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夫人是一时冲动下脱口而出,话出口以后,她就后悔了,脸色不太好看。
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周围的人表情各异地看着阎夫人,或嘲讽,或轻蔑,或是等着看好戏。
南宫玥好笑地看着阎夫人,觉得自己真是高估对方了,竟然还想着提点她。
“阎夫人,你这是向我家霏姐儿提亲吗?”南宫玥淡淡地问道,目露威仪。
阎夫人身旁一个身穿沉香色褙子的妇人悄悄地拉了拉阎夫人的袖子,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否认,再给世子妃认个错,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阎夫人实在是拉不下脸,握了握拳头,终究没说出一个字来。
南宫玥再问道:“敢问阎夫人可带了庚帖?”
“我……”阎夫人噎住了,支支吾吾,她只是一时意气想要讽刺世子妃,怎么可能真的为府中的一个庶子求娶王府嫡女,身上自然是没有庚帖的。
“未带庚贴来,却行提亲之事,阎夫人可是欺我王府门弟不显?!”南宫玥一向温婉的声音透着一丝凌厉,目光似剑,吓得阎夫人膝盖一软。
阎夫人急忙否认道:“世子妃,妾身怎敢!”她只是想嘴上讨点便宜,可不想被冠上“蔑视王府”的罪名。
南宫玥还是看着阎夫人,缓缓地又道:“今日王府设宴是为款待南疆各府,阎夫人既然是来提亲的,那恐怕是来错了日子。况且,我家霏姐儿还在孝期之中,怎能议亲?!我们镇南王府可是有规矩的人家。”言下之意自然是说阎夫人乃至阎府没有规矩。
“世子妃,是妾身一时头脑发昏,妾身知错了……”阎夫人咬了咬牙,只能认错。这时,她真是恨不得甩自己一嘴巴子,要你嘴快!
“婚姻大事,夫人还是慎重点的好。”南宫玥用略带警告的语气说道,“本世子妃劝夫人一句,莫欺少年穷!据本世子妃所知,阎家祖上在跟随老王爷之前可是屠夫出身,而阎三公子刚入军,就有从七品之衔,阎夫人这是瞧不起阎三公子呢,还是瞧不上阎家祖上?”
四周静了一静,一些夫人不客气地发出嗤笑声,这里谁人不知阎夫人心胸狭隘,亏待庶子的事。
“……”阎夫人已经是满身大汗,可是这世上却没有后悔药可吃,而她身旁的小姑娘窘得满脸通红,连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南宫玥也不想再与阎夫人多言,对着一旁的画眉吩咐道:“派人去前面告诉一声阎将军,就说阎夫人出言鲁莽,本世子妃让她先回去了。”
这一下,阎夫人是真怕了:将军最爱面子,这事若是让他知道了,还不狠骂她一顿。不行,她得想个法子才行……
阎夫人的嘴巴动了动,忽然两眼一翻,软了下去,只听那阎姑娘紧张地叫道:“母亲,母亲,你没事吧……”
跟着又有阎府的嬷嬷来告罪,阎家人在一阵人仰马翻后把“昏迷”的阎夫人抬走了,众女宾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过是一笑置之而已。
很快,花厅的席宴又恢复了原本的热闹,这一次,一直到散席,再无波澜……
王府的席宴在申时左右散去,之后,萧奕亲自来花厅接南宫玥一起回了碧霄堂。
关于席宴中的那点涟漪,南宫玥早就抛诸脑后,没让阎夫人的那点小事影响到自己的好心情。
“阿奕,”南宫玥一进屋,就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她就拉起萧奕的手,兴冲冲地进了内室。
看她娇俏可爱的模样,萧奕也被挑起了好奇心,眉尾微扬,由她拉着自己进了内室。
南宫玥从梳妆台旁捧来一个小匣子,和萧奕一起在美人榻上坐下,在萧奕好奇的目光中,打开匣子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玩意,然后随手晃了两下。
“咚咚……”
两枚黑色的弹丸打在画着一个胖娃娃的皮鼓上,发出阵阵轻快的声响。
这显然是一面小小的拨浪鼓,再寻常不过。
萧奕握着南宫玥的手,也转了两下鼓柄,听着那单调的声响却是心情飞扬,道:“阿玥,这是你给囡囡准备的?”
谁想,南宫玥摇了摇头。
“这是外祖父给我的。”南宫玥看着手中的拨浪鼓道,“外祖父让人从方家的祖宅里拿来了一箱母妃的旧物,从里面翻出的这个……”
萧奕不由怔了怔,立刻领会过来。
这哪是母妃的旧物,应该说是自己小时候用过的玩具才是。
想着,萧奕的眼神有些复杂,抓着南宫玥一只素手的右手又转了转。
“咚咚……”
看着那系着弹丸的细绳飞快地来回甩动着,他忍不住想道:是否在自己没有记忆的时候,母妃也是这般拿着这个小玩意逗弄自己呢!
“啊!”
就在这时,南宫玥忽然低呼了一声,吓得萧奕立刻顿住了手,紧张地朝她看去。
“阿玥,你怎么了?”
南宫玥仿佛是没听到他的声音,脸上露出很古怪的表情,似乎是惊讶,似乎是怀疑,又似乎有几分喜悦,跟着就见她左手抚了抚自己的腹部,然后仰首朝萧奕看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靥,声音之中更是压抑不住的喜悦,“阿奕,囡囡她踢了我一脚!”
他们的孩子会动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孩子的胎动!
南宫玥的眼中不禁闪烁起些许晶莹的水光,是欣喜,也是激动。
“真的?!”萧奕顿时双目一瞠,昳丽的脸庞上绽放出令人炫目的神采,迫不及待地把手移到了南宫玥的小腹上,严严实实地贴着不动。
南宫玥一动不动,屏息以待。
内室里静悄悄的。
可是萧奕等了又等,孩子却再也没有动静。
小夫妻俩绞尽脑汁地尝试了各种方法,一会儿轻抚南宫玥的腹部,一会儿又去转动拨浪鼓……到后来,萧奕干脆就把脸凑近南宫玥的腹部,甜言蜜语地求着他的囡囡赶紧动一动。
可是这孩子显然是个架子大的,一点也不给做爹的面子,直到萧奕破罐子破摔地把耳朵贴到了南宫玥隆起的小腹上,才终于给了一点回应……
咚……
“囡囡动了!”萧奕惊喜地脱口而出,“她踢了我一脚……阿玥,她踢得那么用力,你会不会觉得疼?”说着,他目露担忧地看了南宫玥的肚皮一眼。
“我没事。”南宫玥失笑地摇了摇头,一双乌黑的眸子也是熠熠生辉。囡囡踢得那么有劲,她一定很健康。
南宫玥忽然有了自己真的快要做母亲的真实感,面容间绽放出慈爱的光辉,可是下一瞬,她的笑容就僵住了,就听萧奕沾沾自喜地又道:“阿玥,我们囡囡踢得这么有劲道,腿脚功夫一定不错,祖父在世时就说我是个练武奇才,嘿嘿,囡囡一定是像我!等她出生了,我就教她练武,以后谁也别想欺负她!”
萧奕越说越兴奋,南宫玥听得眼角都抽动了起来,阿奕这家伙一向是说风就是雨,她还真怕他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她正愁怎么转移他的注意力时,他们的宝贝囡囡帮了她一把——
“阿玥,她又踢我了!”
萧奕惊喜地又低呼一声,耳朵和手掌又贴到了南宫玥的肚皮上,笑得傻乎乎的。
轻快愉悦的笑声不时在屋子里响起,夜深了,秋亦然。
金秋十月,无论是南疆,还是王都,都变成了一片清冷的金色。
南宫家早就在九月初十离开了王都,返回江南的老宅,而南宫昕走得更早,九月初八就陪五皇子去了泰山祭天。
南宫一家走得十分低调,除了裴元辰、南宫琤夫妇俩外,无人相送。
七年前,他们来到王都,壮志满怀,打算为国效力,振兴家族;七年后,壮志未酬,黯然离去。
而南宫家的离开也让王都看似平静的局势之下又是一阵暗潮汹涌。
五皇子韩凌樊在朝堂上最大的助力,文是南宫家,武是皇后的母家恩国公府,现在折了南宫家,五皇子就如同折了一翼的雏鹰,他还能斗得过两位野心勃勃、对皇位势在必得的兄长吗?
这是不少观望这场夺嫡之争的大臣们心**同的疑问,这从龙之功不好挣,更多的人选择的方式还是观望,还是等待……
五皇子离开王都后不久,恭郡王韩凌赋就借着户部侍郎勾结其他官吏贪污江南数城赋税一案得到了皇帝的赞赏,命他进吏部参政。在曾经被圈禁失了圣宠后,时隔近三年,韩凌赋终于又再次踏入了朝堂。
只是,他涉嫌杀妻一事,还是在王都为不少人所诟病。韩凌赋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又是一番作为,不仅对前岳家崔家各种示好,还纳了崔燕燕的庶妹为侧妃,然后一切也不过是徒劳罢了,反而令他在士林中的名声每况愈下……
那些士林儒生对他的议论与抨击难免也传入韩凌赋耳中,但是韩凌赋丝毫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只要他权势滔天,荣登那至尊之位,那些人自然而然就会对他卑躬屈膝,臣服在他脚下,再不敢有丝毫质疑!
到了那时,所有对不起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想着,韩凌赋雄心勃勃的眸中浮现一层浓浓的阴霾,眸子幽暗一片。
踏踏踏……
在一片飞扬的马蹄声中,韩凌赋策马进了恭郡王府的大门,然后翻身下马,利索的动作间透着意气奋发。
“王爷,”一个青衣小厮快步走到韩凌赋跟前,恭声禀道,“三驸马来了,白侧妃正陪着三驸马在外书房等您。”
奎琅?!他怎么来了?果然是南蛮子,不告而来,真是不知礼数!
韩凌赋面色如常,眼中却闪过一抹嫌恶与压抑,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后,随后扔掉了手中的马绳,大步往外书房走去。
十月的气温虽然已经有些清冷,但在下午的阳光照耀下,还是暖洋洋的,只是丝毫照不进韩凌赋阴冷的内心……
一步又一步,他的心仿佛随着那一步步走向了深渊……
“王爷请。”
随着一阵挑帘声响起,韩凌赋步入书房中,一眼就看到奎琅和白慕筱正坐在窗边的圈椅上,两人的手上均是拿着茶盅,慢悠悠地喝着茶。直到韩凌赋走到近前,他俩才抬眼朝韩凌赋看来,奎琅的脸上掩不住自得的笑意,志得意满。
看着这狼狈为奸的二人,韩凌赋心头燃起一簇火苗,心道:不知廉耻!白慕筱身为他的侧妃,竟然敢同一个外男共处一室。
“三皇兄回来了,快坐。”奎琅一边放下手里的茶盅,一边笑眯眯地说道,仿佛他才是此间的主人。
韩凌赋握了握拳头,默不作声地在书案后坐下了,碧落赶紧给他也上了热茶。
白慕筱笑吟吟地说道:“王爷,这茶是百越的贡茶,我喝着比起我们大裕的龙井也是不差的,王爷且试试?”
奴颜媚骨!韩凌赋的拳头握得更紧,心里不屑:这个女人自从投靠了奎琅以后,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偏偏他当初瞎了眼,把一腔爱慕投诸在她身上。
如今韩凌赋对百越恨之入骨,又忌惮百越的五和膏,怎么还敢去喝百越的茶,他强压着心头的恨意,沉声问道:“不知妹婿突然前来有何要事?”
书房里的气氛诡异而紧绷,一旁的小励子和碧落均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奎琅又呷了一口热茶,仍旧是气定神闲,问道:“三皇兄,吾过来是想问你‘事情’办得如何了?”
奎琅关心的事情当然是他去南疆的事,此事刻不容缓!
韩凌赋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我正在劝父皇,这事急不得。”
父皇虽然被说得已经有些心动,但是父皇的性子一向游移不定,不会轻易下决定。这个时候,自己如果逼急了,反而会引起父皇的怀疑……
奎琅却是皱眉,不悦地提醒道:“三皇兄,迟则生变,你最好动作快点!”
奎琅言语间难免就透出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俯视和命令,韩凌赋差点失态地变了脸色,缓缓道:“妹婿且放心。”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奎琅快点离开王都!
“那吾就等三皇兄的好消息了,希望三皇兄别让吾等得太久了。”奎琅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吾就先告辞了。”
白慕筱紧跟着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殿下慢走。”
奎琅循声看向了白慕筱,目光在她的腹部停留了一瞬,含笑道:“说来白侧妃有喜,吾还没恭喜三皇兄呢。”
他盯着韩凌赋,目光之中意有所指,仿佛在提醒他,摆衣呢?!别忘了他答应了要给摆衣一个孩子的。
韩凌赋自然还记得这个约定,面色一僵,只能若无其事地说道:“多谢妹婿。”
奎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看了白慕筱一眼,便笑着大步离去,笑声在韩凌赋耳边回荡不去……
直到奎琅的笑声远去,韩凌赋这才看向了白慕筱,目光阴沉。
须臾后,他才硬声警告道:“白慕筱,你别忘记了你自己的身份。”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声音仿佛是从牙齿间挤出来的。
她身为他的侧妃,却擅自作陪奎琅这外男,若是外人知道了,会如何看待自己?!
白慕筱根本就不在意韩凌赋的态度,依旧微微笑着,她似乎已经看透了他,笑盈盈地说道:“我是什么身份,我当然一清二楚。”
韩凌赋冷哼了一声,眼帘半垂,眸中闪过一抹阴郁,心道:王府里这么多女人,其他人都没什么动静,怎么偏偏就让白慕筱又给怀上了!他都已经这个年纪了,白慕筱腹中的这块肉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不能动这孩子……
“王爷,那我就先告退了。”
白慕筱看着韩凌赋的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怜悯和嘲讽。
这么没用的男人,自己当初怎么就瞎眼瞧上了?!
没等韩凌赋应声,白慕筱就转身离去,清瘦的背影中毫无一丝眷恋。
情丝已断,覆水难收。
只要能将权利握在手里,她连自己的灵魂都可以出卖,其他的又算的了什么……
随着阵阵秋风,天气愈来愈凉了,眨眼又是半月过去了,朝堂上平静了下来,包括百越那边亦然,自从那封捷报后就再无音信。
这一日,早朝上,忽然波澜再起,御史在金銮殿上义正言辞地弹劾镇南王父子兵临百越都城却久攻不下,定是拥兵自重,故意隐瞒军报,试图在百越占地为王,其心可诛!
桩桩件件、字字句句都直击帝王心,引得皇帝疑心渐起。
镇南王是大裕唯一的藩王,而且手握十万南疆大军,独霸一方,自从皇帝登基以来,就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让皇帝寝食难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镇南王若是有机会将百越握于手中,他会舍得放手吗?
疑心就像是一粒种子一样在皇帝的心中迅速发芽……
知皇帝如韩凌赋,见时机到了,立刻出列,上表恳请皇帝,让三驸马奎琅重回百越,以正其位。
皇帝虽然没当场应下韩凌赋所奏,却也没有驳斥了他的奏请,只说容后再议。
散朝后,闻讯的皇后去了御书房求见皇帝,可是皇帝却避而不见,反而召了奎琅和三公主说话。
宫中的这些风声难免也若有似无地传了出去,让众臣都隐约猜到了皇帝心里的打算。如今,南宫家已经不在王都,朝堂上也再没人抱着得罪皇帝的风险为镇南王府说情。
直到十月二十,五皇子韩凌樊终于和南宫玥从泰山返回王都,韩凌樊得闻此事后,顾不上更衣,就风尘仆仆地去了御书房。
“父皇,且听儿臣一言,古语有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镇南王父子镇守南疆,为我大裕连连杀退外敌,其心可表……”
韩凌樊说得恳切,字字发自肺腑,意图说服皇帝,可是皇帝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韩凌樊没有发现,一旁的刘公公却是注意到了,心中暗暗地叹气。
“够了!”
终于,皇帝冷声打断了韩凌樊,语气中透出不耐。
他这做父皇的,还不需要未及弱冠的儿子来教他如何治理国家!
“小五,你有空在上书房里多读点书,别随便妄议朝政。”皇帝冷声斥道。
“父皇……”
韩凌樊还想再说些什么,皇帝却不想听了,挥了挥手道:“小五,你才刚从泰山回来,舟车劳顿,快下去休息吧。”
皇帝的语气不容质疑,韩凌樊犹豫再三,最后只能躬身作揖:“是,父皇。”
韩凌樊退下了,皇帝揉了揉眉心,心中的天平又往某个方向偏了些许,也许他该做出决定了。
十一月初一,皇帝下旨,命三驸马奎琅带三公主启程前往南疆,接手一应百越事宜。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道旨意引得朝堂之上又是一阵喧嚣,却终究没人敢质疑皇帝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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