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编的小玩意, 陈行舟没有做过。
与之相对,他也从来没有讨好过哪个小娘子。
但苏湉的期待得回应。
否则岂不是告诉她都是假的吗?他若不会,那她便会晓得都是旁人送的。
也并非他想给苏湉做这些小玩意。
只不过他堂堂睿王, 自然不会被些许的小事难倒。
况且苏湉而今已是他的王妃,他的王妃怎能惦记旁人送的东西?
待他把什么小草篮小蝴蝶都做出来,她自不会再计较。
往后也会记得他做过这些东西给她。
而且,按她近来的习惯, 必定会都写在小札上, 这是没办法赖帐的。
怎么都划算。
陈行舟一面目不转睛觑着周通手上的动作一面暗暗想。
“王爷, 我来送梨汤啦。”
书房外响起苏湉清丽的声音,陈行舟刹那间手中动作微顿。
见周通迅速把刚编好一部分的小玩意塞进袖中藏妥, 他淡定让苏湉近来,顺手把手里的牛筋草放到一旁。随即苏湉端着梨汤入得书房,周通一贯在行礼后退下。
苏湉没有发现陈行舟与周通之间的异样。
她把梨汤端到书案前,轻轻搁在书案的一角:“王爷喝一碗梨汤再忙罢。”
眼帘轻抬, 望向陈行舟之际注意到被放在旁边的牛筋草, 苏湉又笑。
“得闲再做也不要紧。”她小声道,“我不着急呀。”
“王爷喝甜汤。”
苏湉小意殷勤把梨汤端到陈行舟的面前。
看着陈行舟把一碗梨汤喝了个精光以后, 她才重新开口。
“有件事情我想和王爷商量。”
陈行舟平静问:“什么?”
苏湉没有和他兜圈子, 有话直说:“王爷那本小札, 能再让我看看吗?”
是指那本记录着不少他们的“过去”的小札。
眉心几不可见跳一跳, 陈行舟不动声色问:“怎么突然想看这个?”
因为昨天晚上那个梦。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记起来以前的事,又觉得都忘了着实遗憾,想着哪怕找不回记忆,也可以补一补——把他们做过的许多事,都再做一遍。
虽然再做一遍,记忆不是原来的记忆, 但起码失忆的她可以拥有那些美好。
不管怎么样都是她和王爷的专属回忆呀。
心里纵然把这些想得明明白白,可是苏湉没有直面回答陈行舟这个问题。
她只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王爷给不给我看嘛?让我看看好不好?”
陈行舟默一默方道:“王妃自己取罢。”
“好!”苏湉欢喜应声,在陈行舟脸上连亲两口,“王爷最好了!”
商议过这件事,苏湉取走陈行舟面前的碗碟,连带托盘一并送出书房交给外面的丫鬟。之后,她折回来,不打算在书房多留,而是把陈行舟那本小札取走。
“王爷忙。”
苏湉走到书房门附近,回头对陈行舟摆摆手,“晚些来喊王爷用午膳。”
陈行舟放苏湉离开了。
于是这个上午,苏湉独自在正院深入研究陈行舟的小札,陈行舟则在书房学编草篮子和草蝴蝶。
陈行舟学编东西学得很快。
苏湉研究小札研究也十分投入,并把上面提过的事情一件一件专门记下来。
剩下的……
是怎么在不耽误王爷正事的情况下缠着王爷与她重来一次。
但苏湉信心满满。
王爷应该会愿意配合她的。
如果,如果王爷不配合……
那她就用和王爷分被窝睡作为威胁,让王爷不得不答应!
·
皇宫,御书房。
自陈长敬为自己母妃求情,在殿外跪得一天求见永昌帝的翌日起,永昌帝与陈长敬一直没有见面。这其中有永昌帝故意冷着陈长敬不见他的原因,也有王贵妃于冷宫自尽,陈长敬心中有怨的缘故。
不过今日,永昌帝召见了陈长敬。
陈长敬没有抗旨,跟着传口谕的太监到得御书房。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面对汉白玉石阶之上、肃然坐在龙案后的永昌帝,陈长敬垂首恭敬行礼,语声却冷淡。
永昌帝没有计较陈长敬的如此态度。
他沉声道:“今日你我只以父子身份聊一聊,长敬,你往后有何打算?”
陈长敬便知当与他母妃临终叮嘱过他的事情有些关系。
即使心中有所计较,他亦低着头说:“儿臣唯望仍能为父皇分忧。”
永昌帝说:“你没有打算,你母妃却提前为你有所筹谋。”
“旨意朕已拟好,封你为楚王,封地在湖广,也好歹保你一生无忧了。”
湖广地区处于大齐的腹地,山清水秀,颇为富庶。
被封为楚王,确可保一生无忧,但除非京城生变,否则一辈子要待在楚地。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陈长敬已听说。
有此喜事,大约他的父皇亦觉得可以放心把这一道旨意拿出来。
陈长敬掩下心思,半晌开口:“父皇,儿臣无颜接旨。”话音落,他一撩衣袍,跪伏在地,与永昌帝磕了个头道,“母妃犯下错事,儿臣不能安然享乐,愿赴边关,入军营,守护大齐家国安宁。”
永昌帝眸光沉沉,睨向陈长敬。
他冷笑一声:“长敬,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陈长敬维持着伏在地上的姿势说:“儿臣思虑再三,方有此决定。”
“望父皇成全。”
边关的生活艰苦只是其一。
如他这样的身份,军中将士领情不领情且不提,若有人想要他性命,他会面临比在京城艰难百倍的境地。
陈长敬自然清楚。
但如今的他已无更好的选择。
若接下封王的旨意,他将再没有机会为他的母妃讨回几分说法。
那些联手将他母妃推出来扛下全部罪责的人,更从此高枕无忧、逍遥快活。
他知道自己想做的事不可能靠他一个人。
虽因他母妃与成国公府一事,从前明暗支持他的大臣不少都倒戈太子,但也并非再无人追随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至少还有人愿意留在他的身边助他成事,他愿意放手一搏。
陈长敬不甚担心永昌帝会不答应。
好歹父子一场,有些了解,正因晓得他的父皇会应允,他才会把话说出口。
永昌帝冷冷无声看得陈长敬片刻,眸中神色一变再变。
“做个闲散楚王不好吗?”
一声质问,陈长敬抬起头来望向永昌帝。
永昌帝居高临下看着他,他垂下眼,回答:“父皇一片苦心,儿臣明白。”
“是儿臣心中有愧,难以坦然。”
“故而希望父皇成全儿臣的拳拳之心。”
永昌帝沉默中轻笑一声:“你想去就去吧。”
“这道旨意,朕会继续留着,若哪一日你后悔了,自来寻朕。”
话是这样说。
实则他们都明白,一旦做出选择,没有多少后悔的余地,往后究竟是何种情况,谁都无法预料。
然陈长敬没有半分的动摇。
他冲着永昌帝磕了个头,语气坚定道:“多谢父皇恩典。”
陈长敬没有接下封王旨意的消息很快传到徐皇后耳中。
这个消息令她眉心微拢,尤其永昌帝的态度不明……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本以为没有王贵妃和成国公府,三皇子能消停,谁知竟是这个发展。
徐皇后抬手摁一摁眉心,打赏了小太监。
“太子妃这几日的身体如何?”
小太监走后,被她拨去照顾太子妃的嬷嬷被大宫女领进来,徐皇后关心问。
嬷嬷与徐皇后行过礼说:“回皇后娘娘的话,钱太医开的保胎的药方效果不错,这几日,太子妃的胎气稳健许多。只头三个月皆须多加小心,不能松懈。”
徐皇后轻叹一气:“要紧的太子妃将这一胎保住,平安生产。”
“罢,嬷嬷有经验,我也放心,你多照顾着些,有什么问题及时来报。”
嬷嬷应一声。
其后,徐皇后招来大宫女,吩咐从库房取上些百年老参和灵芝,送去东宫。
·
连续数日,气温一日比一日低,便是很冷了。
寒冬悄然而至,出门已然必须穿上斗篷才能抵御冷风。
天气冷,苏湉越发懒散,不爱出门,命丫鬟在屋子里烧起炭盆。
她坐在罗汉床上,正在看制衣局送来的两双鹿皮靴子以及两双鹿皮手套。
东西是双份,除去大小不同,样式一模一样。
这也是苏湉之前命人送料子过去的时候主动提出的要求。
除去这些另还有一些新裁的冬天的新衣、两件斗篷。她挨个检查过一番,确认没有问题,才吩咐云苓打赏了来送东西的制衣局的小宫人。新衣裳是温太后吩咐制衣局为他们做的,皆是上好的料子。
但最吸引苏湉视线的是那一件华贵精美的大红羽纱暗花纹斗篷。
斗篷拿在手里便晓得是极暖和的。
雪茶见状,笑问:“王妃要试一试吗?”
漂亮的衣服谁能不喜欢?苏湉点头,起身站在罗汉床旁,试穿了下斗篷。
陈行舟走进里面,一眼望过去,仿佛望见一团火。
一件毛绒斗篷将苏湉裹得严严实实。
听见脚步声的苏湉转过身,笑吟吟看陈行舟,站在原地转了个圈圈。
她甜笑问:“我的新衣服好看吗?”
苏湉皮肤白皙,这颜色很衬她。
陈行舟说:“好看。”说罢又想,其实也没见哪个颜色穿在她身上不好看。
“是母后吩咐制衣局做了送过来的。”苏湉一面抬手解下斗篷,一面对陈行舟说,“我和王爷的鹿皮小靴、鹿皮手套也都做好送来了,另还有几件冬衣。”
站在苏湉身后的雪茶见状上前两步将斗篷收好放在一旁。
同一刻,苏湉注意到陈行舟手里的东西。
是之前她央着陈行舟再一次为她编的草篮子和草蝴蝶。
苏湉迎上去,笑容愈发灿烂:“才几天的功夫,王爷就编好了吗?”
陈行舟嘴角微翘,把这几样小玩意交给她:“王妃看一看,可还满意?”
苏湉笑问:“为何不满意?”
“王爷亲手做的东西,我自是无比满意的。”
她举起那个小草篮看一看,一时思索,“这个挂在哪里好呢?”
“云苓,你去小库房把我那匣子绢花取来。”苏湉吩咐一声,方对陈行舟道,“王爷,待我用绢花装饰一番这个篮子,便将它挂在床头,当个装饰可好?”
苏湉的那一匣子色彩艳丽、千姿百态的绢花,陈行舟见过一次。
东西贵重,用来装点这个小破草篮,颇有些暴殄天物。
但这也是珍视他送的东西的意思。
陈行舟微笑,揉一揉苏湉的小脑袋:“好,若绢花不够,我再命人准备。”
云苓很快把苏湉要的绢花取过来搁在罗汉床的榻桌上。苏湉坐下来开始装点小草篮,陈行舟在旁边一面看她素手纤纤摆弄绢花一面喝着茶说:“宜春想找的那个少年郎一直没有消息,是不是弄错了?”
苏湉闻言抬头看他,讶然问:“没有消息吗?难不成是我传错话?”
“郡主很期待呢,昨儿还差人来问,不想让她失望。”
想一想,苏湉又说:“明天我进宫给母后请安,正好见一见郡主,再和她确认一下这些信息。难得郡主这么上心一个人,她见天对我一口一个‘小皇婶’,我也不能辜负她这一声。”
忆起那一日在白云寺的事情,她想起沈姨娘。
苏湉停下手里的动作,也不说话,只拿一双眼睛看着陈行舟。
陈行舟看她一眼,逗着她:“好看吗?这样瞧着我?”
“好看。”苏湉配合地回答过一句才问,“王爷,郡主的事有了个说法,那沈姨娘的事情呢?”
陈行舟道:“查到了有奖励么?”
苏湉天真回问:“王爷想要什么奖励?”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奖励我永远有媳妇儿。
感觉fg快要拉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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