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钏微微一笑,背起手,昂首道:“这院子,只有在我手里,才能发挥它的作用,放在别人手中,它也就只能是老样子罢了!”
李青御看她这装大人的样子着实好笑,忍不住笑出声。
钱钏脸色一变,“你不信?”
其实她说院子在她手中才能发挥作用,就是唬人的,说说大话而已。
她从不小看古人的智慧,世上没有任何事是只能某一个人才会做成的。
她故意用听起来很专业的话,先发制人,镇住李青御,让他不可小看自己,方能引得他掏钱出来。
倘若他真的小人到要绕过自己去买那院子,她其实也无可奈何。
好在李青御并不是小人,见她发急,忙安抚道:“信,信,我如何不信你?我只是在想,这样好的院子,我若放过机会,岂不可惜?你想如何合作?”
钱钏放了心,笑道:“我本想向青御哥你借银子的,但你若当真有兴趣,便投银子来也使得,毕竟,出钱的是青御哥你,若不让你沾些得些利,我心中也过意不去!只是,我却要占大头,话事权须得在我手中方可!”
“若按你的意思,要怎么分配?”李青御笑道。
“我占大头,拿五一成,你占小头,拿四九成。话事权在我手里,青御哥你只管坐等收钱就好!”钱钏说得头头是道。
李青御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又道:“投银子可以,但我得先去瞧瞧你说的那院子方可决断!”
“应该的!”钱钏道。
投资项目,总不能光凭几句话就做决定,去实地考察,才是基操。
钱钏却要先写契书:“咱们亲兄弟明算帐,你信我,我也信你。你若有意与我合伙,咱们现在就签了契约,明日见了那院子,若成,咱们按契办事;若不成,便不再提,如何?”
李青御自然没有不应的。
就这样,钱钏的首个项目,在门口的台阶上便谈成了。
说去就去,钱钏第二日就带着李青御到码头的院子瞧了瞧。
李青御看过之后,当场点了头。
和卖主过了地契,再到官府交换文书,不过一日,全部办好。
地主家的宝贝儿子,从来不缺银钱,轻轻松松便拿出二百多两银票,交给卖主,完成了交易。
这下可好,本来要租五年的,现在直接盘下那个院子,实在是意外之喜。
钱钏捏着地契,笑呵呵地看着上面的名字,那里书写“钱钏”二字,美得仿佛回到了穿到这里的前一晚。
回去时,坐的仍旧是李家仆人驾的马车。
三人坐在车内——对,陆桢也跟来了——李青御看着眉开眼笑的钱钏,笑着摇头,道:“原来你叫钱钏?”
“嗯,”钱钏心情极好,点点头笑道,“钱钏就是我的本名,我可不叫什么钱串子!”
“名字不错,谁取的?”李青御又问。
钱钏道:“我爸……我的名字呀,是我爹取的。”
“你爹还在吗?”李青御随口问道,“你的家人呢?”
“我爹啊……”本来喜眉喜眼钱钏,脸上笑容渐淡,“我爹自然是在的,家人……也不知他们现在好不好……”有没有想自己?会不会很伤心?
李青御见她伤感,安慰道:“你老家在哪里,若想家了,不如抽空回家瞧瞧去。”
钱钏摇摇头:“我家在很远的地方,回不去的!”
“再远还能出了大梁?总能回去的,”李青御不解,“你若银钱不凑手……”
“咦?”一直望着车窗外的陆桢忽然疑道。
钱钏李青御两人齐齐望过去,只见他不知何时将头钻出车窗之外。
幸亏车窗小,否则只怕他整个人都要出去了。
钱钏拽住他的衣裳,道:“看什么呢?快进来!”
陆桢将头缩回车内,疑惑道:“奇怪,我方才看到一个人,怎么那么像孙二驴?”
“孙二驴?”
他不是偷了陆家的地契,被清河县令判了盗窃吗?怎地才两三个月就开始在这里转悠了?
“他还欠着咱们银子呢,”钱钏一边说,一边学着陆桢的样子,将头探出车窗。
外头人流如织,并不见什么孙二驴王二驴的——她也从未见过孙二驴本人。
“你是不是看错了?”
从车帘处向外张望的李青御,也将头收回来,道:“我也没瞧见!”
陆桢挠挠头,说不出个所以然,钱钏李青御二人,便认定是他瞧花眼了。
李青御还记得方才她说回不去家,此时见她笑话陆桢,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开心的样子,就不便再提,只好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抚。
李青御在钱钏的事上费了将近一日的功夫,接下来几日便要加倍用功温书。
他没有空,只得派了得力之人给钱钏,帮她收拾院子,看她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帮忙的,一并忙活完了才罢。
李青御是二股东,他派人来是帮她,也是帮他自己。
钱钏不推辞,甚至还借了他家的马车,日日到码头的院子去,不多时日,便将那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原来房主剩的一些不值钱的零散货,都被她或卖或送,给南街的人做人情了。
直到李青御邹介二人要参加府试时,她终于把院子给收拾好了。
两间小铺面,面朝大路,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子里的荒草也全都铲除,用新土铺垫平整——她本想用些法子,把院子的土地硬化的,实在缺钱,也就罢了。
十来间仓房全都重新粉刷,屋内垒了新炕,外头连上土灶。
这些房屋,做仓房虽不够高,但比普通屋子还是高出许多,夏日越发清凉,到冬日烧上土灶,屋内也十分暖和。
进院子大门左手边有三四间屋子,和其他十来间不同,做得矮些,本是用来做帐房和歇息之所,如今她收拾出来,打算自己住一间,剩下两三间,一间做帐房,一间给陆桢住,就是不知道陆濯肯不肯来住。
管他呢!
现在全都备好,只差铺面外门额上的一个招牌了!
她本要找作坊代写的,后来一想,家里现放着两三个读书人,哪有掏银子找别人写的道理?
实在是,最近粉墙,垒炕,等等,哪里不是要花银子的地方?
李青御虽有给了她一些流动资金,但她不能要太多,她占股五成多,实际投进去不过二十两,以后那一百多两都是要还的,还是能省则省。
这样一想,趁着日头还早,院子也收拾好了,便留了一个李家的人在此看屋子,她和车夫一起回了府学街李宅。
李宅今日格外清静。
钱钏一路寻到正屋,连她和陆濯三个住的跨院都找过了,除了看大门的老仆,其余空无一人。
人都到哪儿去了?
问了老仆,她方知道,原来,今日是府试最后一场,他们中,两个去考试了,两个去等着了,连下人都去了,整个家里没去的,只有她!
糟了糟了!
她最近忙着弄院子,竟把这样大的事情给忘了!
钱钏一拍脑袋,赶紧掉头,准备往贡院赶。
还未登上马车,那头李家的马车已经“得得得”地回来了。
车夫坐在一边车辕上驾车,另一边车辕上坐着陆桢,车内帘子掀开透气,围坐着陆濯邹介李青御三人,外加不久前才到的夫子,车后还跟李青御的两个长随。
“姐——”陆桢老远便喊。
钱钏尴尬地招招手,站在阶上迎接他们凯旋。
马车眨眼到了门前,车夫才将马车停稳,陆桢便从车辕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道:“我们回来了,你那里忙完了吗?”
钱钏笑得极不自然,只希望他先别提那院子:“还好,你们怎么样?”
陆桢正要答话,便听那边李青御说道:“钏儿妹妹,那边怎么样了?”
这……又一个提的!
钱钏尴尬地笑笑,道:“还好还好……青御哥,你们这几日参试,我竟没能来,真是对不住!”
陆濯扶夫子,和邹介先下了车,李青御站在车辕上,扶着长随的手,边下车,边道:“你那边弄好就好了,我们这边考试,你也帮不上忙,何必折腾!”
“话是这么说……”钱钏自责道:“无论如何,我不来,就是我的错!”
“夫子好!邹介大哥,对不住!”
陆濯陪李夫子和邹介先到阶上,听她这般说,“无妨,无妨!”李夫子满面笑容,脚下生风。
后两人略停了停,邹介少有地微笑道:“你来不来都不能改变甚么,你不用自责。”
咳,实话总是伤人的。
陆濯从始自终都未说话,随在夫子身后进门,邹介一起走了。
李青御则在后面笑道:“那边院子怎么样?弄好了吗?”
还在提!
钱钏讪笑着点头,问:“青御哥,你们考试如何?”
“今日最后一场,”李青御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又道:“夫子听我们说了考题,他说,邹兄必定会榜上有名的!”
钱钏陪着李青御一起进了大门,道:“青御哥和邹介大哥都是极好的!青御哥,你也一定会金榜提名的!”
李青御哈哈大笑:“借你吉言,希望如此吧!”
钱钏这两天没好意思再往码头院子那里跑,也没好意思立刻找他们帮忙写招牌,在家休整了几日,挨到放榜这天。
这一次李宅里全家出动。
他们本坐了两辆大车,谁知没走多远,马车便走不动了。
越走近,越是挤不进。
他们只好下车步行。
钱钏和陆桢和夫子便被留在外围,找个屋檐下候着。
而后陆濯三人挤了不到一丈远,亦挤不进去,只有李青御的两个长随,拼了小命,硬是挤出了进去。
长案已发,两个寻了半晌,忽高声道“中了!中了!都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左右就该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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