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集市初开,长街之上渐渐热闹起来。
街边卖包子的小贩高声吆喝着,高高摞起的蒸笼散发着热腾腾地白汽。
一名穿着一件洗得近乎发白的浅灰袍子,身形瘦弱的年轻男人经过此处,望着那白鼓鼓的大包子不禁咽了咽口水。
“客官,可要来两个?刚出笼的肉包子!”小贩满面热情地招呼着。
年轻男人摸了摸腰间空瘪瘪的钱袋,默默走开了。
小贩暗暗“嘁”了一声,正要收回目光之时,却隐隐觉得那名男子有些不对劲。
男子低着头,目光从路过之人身上依次扫过。
小贩瞧得眉头一跳。
他祖祖辈辈在此摆摊卖包子,什么人没见过,对方这眼神这神态,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像是在打鬼主意!
果不其然——
那男子低头走着路,迎面撞上了一名锦衣公子。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那公子身边的仆从呵斥了一句。
“不打紧。”年轻公子并不在意,看了一眼仆从示意他不必多言。
主仆二人继续往前走去。
小贩却眼瞧着那年轻男子袖口处隐隐露出了一抹宝蓝——
“周公子,您的钱袋被人扒了去!”小贩急急提醒道。
这位公子是附近青鱼坊内周员外家的独子,周家厚道仁善,在附近一带是出了名儿的积善之家——任谁瞧见都是要提醒一句的!
年轻公子闻言连忙摸向腰间。
……钱袋果然没了!
“是方才那人!”仆从高声喊道:“有小贼,抓小贼了!”
那年轻男子闻言神色一变,顿时拔腿就跑。
四下顿时躁动嘈杂起来。
眼瞧着不少人都追着那小贼而去,卖包子的小贩“啧啧”了两声。
偷谁的不好,偏偏瞧上了周家公子的钱袋,这不是存心往大牢里撞么。
一群大汉追着那年轻男子一路跑,中途遇到了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出现在青鱼坊外巡街的西城兵马司吏目。
“出了何事这般喧闹!”
“诸位大人,有人当街盗窃!就是前头那个人,往坊内去了!”
为首的指挥使脸色一变。
当街盗窃?
他们兵马司平日里负责的便是城中各处捕盗治安,青天白日,竟有人敢在他们西城兵马司的管辖内行窃?
“大人……我方才瞧见他身上似乎还带了匕首!”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出的声。
此言顿时又引起一阵骚乱。
指挥使当即带着人追了过去。
带匕首闯入青鱼坊那还了得!
万一伤了坊内贵人,追究起来,担责的可就是他们兵马司!
小贼一路跑着,沿途撞上一户人家的下人正在大门外洒扫,脚下一个踩滑,“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那婆子吓得惊叫着丢了手中扫帚。
小贼咬牙忍痛爬起身来,回头一看只见兵马司的人已要追了上来,而前方再有两户人家开外,眼看便是一条无路可走的死胡同——
小贼急乱之下,见前侧方那户人家的院门没有上锁,一把将门推开钻了进去。
兵马司的人很快追了上来,跟进了院中。
院中布置清雅,此刻却并无人在。
指挥使带人在院中四处搜找了片刻,忽听得自南面的一间房内传入类似瓷器不慎被打碎的声音。
“去看看!”
那小贼应是藏进了那间房中!
此时,一名仆从打扮的年轻人刚行至别院大门外,见此一幕,险些惊得心神俱裂。
他如往常一般赶在一大早出去采买,片刻不敢耽搁就往回赶,路上众人都在说附近遭了贼,是以他便津津有味地听了一路的热闹——
可此时自家别院前围着的这些百姓是怎么回事!
且他出门前……分明是将院门上了锁的!
“让开,都让开!”
仆从猛然推开门外围观的人,朝着院中奔去。
定睛一看,只见一群身穿兵马司兵服的人已经去到了书房外,更是吓得面无血色。
“此乃我家主人的私宅,你们怎可无故强闯!”
仆人将手中东西丢下,快步跑了过去,拦在书房外。
好在他足够谨慎,每次出门前连这处书房也会特意另上一把锁。
公子行此事,便是府中老爷也不知晓,为免走漏风声,故而这些时日只有他一人守在此处——然此事隐秘,从未出过半分差池,今日怎会突然来了兵马司的人!
那指挥使冷着脸示出令牌。
“我等亲眼所见有一盗贼闯入此地,公务在身,还请将门打开让我等入内搜捕嫌犯。”
“什么盗贼……我不曾看到!”仆人慌神之下顾不得许多,依旧拦在门外:“此处上着锁,怎会有盗贼进入?诸位想必是看错了吧!”
“大人,这扇窗被人打开过,对方应是从窗内跳入屋中。”一名兵吏说道。
“有劳配合办案——”指挥使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威压。
已是满身冷汗的仆从犹豫着道:“我家主人向来不喜旁人踏足这间书房……主人此处不在,小人没有钥匙,也做不得主。”
若当真只是寻常贼人藏入此处,让他们进去搜一搜倒也无妨,他也不想这般阻拦,平白叫人生疑。
可这件事情处处透着蹊跷!
既有蹊跷,便意味着会有变数发生——而那样的变数,他根本承担不起!
“这不是摆明了阻挠公务吗!”
涌进来的百姓在石阶下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
甚至有一位婆子揣测着道:“……他该不会同那小贼是一伙的吧,所以才包庇窝藏!”
“对啊……说起来这户人家可神秘地很,平日里也不见有人过来,晚间倒是偶尔能听到些车马动静……该不会背地里在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吧?”
“八成是心里有鬼,才不敢让人看!”
“是啊,不就是一间书房吗?”
听着这些话,仆从急怒交加,脸色变了又变,向那喋喋不休的几名婆子呵斥道:“简直大胆!你们可知我家主人是何等身份,竟敢在此无中生有,胡言污蔑!”
婆子不屑地吐了口瓜子皮:“是什么身份呀?倒是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啊!”
仆从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出口,面上一阵红白交加。
“没有钥匙也无妨——来人,将锁砍了!”指挥使当机立断地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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