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行舟站在她面前,含笑问:“腿麻不麻?”
腿麻肯定是麻的。
陈行舟不语,径自把苏湉抱进书房,让她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中。
随从极有眼色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她在书房外蹲得将近两刻钟,两条腿已然有些受不住。
在看见苏湉的一刻,陈行舟确实有些许诧异,但转瞬恢复镇定。不管苏湉有什么想法,既然她选择留在这里,没有闯进书房也没有离开,说明谈不上不相信他。
几息时间,他从书房迈步而出。
本以为王爷那么聪明,接收到她的暗示,会马上哄她,未想什么话都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她猝不及防被人从地上横抱了起来。
陈行舟走到苏湉的面前,俯下身冲她伸出手问:“不起来吗?”
苏湉没应声,更努力把头扭向一边表达不满。
留下苏湉和陈行舟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四目相对。
苏湉愣住,抬眼望见陈行舟线条冷硬的下颌,一颗心猛然跳了几下,她慌乱中连忙说:“你、你放我下来!”
苏湉垂下眼,理所当然说:“自然是不能进来的。”
“你们若在谈正事,我强行闯进来,像什么样子。若不在谈正事,我强行闯进来,又像什么样子。”
王爷在关心她怎么样。
苏湉想,可是王爷还没有半句解释。
“怎么又吃醋?”
陈行舟问:“想听?”
苏湉诚实点头,承认自己内心想法。
“那你方才为什么蹲在外面,没有进来?”陈行舟继续问。
说到这里,她不忘为自己辩解一句。
“王爷,我一向很讲道理的,不会随便误会人,也不会冲动行事。”
所以在外面蹲了半天。
不让随从禀报也没有闹出任何动静。
这又不大像吃醋。
陈行舟想,更像在索要他的安抚,想他哄一哄她。
哄人这样的事他没有做过。
解释清楚和温玉珠之间的关系倒是不难。
“大约在我八岁那一年,母后将温玉珠放在身边养着,我和温玉珠便认识了,论起来是十数年的交情。因着这个,确曾有过一些风言风语,但若我有心娶她,不会至今未成家。她刚刚同我在书房是商量事情,并且与我们有关。”
苏湉疑惑:“与我和王爷有关系?”
“嗯,也同长敬有关。”陈行舟颔首道。
又是三皇子。
一听见这个人,哪怕当下尚不知他做了些什么,苏湉依旧目露嫌弃,噘着嘴说:“三皇子怎么总这样。”
“我和王爷婚期都定下了,他不依不饶,又有什么用呢?”
“强扭的瓜也不甜。”
的确。
连症结究竟在何处都没有弄明白,他的这个侄子如何想得出好办法。
陈行舟扯了下嘴角,却说:“现在相信我和温玉珠没什么了?”
苏湉低下头,小小声道:“我不是不相信王爷。”
陈行舟问:“那是什么?”
“是……”苏湉不好意思地舔了下嘴唇,抬手捂住脸坦白说,“是喜欢王爷,才这样的。想王爷哄我,对我说好听的话。”
话语直白,却真诚得让人无法生出哪怕一丝厌烦情绪。
陈行舟拉下苏湉捂住脸的双手,俯下身凑近她:“想听我说什么?”
俊美无双的一张脸近在咫尺,低沉磁性的声音无端勾引人。
苏湉微微睁大眼睛,暗暗吸一口气。
倘若这世上有男狐狸精,王爷必定是头一个!
苏湉视线落在陈行舟的嘴唇上,莫名觉得会很美味,下意识砸吧了下嘴。
怎么办?
好想咬一口王爷,尝一尝是什么滋味……
陈行舟将苏湉的小动作看在眼底,同样注意到她仿佛在看佳肴美味的眼神。
他隐约觉察她内心想法。
想要重新拉开距离,可来不及了。
在陈行舟有所行动之前,苏湉已伸手捧住他的脸,随即他唇上一软。
温温软软的唇瓣紧贴他的唇,是不曾有过的体验。
只未料想,会是在如此情况下发生。
这样栽在一个小娘子手里,当真是称得上……
马失前蹄。
微讶过后,陈行舟心下轻轻一笑。
这样失控的感觉也不算坏。
因而没有推开苏湉,任由她品尝美食般允吸他的嘴唇。直到她心满意足,微微喘着气,害羞笑着让他们拉开一点距离,天真无邪的语气评价:“王爷真好吃。”
陈行舟也没经验。
可比起苏湉,在这些事情上,知道的总归多一些。
眼见她一脸回味,柔软粉嫩的唇残留晶莹痕迹,陈行舟眸光微闪,拉下她捧住自己脸颊的双手。苏湉眼睫轻眨,无辜看站直身子的陈行舟,复听见他说:“你对我做这样的事,是要负责到底的。”
“好啊。”
苏湉回答得无比爽快,笑得眉眼弯弯,“我对王爷负责,一辈子都负责。”
陈行舟当下道:“这是你说的。”
苏湉点点头,小手拍一拍胸脯:“此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
陈行舟嘴角微翘,绕到书案后,“立字据为证。”
苏湉跟在他身后走过去,陈行舟已经动作迅速取来干净的宣纸,又取过一支竹刻花鸟纹毛笔,蘸满墨汁,递给苏湉,一笑:“口说无凭,我得留下证据。”
只当是他们之间的小情趣。
接过陈行舟递来的笔,见他让开位置,苏湉走到摊开的宣纸前,沉吟中提笔一字一句写下承诺。
拢共写了两份,内容是一模一样的。
待宣纸上的笔墨痕迹风干,两个人相继摁下手印。
苏湉将承诺书折好,揣进随身携带的香囊,笑嘻嘻:“王爷跑不了了。”
“哪怕到陛下面前去说理也一样。”
和陈行舟笑笑闹过一场,不说把三皇子忘在脑后,连自己来睿王府做什么,苏湉都快要忘记了。还是陈行舟问起来,她才记得原本有那么一回事。
“我是想来和王爷约时间的。”
苏湉说,“七夕将至,我想邀请王爷那天一起去逛灯市,王爷意下如何?”
陈行舟欣然应允。
苏湉笑:“那我们便这么说定了。”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斜。
时辰已然不早,苏湉同陈行舟告辞回府。
临到一脚踏出书房,她终于记起三皇子这号人物,回过头问:“王爷,三皇子今日找温小娘子做什么?”
陈行舟想一想道:“没什么,我会都处理好的。”
苏湉现下对他全心信任,闻言甜甜一笑说:“那辛苦王爷啦。”
之后她没有多留。
同送她上马车的陈行舟挥挥手告别,苏湉离开睿王府。
回到踏月居,苏湉第一件事是把她和王爷皆按下手印的承诺书找个匣子锁起来,仔细存放在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地方。
是夜,苏湉睡得十分香甜。
梦里有她,有王爷,还有她和王爷生的胖娃娃,他们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
这天是云苓负责守夜。
熬到夜深之时,她不小心睡着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耳边捕捉到一串诡异笑声,云苓在惊悚中猛然醒来。掌灯循着笑声传来的方向进去里间,动作很轻掀开帐幔,终于确信笑声来自她家小姐。
云苓:“……”
帮苏湉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她悄悄退出来。
回头看一眼床榻的方向,仍有低低的笑声不停传出,云苓也笑一笑。
自和睿王定下婚事,这一阵子,她家小姐时常心情很好。
云苓想,无论从前和三皇子如何,现在和睿王又如何,只要小姐高兴,那便是最好的。小姐之前说得很对,和睿王婚事已定,与三皇子有关的那些东西不该留。
作为丫鬟,知道的那些小姐和三皇子有关的记忆也该封存起来。
从今往后不管什么人问起都要守口如瓶,当从来没有过那么一件事才好。
明天得和雪茶也好好的说一说。
云苓想着这些,重又在外间小榻上和衣躺下,闭眼小憩。
·
和陈行舟约定好七夕同逛灯会、赏花灯,苏湉万分期待之余,认真准备起给陈行舟的节日礼物。宜春郡主来侯府寻她的时候,她正在书房为这件事情忙碌。
禀报过后,云苓领着陈婉进来。
苏湉方搁下手中毛笔,抬头一笑:“郡主来了。”
云苓悄然退下,陈婉笑吟吟走到书案前,看着摊开的、满是娟秀字迹的宣纸,好奇问:“小皇婶这是在做什么?”
苏湉落落大方回答:“我在准备给王爷的七夕礼物。”
“礼物?”陈婉的好奇心被勾得更厉害,只也不怎么明白,“这是什么?”
“小皇婶不会是在抄佛经罢?”陈婉说着一惊,复仔细辨认过宣纸上的内容,一字一句低低念,“为人夫者,爱妻护妻,尊重妻子,方显大丈夫气概……”
陈婉倍感新奇:“这是小皇婶自己写的么?”
“嗯。”苏湉笑容甜蜜,“我和王爷的婚期在八月,尚有一些日子,故而提前准备好这个,以供王爷学习。”
陈婉问:“所以这个是什么?”
苏湉轻唔一声,翻找出一页宣纸递给陈婉看。
于是陈婉看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为、夫、之、道。
情况不妙,温玉珠选择溜之大吉。
陈行舟似轻叹一气,“温玉珠特地来府上找我是有要事相商。”
竖着小耳朵听他狡辩的苏湉终于抬眼看他,问:“是我可以知道的吗?”
苏湉朝门口的方向瞥过去一眼,缩一缩身子,耳尖泛红却鼓着脸颊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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