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再度悄然安静下来。
其实这些工人们也都知道,赵洞庭这番话说得在理。
他们逼迫县令并没有什么用。
县令又不是神仙,怎的说救便能全部救下来?
只终是心中担忧、焦急。是以刚刚才有这般举动。
他们此时实在已经是颇为六神无主了。
而这时,赵洞庭的语气又轻柔了些,道:“诸位都应该相信县令大人,不管最后能够救下多少工友,全县的官员、守军将士还有衙役们都会尽最大的努力。矿上发生这样大的塌方,施救工作必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够完成的,诸位留在这,不如先行回家去做准备,号召乡亲们前来,相助咱们的守军将士们进行施救,可好?”
人群又是议论纷纷。
然后便有人喊道:“这位公子说得对,守军将士们人太少了,咱们应快些回家去叫人来帮忙才是。”
喊声中,有人匆匆跑远去。
他们有的,就住在离这不太远的山村里。
场面总算不再那么闹哄哄。
县令轻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对着赵洞庭投以感激的目光。
赵洞庭也是轻松口气,连低声对县令道:“你现在、即刻让人回城,将城内能够调动的人手全部都给调动过来。另外,再将城内的郎中等全部都请来,带齐医药。粮草也要运送过来,要做好全员在这里长时间搜救的准备!不管到最后能救下多少人,府衙都决不能够轻言放弃!粮草,可以慢慢运送过来,但你现在务必将这态度给摆出来。我说的,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
县令忙不迭点头,便吩咐旁边社安局局长亲自回城去了。然后心中也不禁是疑惑。
赵洞庭这般急智、从容,都远远非他可比。
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哥,竟然能有如此的见地?
只要官府尽力,那最后的搜救工作就算是不尽如人意,那百姓们也不至于对官府生出太大怒气的。
虽这样还是没法挽回被埋在山上的那些工人,但多少也能避免事情继续恶化。
若是百姓们真为这事大闹起来,其影响可能比这塌方还要严重。
“何主簿!”
想了想,县令忙又对主簿道:“你也快些进城去,将府库内的存银都带过来。”
他瞧了瞧山头,“等从山上带回来工人们的遗体,你便立刻给其家人发放抚恤金……就以安葬费的名义为主发放。不要吝啬,纵是将府库内的存银全部都用光了,也决不能让百姓们对咱们官府生出不满来,你可知道?”
主簿脸色凝重的重重点头,也连带着几人拍马又往城内赶去。
而这个时候,君天放等人自是早已到得山头上去了。
然后有高手手中提着人又飞掠下山来。
上千工人也并非全部被掩埋在矿洞之内,显然还是有不少幸存者的。
只连他们这点轻微响动,竟然也是引得山上再度发生了小股的塌方。
人群中惊叫连连。
赵洞庭不禁再度皱眉。
矿上发生这样的塌方,看似是意外,但实际上却是因为开采方法多有疏漏。
这个年代终究还是远远不能和后世相比的。
而即便是后世,不也常常有发生塌方之类的事件么?
如果不对开采方法进行改进,以后这样的事情怕是不会少。
虽然这并不能动摇大宋国本,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动辄就是上百上千条性命,怎能让人不心疼?
赵洞庭不禁深深沉思起来。
随着有高手将幸存的工人带下山来,并未离去的人群便再度嘈杂起来。
有的惹喜极而泣,而更多的,却更是忧心忡忡起来。
君天放等人的脸色俱是凝重。
下山以后,君天放走到赵洞庭身边,低声说道:“公子,上面的情况不容乐观啊……”
赵洞庭看向他。
君天放又道:“垮塌的地方很多,有许多人……都被掩埋在下面,活不成了……”
赵洞庭重重叹息,“能救下多少便是多少吧……”
随即看向县令,道:“让守军将士们去将山道疏通。不过切记莫要急躁,安全为上。”
“下官遵命。”
县令这时候对赵洞庭已是颇为佩服,连忙答应,便下去安排了。
数百守军将士就在现场征用了许多锄头、车筐等物,向着山道上而去。
众百姓都是以颇为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们。
到现在,他们也就能寄希望于这些守军将士们了。
倒也有人想要上去帮忙,却是被衙役们给阻拦下来。
县令大声道:“诸位有心相助,本县在此谢过。只现在山上情况未定,诸位就不要冒着生命之险上去了。”
他这句话,让得不少百姓都是面露感激之色来。
原本因心中担忧而甚至焦躁、冲动的那些人,也渐渐没了声音。
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而现在看来,官府也的确已经在尽最大的努力。
将士们都冒着凶险上山去搜救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不是血肉之躯?
时间缓缓流逝着。
那些山道上的守军将士已经在疏通山道,但进展却是极为缓慢。
赵洞庭看大这幕,心中轻叹。
单纯要以人力来进行这样大的救援,实在是太难了。
虽守军将士们个个都是干得满头大汗,但单纯用锄头挖掘,又怎么可能赶得上后世那些挖掘机的速度?
真要等他们完全疏通山道,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去。
赵洞庭这时候心中已经不再抱有太大的侥幸,他知道,这回有许多工人永远被埋藏在山上是难免的事情了。
甚至在刚刚到这里的时候,赵洞庭心中就已然有这个定论。要不然,其后的应对之策也不会是以如何疏解百姓为主。
这个时候能够到山上去救人的,也就是君天放这些人。
可他们终究只有数十人,纵是再厉害,又能救得多少人下来?
约莫过去个多时辰,救援工作都仍是没有太大进展。
君天放这些人也只救下来不过百余幸存的工人,绝大多数的工人都仍被困在上面。
君天放等人已是跟赵洞庭说过上面的情况。
有许多工人都已经不活了。
岑溪社安局局长总算又带着数百将士过来,还有不少衙役。
这怕是将岑溪县内的守军全部给调过来了。
他率众到这以后,也忙不迭加入了疏通山道的行列。
只这过程也是凶险。
其中发生过两次塌方,甚至折损了两个守军士卒。
其后,主簿也带着数十人赶到,都是小吏、差役等等。马车十余辆,每驾上面都绑着几个大木箱子。
再后面,便是许多的百姓。
这都是主簿等官临时号召的,多是城内苦力。他们帮忙运过来粮库内的粮食。
人群涌动。
整个岑溪县内不知道多少人都在向着这里汇聚。
这时候,煤矿塌方的事情显然也是传扬开去了。
而煤山,也总算是趋于稳定下来。
赵洞庭等人细细观察过后,看没有再塌方的迹象,这才让衙役们让百姓们上去。
有些胆大的百姓便扛着锄头等物加入了守军将士们的行列。
虽人力在这刻显得有些微薄,但场面却是颇为让人动容。
官民齐心。
县令等人也终于是重重松口气。
县令在前头也没什么事了,满头大汗地回到赵洞庭身边,对着赵洞庭深深施礼道:“下官多谢上差了……”
如果不是赵洞庭给他出主意,又帮他安抚百姓,场面怕是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赵洞庭看向他,眼中颇有赞许之色。
这县令约莫四十来岁,蓄有短须,看着文质彬彬,但倒也有几分胆色。
他刚刚这段时间都冒着危险在山道上亲自指挥将士们疏通山道,有那么两次差点被掩埋在这里,这些赵洞庭都是看在眼中的。
这是个好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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