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舟的胸口起伏着,双眼只是直视着隋玉。
隋玉看着他的眼睛。
他那么聪明,肯定也已经看出了潘凤芝的用意。
在大家族中,谁能自主决定婚姻?都是用来维系家族繁盛的工具。
连信是潘凤芝的亲儿子,都不能逃脱“指婚”的命运,又何况是这个私生子。连家养了他那么多年,肯定要从他的身上榨出价值来的。
只是,他是私生子,适合他的高门女子不多,而无父无母,又有年家背景的年如絮就是很好的选择。
要不是隋玉已经与连舟举行过婚礼,有名义上的夫妻关系,潘凤芝早就想那么做了。当初,隋玉还是个植物人的时候,连家就不同意他们结婚,连舟迫于连、浦两家的压力,这才不得不求了秦盛文出面。
而今,隋玉与霍衍的绯闻正好给了潘凤芝理由,他们的婚事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隋玉的眸光越发冷淡。
她笑着道:“其实,潘凤芝希望你娶年如絮,但还是顾忌年家的地位太高,怕上门说亲被拒。但年如絮即将下嫁楚鑫的消息传出来,就给了潘凤芝信心。”
“楚鑫人品不堪,比起他,年家更应该选择你才对。所以,他们在得知老太爷过世时,匆忙来参加吊唁,想借此机会在年家那边攀一下交情,也好为以后上门说亲打基础。”
“在这个过程里,我便是妨碍你与年如絮的绊脚石。”
“今天,年如絮打了楚鑫一巴掌,你给年如絮出头,在外人看来,连家就此得罪了楚家。可是,后来年仲礼也出面维护了年如絮。他维护年如絮,等于将年如絮纳入大房那边,以后年如絮与楚鑫的婚事可能有变。”
“这样一来,大房与三房的矛盾就等于半公开了。”
“仔细想的话,连家这是向年家的大房示好,连家未必会吃亏。”
潘凤芝上来就责难连舟拖累连家,不过是为了勾起连舟的愧疚,给他施压,方便自己达成目的罢了。
以目前年如絮的状况,连舟就成了她最好的选择。连家上门求亲,年家大房多半是会同意的。
在这件事里,隋玉才是最大的输家。
她出面维护连舟,得罪了楚鑫。如果楚鑫娶不到年如絮的话,最记恨的人就是隋玉。
所以,潘凤芝更要将她赶出连家,与连家撇清关系。
隋玉将话都挑明白,唯独后面的话没说。
是她自己选择为连舟说话,后果她自己承担,没必要让连舟为此放不下。
可她未说明白的话,连舟又岂能不知?
男人看着她,一字一字道:“你在葬礼上为我说话,我就只当你心里还有我。我们不会分开。我也不会娶年如絮。”
“潘凤芝怎么想,那是她的事情。她可以左右连信的婚事,但我不是她的亲儿子。我的事情,轮不到她做主。连铭风从未管过我,更轮不到他做我的主。”
“能给我做主的人,只有你,分手除外。”
连舟把话说完,偏头看了眼敞开的衣柜,又说道:“年如絮已经有年仲礼帮她,以后她的事情,我会尽量少插手。”
“这样,你就没有分手的理由了。”
隋玉抿了抿嘴唇,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是年如絮,连舟这么一说,她还真的没了理由说退婚。
但隋玉还是离开了望晴湖。
即使她没有退婚,但也要再想想,与连舟成为家人的可能。
……
年老太爷的葬礼过后,霍衍就去了南城。
如今他辞去霍氏的职务,也不再是霍家的继承人,反而可以一心一意的主持喜乐城的事,正好替代了郑芮的缺。
郑芮离职麋鹿集团在北城也引起了一阵子话题。网络上评论说,难得有那么个漂亮又能干的女性成为标杆,就这么离职,可惜了。
也有博主深挖郑芮离职真相,但都被清理干净了。
隋玉一手握着手机看新闻,另一只手夹着一片瓷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
解语看了眼她指尖夹着的瓷片,调侃道:“这碎瓷都快被你盘出包浆了。”
隋玉扫了她一眼,侧头看右手上的瓷片,放回口袋里。
解语也在看关于郑芮的新闻,说道:“删帖删得这么干净,八成还是霍衍顾念旧情。”
隋玉不置可否。
如果不是他给郑芮机会,此时,郑芮已经在牢里呆着了。
解语愤愤不平:“他对郑芮都手下留情,对你怎么记恨起来了。”
姜不渝是自作自受,牵连霍家。但为这事儿他就记恨上浦隋玉,这护短护得眼盲心瞎。也不想想,浦隋玉帮了他多少忙。
隋玉关了手机屏,捏起瓷杯喝了口杏仁茶,淡淡道:“郑芮从大学起就是他的合作伙伴。要说起来,郑芮还是麋鹿集团的创始人,喜乐城也是她参与建起的,也算创始人之一。她有功劳有苦劳,霍衍这么做无可厚非。”
“另外,作为企业管理者,要恩威并施;作为合作伙伴,则是多交友少结怨。郑芮未对喜乐城造成很大损失,即使将她送入牢里,也坐不了几年牢。以她这些年掌握的资源,她出狱之后还是能东山再起。”
“不管她将来能掀起多大浪花,总是个隐患。霍衍的做大,只是秉承以上两条,说白了,就是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解语听隋玉分析得头头是道,嗤笑一声:“那么你呢?他那么做,可没想跟你以后‘好相见’吧。”
“身为姜不渝时,他无法知道你帮他做了多少。可是作为浦隋玉……”
隋玉打断她:“作为浦隋玉,他给了我两亿,以及我在修复界的地位。在他看来,他不欠我的。”
解语觉得,如此理智的浦隋玉算得太清楚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你分得这么清楚,而他又以此记恨了你。你们……是不是以此来冷静……”
她将手边的一杯水泼在中间的香薰炉上,无声无息的,袅袅的烟雾消失了。
隋玉的手抄在口袋里,又摸了摸那片碎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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