天下兵马大元帅不敢闯?
顾娇见此,不再多说什么。
二人来到城主府附近,找了一处无人的院落安置好黑风王与黑风骑。
“我怎么觉得你对边关这么熟悉?你来过吗?”
“算是吧。”
那场混战里,她就是在蒲城遇害的。
她死在了一柄孔雀翎寒光宝剑之下,被人从背后一剑穿心。
宝剑的主人是个十分厉害的剑客,一袭黑衣,戴着青铜獠牙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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