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盈很快便知道为何本应感激涕零的郑夫人态度如此暧昧不明了。
世子屋子里,还端着一位须发皆白,看上去便很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身后的童子背着药箱,正在替病人把脉。
想必是宫中的太医。
纱帘背后,郑家的长男,淮南伯世子,郑世文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压根看不出先前曾与弟弟争吵过的精神劲头。
旁边有个女子,缓缓在为他打扇子,敷帕子。
恐怕郑世文已经发病,开始起烧了。
纵使隔着纱帘,依然能看出那女子身材窈窕修长,一举一动颇有几分媚态,想必并非郑世文的正房妻子,而是某个得宠的小妾吧。
郑夫人扫了她一眼,极力控制住难看的脸色,勉强挤出笑容问道:
“梁太医,不知我儿的脉象如何?”
果然是宫中的太医。
老人将手从脉枕上缓缓收回,沉吟道:
“世子肝火旺盛,木石不调,寒邪趁虚而入,导致病发。不过重则重已,却并非无药可治。”
他说话的时候,微微抬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屋子里又有新的人进来。
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管事的这才明白郑夫人为何态度暧昧了。
原来是太医院的梁太医先到一步。
萧盈是长公主推荐的。
梁太医却是郑贵妃指派的。
站在郑夫人的立场,显然更害怕得罪郑贵妃。
而郑贵妃在长公主举荐之后,掉头依旧派来梁太医,看来,对长公主也并不如何信任啊。
管事的暗暗在心里想,回去后立马就要把梁太医抢先来访的事禀告给主子。
但显然梁太医并不在乎。
毕竟来的是长公主府的管事,而非长公主本人。
一个下人。
太医好歹也是有官衔的,好歹也算是有文化的。岂会对一个下人弯腰。
至于下人引进来的女子……梁太医以高度的职业敏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扫视,早已从提着的药箱察觉到,那是一名医女。
对萧盈这名突如其来的“医女”,梁太医并不惊讶,甚至颇为不悦。
宫中本来就多医女。
不过医女们多半都从宫女中选拔出来的,懂得也就是医术药草的皮毛而已,怎能与世代传承的太医相提并论。
长公主郑夫人皆是妇人而已,定然被这平日里看看头疼,瞧瞧脑热的医女忽悠惯了,才会异想天开,让她来替世子看病。
他皱眉道:
“既来瞧病,为何以纱蒙面?望闻问切是行医之基本。自己遮挡住自己眼光,从第一步开始便是胡来!”
若寻常医女,听了太医这般严厉训斥,便该知情识趣的道歉,退下了。
熟料那女子道:
“太医大人,您如此毫无顾忌接近病人,恐怕有被传染的风险。”
梁太医冷笑道:
“世子生病多日,贴身伺候的丫鬟尚身体健康,我不过是初次看诊,为何会被传染?再退一步说,身为医生,不曾问诊,不曾断脉,便先开口闭口传染,以为一味吓唬病家,便能借此争名夺利?”
显然,梁太医先入为主,认定萧盈是处心积虑沽名钓誉之徒。
他不是嫉妒萧盈跟他抢病人。
他压根就看不起萧盈。
他压根就不相信一个医女会有高明的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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