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心里是欢喜的,顾容今天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说过不回来,可偏偏回来了,端午节这种重要的日子,回家里过是应该的,她虽不舍,可不觉得有什么。不过一个人呆在家的日子难捱,过得分外漫长。
“小姨……”她低声喊道,眉眼间掩不住笑意,喊了人,却没后话,只直勾勾地看着另一边,要说不说的。
顾容斜了下身子,朝向这儿,等她继续说。
夜色浓郁视线不清楚,相互看不见对方,不过挨在一起,能感受到对方时刻在身边。
话在肚子里走了两圈,许念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倒不是不想说,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要讲些啥了。顾容不在的时候,总觉得空落落的,今晚见到人在家里那会儿,千言万语不足以表达内心,可真当要宣之于口了,又不知从何说起,从哪一句开始。
好像不论讲什么,都不够,有时候语言太过于苍白,无法展示出真正的念头和想法。她顿了顿,最后还是单手揽住顾容,沉默着,一个字都没讲。
一个人孤独久了,当遇到另一个相似的人时,便会忍不住去关注对方,她对她的喜欢,不是从泳池那一刻开始的,具体哪个时间点,说不清,可泳池那次让两人产生了交际,让许念对这人生出了不一样的感情,起先,那不叫喜欢,只能说是多一点关注,关注越多,累积越多,量变引起了质变,情愫萌生。
性子互补或者相近的两个人是最容易互相吸引的,互补能给对方带来不一样的感受,不一样的生趣,相近能更懂更理解对方,多数时候都可以做到感同身受,不过吸引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要了解,她们虽然走到了这一步,做了许多亲昵的举动,但仍旧不够。
顾容怔了下,任由她揽着,
气氛倏尔温情起来,外面偶尔夜风拂过,吹得树叶沙沙响。
在漆黑一片里,许念凭着感觉摸索,而后凑近过来,浅尝辄止,一会儿放开。
顾容一动不动,静静等待。
“那天的话我还没讲完……”许念抵着她低声说。
顾容一时没转过弯儿,下意识反问:“哪天?”
“你生日那天。”
那会子心思都偏了,火急火燎的,把最重要的事抛诸脑后,这几天她一直在寻机会说,现下正是好时机。
其实不用她明说顾容都明白,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什么事都像理线团一样,非要一根一根地理顺,许念那么明显的心思,哪里会不懂。
“嗯,”她应道,语气平静非常,即使看不见可也知晓对方一定在看着自己,默了片刻,又道,“那你说。”
许念怔了怔,眼里的浪潮涌动,顾容这么淡定,她竟一瞬间有些发怵,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久久默然。
外面吹起了夜风,窗前的黄桷树枝丫小幅度晃动,厅里的窗户没关没栓,被吹得啪嗒一声响。许念不由得抬手,挪开,不过没有要起开的意思,两人对视,空调的冷风吹久了,背后冷飕飕的,她伏在顾容耳边,亲吻顾容敏感的耳后,无比认真地问:“你喜不喜欢我?”
告白应该是肯定句,可她先说了疑问句,并且没留任何思考的时间,语罢紧接又问:“不喜欢?”
因为知道顾容会怎么反应,她特地耍了个小心机,接连问话,拒绝只需点点头。
如她所料,顾容不言语。
她知晓如果问的是“喜欢”,这人依然不会开口,所以才问“不喜欢”,许念吃准了顾容的心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
侧躺在旁边,许念握住对方的手,拉到唇边亲吻,轻轻把着,而后覆过去,顾容偏头看她,既是沉默亦是允许,隔了半晌,回应她,同样用力握着。
许念顿了顿,不由自主勾勾唇角。
她抱住顾容,小声说:“我今晚想在这边睡,可以吗?”
问完,又是不待顾容回答,就无赖至极地靠过去,像是笃定不会被拒绝,她倒是老实,什么都没做。
两人还有话没讲完。
——顾容还有话。
由于都不开口,房间陷入了沉默之中,但不是死寂。一直侧躺着难受,顾容动动身子平躺着。
许念还抓着她的手不放。
良久,她才小声问:“周怡来找你做什么?”
“吃宵夜,”许念道,斟酌片刻,又解释,“宁姨路过这边,都过来了,正好我也没事做。”
宁周怡与顾容要好,她自然不会往那方面想,顶多以为这是顾容有点在意这个。
某人的思维过于直,顾容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这回答可真够二愣,心里不免有些好笑。
默了片刻,她道:“好了,早些睡吧。”
一晃就这么晚了。
语罢她挣出手,牵牵被角,可许念毫无睡意,一下拉住被子不让她盖,“等等——”
她疑惑,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间里忽而一亮,灯被打开,旁边的人顺势压了过来。
……
黄桷树叶在夜风的吹拂下,打转儿飘飞,忽东忽西,不多时落地,又被吹来吹去,没个停歇。
两人这般抱着,许久一动不动,亲密的举动拉近了她们的距离,使对方显得愈发真实,念想是感情的催化剂,只需一点点就足以促使巨大的变化产生。许念的心被填得满满当当的,不安感荡然无存,她抚着顾容的背部,安安静静享受这一刻。
待稍微平静了些,顾容从她身上挪开,并肩躺在旁边。
“小姨……”许念轻声喊。
顾容感受到了她的变化,可佯作不知,淡淡应了一声:“嗯。”
“睡吧。”许念说。
顾容身子一僵,以为要怎么,抿抿唇,拢拢软和的被子。
许念冲她说:“晚安。”
她没回,闭上了眼睛。
无边的夜色静谧,远处有暗沉的灯火,老城区正处在无声的时刻,隔壁的西区灯光辉煌,多数地方都是亮堂的,各个商铺通宵营业,与这里大不相同。
南北巷口外,偶有车辆驶过,夜宵摊早收了,外面空旷寂寥,连行人都没有一个。
由于睡得太晚,翌日许念没能早起,约莫八点半才悠悠转醒,此时床的另一边空落落,她惺忪着眼坐起来,以为顾容已经走了,迷迷糊糊摸手机看时间,摸到的却不是自己的手机,登时精神了,立马下床收拾。
她想进浴室洗漱,刚拉住门把手,门从里面打开,顾容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滴着水。
瞥见锁骨处,昨夜的记忆忽然如潮水般涌来,许念一瞬间不知做何反应,僵直站在原地,杵在门口堵着。
顾容拿毛巾擦擦头发,相比之下就淡定自然多了,率先开口问道:“早饭想吃什么?”
许念唔声:“随便。”
顾容侧身出来,走了两步忽而想起了什么,于是说:“早点下来,我十一点之前要到那边。”
许念嗯了一声,进浴室,从洗漱台的镜子里看见自己,面色一如往常清冷,眼神却不一样了,她没敢多看,匆匆低下头,当拧开水龙头时,脑海中忽然闪过适才看见的光景,心里怪怪的,说不出何种感受,又觉得有点不自在。
这时候倒是面皮薄了,立时脸热得很,连耳尖都是红的。
今天顾容可是要回顾家的,要是让沈晚他们和那些朋友瞧见,指不定会怎么想。
许念抬眼再看了看镜子,她身上就没有。
九点半,顾容开车去新区,出门前还特地往脖颈和锁骨上打粉底,但作用甚微,最后只有穿短袖衬衣遮挡,并将扣子全部扣上,许念心知肚明怎么回事。
六月的气温一天比一天炎热,沈晚见到自家小姨穿得这么严实,忍不住问:“小姨你不热吗?”
沈妈妈担心空调温度太低容易感冒,不许开到24c以下,现在开的26c,沈晚怕热,恨不得能穿多少穿多少。
顾容不多搭理她,只说:“觉得热就去我房间里呆会儿,温度别开太低,早点下来吃饭。”
另一边,考虑到顾容不在家,许念中午随便吃了碗面就收拾东西回学校,端午第一天图书馆闭馆,之后两天正常开放,她白天泡图书馆,晚上就去实验室。
期间,之前帮过忙的学长学姐请她吃饭,毕业季来临,应届毕业生纷纷忙碌起来。
其他学生则不忙,譬如沈晚。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沈晚对她说:“我总觉得我小姨最近怪得很,你不知道,前两天她回来,穿得之严实……”
边说,还边比划,“这样,衣服扣子扣到最上面,跟不怕热似的,而且这两天都这么穿,大热天的,我们都巴不得少穿点,她就差穿两件了。”
许念顿了顿,想起自个儿的杰作,默了半晌,搪塞道:“哦。”
沈晚还挺来劲儿的,念念叨叨没完。
许念吃了口菜,转移话题,问道:“你家里有没有闹?”
这两天风平浪静,大伙儿连发脾气都没有,沈晚摇头,“没呢,挺融洽的,昨天小姨还陪外婆逛街了。”
那就好,许念还担心顾容会跟两个长辈处不来。
沈晚话唠,说完这个又讲了些其它无关紧要的,反正这妮子就是嘴巴不消停,爱叨叨。许念听着,不时回两句。
周六是顾容回来的日子,处理好学校的事情,傍晚时分,许念乘车回宽北巷。天儿热,她下了车之后直接去巷口那儿买绿豆汤,这个时间点正值下班,一路还能遇见几个熟人,迎面看见就相互打个招呼。
买完绿豆汤路过商店,正要拐弯儿时,刚走出一步,却猝不及防被扒住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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