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说道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有些胸膛剧烈起伏,已经是有些大口的喘息。
借助郭图为倚靠,好生休憩的一番之后,他才再次挺直了自己的腰板,朝着众人继续说了起来。
“既然说了儒家的孔夫子的一生,那么就不难明白孔夫子的举动如何。
他将自己的一言一行记录下来,他将自己和弟子们的问对记录了下来,他用了春秋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自己的见解经义。
太史公言,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也。……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夫礼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为用者易见,而礼之所为禁者难知。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却也不算过。
因为小子窃以为,春秋从来不是史书可比,他是孔夫子自己的见解经义,他有着大量的孔夫子自己的言论和想法。
可这不妨碍春秋的地位。
因为如果换一个角度,春秋不是一本史书,而是一本单纯的经验之谈。
那边能够领悟孔夫子的意思,他到死都在坚持着自己的初心,他知道自己所能做的不多,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时代。
他也知道自己就算是建立了学堂,也改变不了时代的无奈。
天下想要求学之人何其艰难,礼法崩殂之下,百姓何其无辜。
在没有礼法限制之下,平民百姓,纵然有雄心壮志也无法在层层压迫之下得以成长。
所以儒家讲究克己守礼,同时告诉天下,仓禀足方可知礼仪。
填饱肚子才是一切的根源!
同时无论是记载言行还是创造春秋,亦或者是创造儒家一道,说到底只不过是孔夫子将自己所见所闻所观所想告知天下。
他也说了,他有他的经历从而有他的想法,春秋笔法讲究以管窥豹,个人经历不同,所以见解同样不同,所以才会有注解之事。
不同人经历了不同事,将自己的一声记录下来,交给后人,这就是他唯一能够做到的。
只不过这条路慢慢的走歪了。
孔夫子称之为圣,那孟子为何称之为亚圣?
因为孟子同样动了孔夫子,同样知道了,孔夫子的意思,同样为孔夫子的道路弥补了后续的诸多问题。
孔夫子讲究的乃是德行,是个人的德行,是个人的行为,个人的方式。
而孟子讲究的是,在这条道路上,你不可以损人而利己,他将天下的目光放在了民的上面。
不可于民争利出自太史公,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
但孟子也曾言,夫上位者,一言一行举天下而动,不可轻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此乃何为?
难道不应该是朝廷用力,百姓安稳乎?
难不成我父子为百姓一口活命之饭乃是大错,这争权夺利,夺走天下就是大仁大义?
遂,小子崇尚仁德!
荀子曾言人性本恶,有韩非子与李斯二法家大能为其膝下弟子。
便扬言这荀子才是天下之儒家集大成者,此言却是,但荀氏为何不说出荀子的后半段话?
人性本恶,遂要以律法约束,以礼法仁德教化,而非任其随波逐流!
商君有御民术,尔等精通此道,可为何不说商君还有治民术!
商君重农抑商,宁可削弱世家豪族,朝中权贵也要扶持农事,以防天田尽归豪门,尔等怎的不同样学来?
重刑而连其罪,则褊急之民不斗,很刚之民不讼,怠惰之民不游,费资之民不作,巧谀恶心之民无变也。五民者不生于境内,则草必垦矣。
虽然商君焚烧儒家经典,宁可国强民弱也不肯松口半分但即便是他,也不肯像某些人做的那版的不堪入目。
怂恿懒惰,阿谀,徒逞口舌之利,教唆民间私斗!
尔等所作所为也配称之为人乎!”
刘封说道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开始有些克制不住,也不知道是哪里出现的力气,就这么开始了自己最后的咆哮。
他这一生啊,总觉得自己就该是这世间的主角,就应该有着上天的庇佑。
他曾经看不起自己的父亲,看不起自己的叔父,看不起自己身边的一起,总感觉自己能够做成千古以来无人完成的伟岸。
他觉得,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不择手段,他可以放弃世间礼法和规矩,他可以为了这个目标做出所有不择手段的事情。
无论是妥协还是如何,只要能够帮助他成功,这都无所谓。
他觉得,这是对的!
但人啊,终归不是那想象之中的东西,他是会改变的。
刘封在改变,他在变成这个样子之前,管宁亲眼让他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怎么变成了一个让他呕吐不已的行尸走肉的。
一个百姓他想要活下去,想要自己的家人活下去,所以他想尽办法弄到吃得,但是这种办法不能让他的家人活下去。
所以他开始去抢夺,去拼命,但是瘦弱的他仍然做不到。
所以在被逼无奈之下,他开始把草根树皮当成了食物,甚至视若珍宝。
当这些东西也没有了之后怎么办,他再一次在威胁和决心之下,他将目光放在了尸体上。
那一锅煮的很烂很烂的肉让人根本分不清这是什么部位,就这么囫囵的进入了他的肚子里。
可只是吃人就够了么,身边的尸体能吃的已经吃完了,吃不完的也都已经彻底的腐烂不能再继续吃下去了怎么办。
他要活下去,他为了活下去他已经放弃了这么多,他已经改变了这么多。
他不能半途而废!
所以,他将目光看向了自己年幼的女儿。
然后是他的妻子。
最后是他的儿子....
当刘封最后问他的时候,他的眼中只有对活下去的渴望,他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活下去!
先生管宁说,那是执念,当妥协开始的那一刻,着就成为了必然。
天下或许真的会走向那一条路,但终归要尽最大的可能,延缓乃至避免这件事情为好。
永远不要觉得自己可以去坚定住最后的底线,因为当改变发生的那一刻,底线就已经成为了完全可以跨越的那一道存在。
德治的废弛,并不是因为真的没有人读得懂儒家的意思。
只是人们更加的清楚,至于突破了这一层束缚,自己才能够去触碰下一层...
荀子曾言,好逸恶劳乃是人之本性,而这在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也是人之本性。
这,名为自私!
这是管宁用了足足四年的时间告诉他的道理,也是刘封学了半辈子的东西。
如今他终于能够在天下人的面前将这些东西一吐为快,终于能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天下人。
这是郭图给他的最后荣光,这一场论辩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这学堂已经在天下绽放开来。
世家之中的老人,那些还坚守德行的老人还没有完全放下,只要自己能够如同荀彧一样,改变这些执掌权柄之人的态度和想法...
这天下,就还有救。
在这一刻,刘封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气力已经开始飞快的流逝,他的五脏六腑之间开始了猛烈的疼痛,那是如同灼烧一般的感觉。
他整个人都已经感觉到了呼吸不上来的憋闷,那种五脏焚烧的痛苦,视线已经完全模糊了下去。
他想试着站起来,他还没有回家,他打赢了自己的妻妾和儿子,等忙完了这件事情,就回家去。
就去好好的休息,就去看看自己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的娘亲。
将自己整个人依靠在了郭图的身上,看着已经沉默下来的众人,刘封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自己的可怜,也不知道自己说完这些,到底还有没有作用。
他只是想要,让自己的那个父亲能够再次从权势之中将自己的目光挪开。
建安十八年四月,长安城中一片喜气洋洋,甚至祭坛王冕等物都已经偷偷的准备妥当。
所有人都在等着洛阳城中,曹孟德欺君罔上登上那封王之位,便可以借白马之约,讨伐曹贼。
为名正言顺,他们自然也要成功的讨得一个王位,甚至于便是刘辩都已经回到了府邸之中闭门不出。
坐等刘备将他扶持上去,亲手将自己的弟弟打压下来。
这和情感无关,这就是天下大势,为了大义,他们现在不能顾忌重重。
诸多势力也都喜笑颜开,这般的急迫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够进一步的瓜分利益,刘备已经开始为他们妥协。
虽然现在他们不能对刘封出手,可只要将刘备心中的**勾动。
那这天下回到正轨之中岂不是指日可待?
他们只不过是想要当一个从龙之臣,只不过是想要让这个天下能够对他们更好一些,让他们的日子更好过一些。
这想来,并不算错,就算是有错,那也是这天下的错!
长安,刘玄德府邸之中,淡然的面容下或多或少还戴着些许的紧张。
不断的和一旁的简雍说着闲话,直到有人禀报,诸葛孔明已经进入函谷关了,刘备这才轻松了下来。
“孔明这个小家伙也是,他这闲的没事总往中原跑,正好这一次封儿也去了,想来他们也是一起回来的。
你说孤...老夫给封儿准备的礼物,他可会喜欢?”
“王世子之位,如何能够不喜欢,其实封儿最喜欢的,应该就是能够休憩下来,和父母好生相处一番的。
说起来,这家伙也二十余年未曾回来了。”
“哈哈哈..等他回来,老夫定要好好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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