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幽州之前,灵霄还想回皇宫再去看一眼自家的儿砸。
毕竟这一去,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有机会再见到这傻孩子。
于是等他满怀心酸地回到皇宫的时候,就看到傻儿子正兴致勃勃地带着影卫,悄悄地翻过皇城的三丈高墙,避开了守卫耳目,白龙鱼服准备混出皇城。
“他这是打算做什么?”灵霄目瞪口呆地看着从三丈墙头轻松跳下的云镜湖。
“你觉得呢?”檀渊淡淡反问。
“这小子该不会想要微服私访吧?”灵霄轻飘飘地跟在云镜湖身后,看着这小崽子兴冲冲地催促着影卫首领墨雲快些走,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檀渊抬头看着他:“想来是跟某人学着往外跑习惯了吧。”
某人心虚地咳了一声,摸摸鼻子抬头望天。
这孩子是自学成才,跟他可扯不上什么关系。
片刻后,灵霄又皱起眉头:“这可不行,新帝登基初期,皇权尚不稳固,他怎么能这样往外跑,若让别人知道了是要出大乱子的。”
他用神识在皇城中搜寻一番后,却更加无语了。
那奉天殿内,竟然还有另外一个皇帝身着皇袍,正襟危坐在奉天殿内。
只不过那人看上去木讷了几分,眼神也没有神采,不像是活人,倒更像是无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灵霄简直要被气笑了。
云镜湖这小子糊弄人的手段有了不小的进步,竟然知道让影卫给自己伪造一个假身留在宫内坐镇。
遍观影卫之内,有能力凭空制造出这样一个身外化身的,也只有影卫首领墨雲一人了。
墨雲是大乘修士,当年无意中被灵霄的另外一个身份云曦所救。为了了结尘缘,顺利飞升,他必须要应允为云曦做一件事,才能断了这份因果。
云曦很耿直,直接提出要求,让墨雲成为皇家影卫首领,拱卫云镜湖左右,直到他能乾纲独断,彻底坐稳这个帝位。
墨雲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听了云曦的话后,二话不说便走马上任,成为影卫首领,带着九十九名影卫时刻守护着云镜湖的安危。
细数起来,竟也有十余年了。
只是灵霄没想到,一向喜欢墨守成规的墨雲竟然被云镜湖说动,肯带着他堂而皇之地微服出巡。
云镜湖穿着太监服,混出皇城大门之后终于松了口气,立刻催促墨雲:“朕让你备的马呢?”
墨雲打了个唿哨,立刻便有两边身着玄色武袍的影卫从角落里牵来两匹神骏非常的骏马。
那两匹马肩宽腿长,鼻阔眸深,双目之间隐约有神光闪过,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这两匹马皆是仙门送来的灵兽,虽品阶不高,但日行千里却极为轻松。京城距离幽都不过两千里,星夜兼程,也就是一日一夜的时间。”墨雲冷静地告诉云镜湖。
云镜湖闻言,心中便有些发憷。
他虽然自幼学习君子六艺,也涉猎武学修道,但是到底只是泛泛,若要这样昼夜不舍地赶路,只怕他即便是到了幽州,双腿也废了。
灵霄闻言,不觉微微皱眉,云镜湖要去幽州做什么?
见云镜湖陷入沉默,墨雲又补充了一句:“幽州遭受水患,陛下若不信幽州太守呈报上来的奏折,大可安排影卫前往查探,实在不必自己亲自前往。”
灵霄眼前一亮,忍不住在心中把墨雲夸奖了一遍。
墨雲一定是知道云镜湖自幼娇生惯养,定然吃不了这样的苦头,这才故意顺从着云镜湖的想法,然后让他自己体验一番微服出巡的艰辛,打消想要离开京城的念头。
这可比言语上的劝谏有效多了,不愧是临近飞升的修士,到底更能了解人性。
谁知墨雲这话一出,反而让犹豫不绝的云镜湖下定了决心。
他抬头坚定地看着墨雲:“幽州是君父和父后一统天下的起点,朕一定要亲自去看看他们生活过的地方。何况朕收到的密报和太守呈报的奏折内容截然不同,不亲自去看看幽州水患到了何种地步,朕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是寝食难安。”
灵霄:“......”
墨雲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陛下爱民如子,属下钦服。”
说罢,两人翻身上马,一拍马臀就绝尘而去。
站在原地的灵霄愣了半晌后,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檀渊:“他们就这样走了,墨雲也不再劝劝?”
檀渊微微阖上暗金色的眸子,老神在在道:“年轻人,是该多加历练。”
不过是个兴风作浪的蠃鱼罢了,还不至于对墨雲造成威胁。
“这孩子不教训不行了。”灵霄瞪了檀渊一眼,这厮以前总是批评他太过宠溺云镜湖,但是有的时候,檀渊宠孩子却比他更过分。
“你想做什么?”见灵霄吹胡子瞪眼地撸袖子,檀渊问道。
“小树不修不直溜,小孩不打不成才。”灵霄瞬间就飘到云镜湖身后。
檀渊收缩身体,将灵霄的手禁锢在半空:“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的。”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像一根针戳在灵霄身上,瞬间就让他泄气了。
不过很快,灵霄就有了主意。
他回头一笑:“我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
云镜湖到底只是个普通人,纵然年轻力壮,骑马远行也没有办法支撑太久,才跑出一个多时辰就已经累得话都说不出。
更让他感觉难以启齿的是,他的大腿内侧被皮质的马鞍磨得火辣辣的疼,云镜湖怀疑自己大腿内侧的皮肤怕是已经被磨破了。
看着旁边骑着骏马依旧面不改色的墨雲,云镜湖犹豫半天,到底是好面子的念头占据了上风,让他紧紧地咬住了后槽牙不发一语。
又继续跑出了一刻钟后,墨雲逐渐放慢了速度。
云镜湖跟着了勒紧了手中缰绳,侧头询问他:“怎么了?”
墨雲淡淡道:“夜深了,这里有间破庙可以歇息,再往前跑便是无人的荒野了。”
这个理由不算充分,但却救了云镜湖一命。
他在心底松了口气,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骄矜:“既然如此,那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说罢,他撑着马背一跃而下落在地面,双腿却在落下地面的瞬间发软,让他站立不稳踉跄地往地面栽去。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横亘在他胸前,将他稳稳地托住。
“陛下无碍吧?”墨雲面无表情地问道。
云镜湖只觉得对方说话时有温热的气息不断地喷洒在自己的耳垂附近,不知不觉脸色逐渐涨红。
他站稳后一把推开了墨雲,逞强道:“没事儿,方才脚下有个小石子硌脚。”
墨雲‘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低头将两匹骏马栓在破庙旁,见云镜湖想一人率先进入破庙,立刻开口提醒:“庙里有人。”
云镜湖微微一愣,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怎么还有人?
墨雲示意云镜湖跟在自己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破庙,果然看到里头已经有人在休息了。
这间破庙不算大,再加上里头还供着尊破旧的石刻神像,故而显得颇为逼仄。
一名青衣白衫的年轻修士正坐在神像前头,一边把自己行囊里头干瘪皱巴的果子放到神像前面的案几上,一面絮絮叨叨地小声嘀咕着:“我今夜要在这里借宿,这个就当做是我的借宿费了。你可省着些,这果子可不易得。”
云镜湖看得目瞪口呆,就连供奉两个皱巴巴的果子都这般舍不得,这年轻修士到底拮据到什么地步了?
听到门口有动静,那清俊的年轻人回头,望见两人后立刻笑了笑:“你们也是准备在这里休息的么?请自便。”
墨雲对着年轻人拱了拱手,带着云镜湖便去往了庙宇的另外一侧。
不巧,他们这边的屋顶上正好有一个木盆大小的空洞,透过大洞正好能瞧见头顶的星空。好在今夜天气晴朗,不至于突然下雨将他们二人淋成落汤鸡。
三个陌生人共处一室,气氛原本该是沉闷的,但是云镜湖却丝毫没有感觉不自在。
不知怎么的,旁边那从未谋面的年轻人却给他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倒像是两人之前就见过。
不过他很确定,这个人他以前从未见过。
或许这就是道家所说的有缘吧?
他的目光不停地往年轻修士那边瞄,让蹲在旁边清理地面的墨雲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他:“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只是觉得他有些面善。”云镜湖摇摇头,收回目光后,一低头就看到地面上已经铺好了厚厚的干稻草。
“爷晚上就在这里休息吧。”墨雲看出了云镜湖眼底的抗拒,面色平静道,“条件有限,只能将就一夜了。”
“可是他就没有将就!”云镜湖不服气地抬手指着旁边的年轻修士。
那年轻修士竟然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自己手指上的储物戒指里源源不断地变出了各种东西,柔软的云锦卧榻,香烟袅袅的八宝鎏金炉,甚至还有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再看看他们这边,只有粗陋的房间和就地取材的干稻草。
这样的对比未免太过强烈了。
“你不是修士么?你应该也可以给我变出来吧?”云镜湖满目期待地望着墨雲。
墨雲沉默了片刻,从套在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中取出一只精致的玉瓶扔了过去。
“这是?”云镜湖好奇地打量着手里的玉瓶。
墨雲淡淡道:“外敷的伤药,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
云镜湖俊脸一红:“......你先出去。”
墨雲站起身,打量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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