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尴尬了。
我简直能用脚趾抠出一个梵天组织了。
“……我找我的耳环,好像掉在浴缸里了。”我灵机一动,编了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实际上我连耳洞都没有。
“原来如此。”灰谷兰望着我,唇角微弯,像是在笑,又像是灯光流转造成的错觉。
下一秒。
哗啦——
他竟然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赶紧扭过了头。
“你、你干嘛?”
天呐,他现在岂不是光溜溜的?
这太羞耻了。
“我在帮忙啊。”
帮忙……?
灰谷兰按住我的肩膀,将我转了过来,面朝浴缸——
这一刻,我的内心是拒绝的,但同时又暗自窃喜。
看吧。
看了不就知道他是不是少年时期的兰先生了。
反正我是来自十五年后心态成熟的若宫芙柚子,灰谷兰对我来说只是个小鬼。
看个小鬼怎么了?
我顿时理直气壮。
但只瞄了一眼,我就从半羞耻半激动的状态变成了无语的状态。
“灰谷君,你刚才是不是已经坠过楼了?”
绝对是把脑子摔坏了吧,哪有人泡澡还穿衣服的?
他的黑色连帽衣被水浸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利落的线条。薄薄的衣衫下面,腹肌若隐若现。
只是看不到皮肤,便无法判断有没有纹身。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芙柚子小姐?”
这是什么糟糕的台词!
“看样子是不满意了。不过你不满意,我也不能再脱了,毕竟男生的身体只能给以后的女朋友看。”灰谷兰勾起嘴角轻笑了一下,侧身让开,“找吧,你的耳环。”
我话已经说出口了,只好装模作样地在浴缸里摸索起来。
瞎摸了一通,回头再看灰谷兰,他抱着手臂站在旁边,一副“你慢慢找,我很有耐心”的表情。
水里的泡沫被搅得咕嘟咕嘟。
这股香味闻起来很奇怪,不像是沐浴露,倒像是——
我看到旁边的瓶子上,瓶身上果然写着【洗衣专用剂】几个字。
灰谷兰泡的不是沐浴露,而是洗衣液。
“你不是在洗澡?”
“先洗衣服。”
“……”有这么奇葩的洗衣服方式吗?
“这里没有洗衣机,我又不想穿脏衣服过夜。等泡完衣服,用冷水冲洗干净再脱下来烘干就可以了。”
“你可以回家洗衣服。”
“不要。”
我因为有别的计划留下,他和灰谷龙胆也留下陪我,还挺关心人的。
“回家了还怎么看芙柚子小姐的笑话?”
……我收回上一秒的感动,这小子存心来气人的。
“不找了,丢就丢了吧,你继续洗衣服洗澡吧。”
“是什么样的耳环?”灰谷兰问。
“……浅紫色菱形的。”我随口一编。
“哦,我记住了。”他说。
第一回合,失败。
我站在浴室门口,听着哗哗的水声,心想早晨今牛若狭收拾灰谷兄弟的时候,就应该让今牛扯了灰谷兰的上衣给我看看——会被当成变态吧。
水声停下,浴室里传来烘干机打开的声音。
机会来了,就是现在!
马上就能确认灰谷兰有无纹身。
我用力推开门——
……大意了,推早了。
目标人物散开麻花辫,嘴里叼着辫子绳,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的手指搭在腰带的结扣上,正准备解开。
“我……来看看你还缺什么?”我装出随和关心的样子,“要不要来瓶牛奶边喝边洗?”
灰谷兰不为所动。
“芙柚子小姐,我怀疑你对我的身体有想法。”
“别误会,我没想法。”我摆了摆手,“让我看一下你身上的纹身就好,你有吧?”
砰。
咔哒。
浴室的门被关上,并从里面锁上了。
门后是灰谷兰冷淡的声音:“就不给你看。”
……明明声音里没什么情绪,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赌气。
第二回合,也败。
刚回卧室,灰谷龙胆靠在游戏椅上,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我。
“痴女。”
一时之间,我竟无话辩驳。
更绝的是,灰谷兰洗完澡后,浑身上下都遮得严严实实。连灰谷龙胆去洗澡时,都将浴室的门反锁了。
“别误会。”我澄清道,“龙胆君,你又不是我的目标。”
话一出口,变味了,就像是意有所指。
倚在沙发上编头发的灰谷兰闻言抬眸,露出一副“你目标果然是我”的了然表情。
“灰谷君,我们之间也有误会。”我竖起手作发誓状,“你放心,我对你也没有任何想法,我只身上有没有纹身?”
“有。”灰谷兰反问道,“哪个不良没纹身?”
“是什么形状的纹身?”
他又避而不答。
“芙柚子小姐,你帮我编辫子吧。”
“诶?”
我还没答应,他已经将编了一半的麻花辫散开了。
“编的好看,就给你看——”灰谷兰手在自己的身上指了一下,“我的纹身。”
然后他将头凑了过来。
……真自觉。
跟我以前一样,偷懒了就让兰先生替我编。其实是无理取闹,因为兰先生非常忙,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很包容。
不仅是麻花辫,他会各种编发,盘发和扎发,都教给了我。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会像他对我那样,在深夜为另外一个男人编头发。
“灰谷君,你和龙胆君被退学后,有没有填报新学校?”
“无哦。”
“国中就休学,这样好吗?”
“芙柚子小姐不也在休学,这样好吗?”灰谷兰啧啧道,“高中才是人生的关键阶段,不要走错路哦。”
“我不会走错路,休学前我可是泉心高中的第一名。”
“那我是洛山的第一名。”
“你知道洛山?”
洛山是京都的名校,洛山高中的赤司征十郎与我是发小。
“知道啊。”灰谷兰撇嘴,“上一次就是在洛山被条子抓了。”
“什么条子!那是警官。”我纠正了他的措词,“警官为什么抓你?”
“我没钱坐车回家,跟洛山的一个学生收保护费,结果他家的保镖都在附近,那个小子坚持要报条——”
还报条子呢,这口无遮拦的。我用力一扯他的辫子,灰谷兰吃痛地嘶了一声,改口道:“坚持要报警,我就被抓了。你下手轻点,拽秃了就不俊俏了。”
“因为我年纪小,警官说了几句就放了,我出来后把他的车子刮了。”
“……你还真是恶劣。”
“因为我是不良啊。打架,收保护费,以后还会做更多恶劣的事。”
灰谷兰停了一下,回过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的时间格外长,超过了一次正常的回望,更像是一种审视。
“怎样?芙柚子小姐,你还对我的纹身感兴趣吗?”
“感。”
“……别感了。”他突然收起嘴角的玩味,拽回了自己的辫子,“我不想跟你玩,也不想给你看。”
我纳闷,只是看一下纹身图案,流程很复杂吗?
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纹身?小猪图案?前女友的名字?
“你们俩够无聊的。”灰谷龙胆洗完出来了,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将毛巾扔在了加贺头上,“这家伙有什么用,你也该说了吧。”
“我要让他协助我去教训一个人。”我长话短说,“我店里的一个客人被家暴,我想让对方感同身受。”
加贺虽然是个垃圾,但手下小弟众多,足以用来唬人。
灰谷龙胆:“你也不怕他突然醒来。”
“你提醒到我了。”我摘下手上的戒指,旋转了一下,露出了一根针,然后扎进了加贺的脖子里。
灰谷兰眼睛亮了:“麻醉针?”
“嗯,持续的时间是六小时,醒来后也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芙柚子小姐,你还真有创意。”
“不是我的创意,是别人的创意。”
藏有麻醉针的戒指,也是兰先生的设计,他总是把防身的利器藏进看似无害的物品里。
“恕我直言,能想出这种创意的人,”灰谷兰口不留情地评价道,“阴险狡猾,明显要讨女生欢心,多半是个欺骗感情的家伙——阿嚏——阿嚏——”
不知道为什么,灰谷兰突然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哥,你不会感冒了吧。”灰谷龙胆随手扔过一条毯子。
“不可能。”灰谷兰裹上毯子,“肯定是哪个混蛋在背后说我坏话——阿嚏——”
“还说没有。”灰谷龙胆铺好沙发躺了进去,“床给芙柚子,你和我睡沙发。”
“沙发好小。”
“还挑,那你和加贺一起睡地上。”
在兄弟俩的斗嘴声中,灰谷龙胆很快睡着了,灰谷兰却精神抖擞。
抖擞到开了罐啤酒,独自坐在阳台上,边喝边看着在夜色里静默的六本木。
“你在看那座灯塔吗?”我小声问道。
灰谷兰平静地回眸,“我在看灯塔下面的东西。”
我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没发现任何可以欣赏的景物。
“你看不到吗?”
我摇了摇头。
“砂石,尘土,被清理掉的垃圾,流浪动物,无家可归的人。工业时代真冷漠,有那么多东西,芙柚子小姐却什么都没看到。”
“……”
“也难怪,毕竟这些本来就是城市里不受欢迎的存在,就像不会有学校欢迎我这样恶劣的学生。”
“……”真有自知之明。
我偏开视线,看着地上的影子。
窗外的云流动得很快,月光倾洒,将两个人影拉得很长,一样的孤单。
突然,从那边的人影里跑出了一只兔子,然后又依次变成一只鹰,一只豹子,一只鹿,一条蛇。
这是一场华丽的野生的表演。
灰谷兰专心地玩着手影,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容,和一点冷淡的骄傲,仿佛现在和未来都与他毫无关系。
手影不断变化,最后变成了一朵花。
“花送给你,纹身就别看了。”他轻声叹气,“到此为止吧,芙柚子小姐。”
“既然这样——”
我伸出了手。
然后投在地上的,我手指的影子,摸到了他影子的轮廓。
“那我帮你。”
他的动作倏然静止。
我的手指真的碰到了他的脸,少年皮肤柔软,莹白冰凉,恍惚间让我想起冬日里落于我指尖的雪花。
“灰谷君,我一定会把你送进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兰哥:救命,不想上学。
梵天兰:知足吧,她对我说的是一定会把我送进监狱。
龙胆:来比谁更烂更惨了。
*
芙柚子只想看纹身,兰哥理解成一种暗示,要和他有亲密关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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