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你师父, 有什么深仇大恨?”灵霄走到岸边,示意徐轻飏把装着螃蟹的竹篓递给自己。
徐轻飏下意识地转头,四处张望, 却完全没有找到自家师父的行踪。
“如果你是在找你师父上官牧云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他方才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 唔,或者说, 他自认为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时候,偷偷潜水入海去了。”灵霄似笑非笑地看着远处波澜不绝的海面。
上官牧云的行动绝对算得上是神不知鬼不觉, 可惜灵霄是个绝不掺假的大罗金仙,自然早就洞悉了这位在暗地里的那些小动作。
即使死过一回, 这厮依旧不知道何为安分守己啊。
徐轻飏顺着灵霄的视线看向暗沉的海面,深黛色的海面翻涌的波涛似乎比之前更加激烈了几分。
他收回目光:“他杀了我娘。”
灵霄闻言,微微挑眉打量着徐轻飏:“他不像是这种人。”
“你的意思是说,上官牧云不像是个杀人凶手?”听到灵霄的话, 徐轻飏的眼神变得疏离了几分, 整个人也往后退了一步,和灵霄拉开了一段距离。
灵霄淡淡一笑, 轻轻一弹手指, 便有一团灵火在湿漉漉的沙滩上熊熊燃烧起来:“我的意思是,他不像是杀了你母亲还会留着你这个活口的人。”
上官牧云心狠手辣的程度灵霄是亲眼见识过的,当初他还在檀渊的帐前效力时,曾为了顺利攻下城池, 献上了在城内水源下毒之计。
上官牧云心高气傲,他从来不把黎民百姓放在心上,他们的性命在他眼中, 与草芥无异。
若不是怕有伤天和,他其实也不介意杀鸡儆猴,屠尽负隅顽抗的城池给其他人警告。
如果徐轻飏的母亲真的是被上官牧云所杀,依照灵霄对上官牧云的了解来看,他断然没有再把徐轻飏收为弟子的道理。
闻言,徐轻飏立刻解释道:“他不知道他杀的人是我母亲,他杀我娘的时候,我并不在场。而且后来遇到我的时候,上官牧云很虚弱,他也需要一名弟子为他跑腿。”
灵霄用石头把火堆围起来,在上头架起烤架,随后就把自己捉来的螃蟹放上去烤:“你不在场,你怎么知道你母亲是被他所杀?”
徐轻飏这一次沉默了更久。
见徐轻飏说了两句话就沉默了,灵霄不紧不慢地用手指敲了敲螃蟹的背壳,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徐轻飏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剑柄,带情绪略平静后才道:“上官牧云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便是我母亲。若非他为了夺舍我母亲的身体杀了我母亲,他怎会在我母亲身体里?”
灵霄的眼睛微微瞪大,唔,如果徐轻飏所言属实的话,那么他的母亲的确有九成可能是死在上官牧云手里的。
不过......
灵霄也的确记得清楚,当初上官牧云在皇城中被他一剑洞穿胸膛和心脉,御医和檀渊都已经确认他已经死了,这才吩咐人将他送去城外掩埋,怎么可能又死而复活呢?
就算是他是修士,元魂能夺舍人类身体,那也必须得是他在活着的时候。
看来,如果不是上官牧云的死有蹊跷,便是另外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不过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真相究竟如何,想必也只有上官牧云自己心中清楚了。
“我母亲是玉枢派门下弟子,姓秋名玉瑛。玉枢派门规森严,不许门下女弟子沾染情爱。不过我母亲终究是......与我亲生父亲有了我。只是我亲生父亲后来娶了别人,母亲只能偷偷生下我,后又把我寄养在她姊妹家中,偶尔会借着下山接任务的机会来看我。”
“每年我过生辰,母亲都会在我们约定好的山中小屋里等我,只是我十二岁那年,母亲一直没有赶到。我担心母亲有事,便上山寻找,结果就看到母亲昏倒在地上。”
“我一直守在娘亲身边,结果她醒来以后第一句话便是问我是谁,又问此地何处,今夕何年......她一开口,我就知道这身体里的人不是我的母亲。”说到这里,徐轻飏恨得眼圈微红,拳头颤抖。
“我不得不将计就计,骗他说我是山中猎户的孩子。上官牧云才夺舍我母亲的身体,格外虚弱,我提出拜他为师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半推半就地答应收我为弟子。”徐轻飏咬着下唇,直到口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我跟在他身边十年,鞍前马后地为他跑腿卖命了十年,我一直在找机会想杀了他。但是他的戒心很高,而且从未放松警惕。我清楚,他心底其实从未把我当做弟子看过,包括大师姐何清和、小师妹胡薇,他不过都是为了利用她们,才收下她们。”
闻言,灵霄忽然回头看着徐轻飏:“你刚才说谁?”
徐轻飏被灵霄的眼神吓住了,下意识地回答:“何清和?”
“何清和是你们大师姐?”灵霄深深地皱起眉头。
徐轻飏闻言点了点头:“大师姐是当今太后养女,陛下亲封的清和郡主。”
灵霄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何清和那个女人,可是在小小年纪就有胆子为了荣华富贵,亲手杀了自己妹妹。而且为了阻止妹妹报复,她更是能做出请人将自己妹妹的元魂镇压在井底这种事。
这个女人突然和上官牧云扯上关系,这让灵霄心中不得不警觉起来。
上官牧云,莫不是还对云镜湖或者说大雍王朝有什么想法?
上官牧云为什么要收清和郡主为弟子,收下她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又为何想要得到那颗独一无二的避水珠?还有,他方才鬼鬼祟祟地潜入海中到底去做什么了?
一连串的联想让灵霄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他转头看向徐轻飏,后者有些紧张地站直了身子。
“你希望我帮你杀了他?”灵霄开门见山地问。
徐轻飏立刻摇头否认:“我只希望,能与他有一场公平的决斗,我要亲手杀了他为我母亲报仇。”
灵霄微微挑眉:“这可比让我杀了他难度更大。”
“我如今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只要前辈您愿意出手助我,将他的修为也压至筑基初期,我便能光明正大地与他比试一场。若我输了,算我技不如人,不怨不恨。若我侥幸赢了,也算是为我母亲报仇雪恨了。”徐轻飏看着灵霄,“还望前辈,成全晚辈。”
灵霄双手抱臂:“恕我直言,就算你们都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你要胜过上官牧云的可能性还是很低。你们之间的输赢比,在九比一。”
至于谁九谁一,不言而喻。
徐轻飏咬紧后槽牙跪倒在地:“就算是十比零,一成胜算都没有,我也要与他比这一场。他的修为那么高深,若不如此,只怕我再修炼几百年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灵霄懒洋洋地靠在一块礁石上,探出骨节分明的修长右手轻轻地掐算了片刻。
随后,他低头看着跪下的徐轻飏:“这样吧,你也不必在这里跪我。那前头便是玉清元帅庙,你去跪他。只要你跪满三个时辰,本座便应了你的请求。而且本座保证,你们决斗就算你输了,也不会死,但你要留在那庙里修行,终身不得离开安邑。你若赢了,本座也不管你,如何?”
他话音刚落,原本就大雨倾盆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了几声巨大的霹雳声。
徐轻飏闻言,二话不说,一起身就对着灵霄深深地鞠了个躬,转身就往不远处的庙宇走去。
看着徐轻飏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灵霄这才傲然地抬头看着苍穹,露出一个略带挑衅的笑容:“这个年轻人的命,本座保下了,不服来战?”
虚空中的电闪雷鸣瞬间消失了。
“为什么要救他?”缠绕在灵霄手腕上的银龙淡淡追问。
灵霄耸耸肩:“看着他顺眼。当初在帝陵里,这小子还挺有礼貌的。”
他方才简单地替徐轻飏算了一把,才发现这小子眼前就有一大死劫,而且几乎是九死一生的那种大劫。不过如果能够顺利渡过此劫,他的未来倒是会后福不断。
灵霄也是在看到徐轻飏提到自己母亲时候那赤红的眼睛,这才临时决定要保下这个青年。
他自己天生地养,无父无母。故而对于这种血缘亲情虽不能理解,却格外向往。
若要认真计较起来,也是徐轻飏对自己母亲的一片赤诚之心打动了他。小小年纪就能懂得潜伏在仇人身边,数十年如一日地想着要为母亲报仇。
单凭这份反哺跪乳之情,灵霄就对徐轻飏高看一眼。
“对了,帝君,你说这三界中,可有什么生灵是无父无母,天生地养的?”灵霄忽然好奇地询问道。
檀渊沉吟片刻后,奶声奶气地回答道:“太古时代,天地尚未分离,便有先天灵气孕育混沌之中,待天地被盘古氏巫神分开之后,先天灵气便分而幻化为先天四大圣兽,祖龙、元凤、玄武、始麒麟,这等先天圣兽与鸿钧、三清、娲皇等圣人为同一阶之灵物,也无父无母,天生地养,倒符合你的描述。”
算起来,檀渊这一支圣龙血脉便是传承至祖龙圣兽,故而即使是在三界之中,也拥有格外尊崇的地位,统治天界也算得是名正言顺。
“诶!”灵霄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确定自己不可能是什么太古圣兽。
看来,想在不惊动檀渊的前提下查清楚他的来历,短时间是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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