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好身手。”
我朝灰谷兰竖起大拇指,然后拉开了窗户。
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将窗帘吹得呼呼作响,他抓住窗框的顶部,轻巧的一跃,月光避他而入,投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将视线投向我身后,眉头稍稍皱起,脸色微沉。
“龙胆在走廊,他带你先走。”
“诶?”
我有些懵,灰谷兰已经拽起我的胳膊,“别发呆了。”
踏进卧室的那一刻,他突然怔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
“这是……?”静默了两秒钟,灰谷兰侧过脸问,“你做的吗?”
面前的kingsize大床上,铺满了各种盒装零食,床头摆着一杯我刚冲好的热可可。
像是在野外郊游一样。
“咳,我这不是还没吃晚饭吗?”
难道我的饭量惊到他了吗?
“我是说那个——”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躺在衣柜旁,昏迷不醒,脸上摆着一双红色皮鞋的加贺。
“这个,是加贺先生不小心撞在墙上,昏过去了。”我解释道,“因为加贺先生是废物,我想帮他变废为宝,就用他当鞋架了。”
灰谷兰显然不信我说的话,俯身观察加贺的伤势,“芙柚子小姐,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挺厉害的嘛。”
“你也挺厉害的,这里可是十二楼,你就蹿上来了。”我望一眼阳台的方向,“下次别冒险了。”
摔下去不死也残。
他轻描淡写道:“我不冒险,就是龙胆冒险了。”
这和灰谷龙胆有什么关系?
灰谷兰走到玄关打开门,门外站着手持教棍,满脸警惕的灰谷龙胆。
“放心吧,人活蹦乱跳的。”灰谷兰双手环胸,侧身让开一条路,“我说了没事的,都把折叠刀给她了。”
“她那么笨,会用折叠刀吗?”
……灰谷龙胆你礼貌吗?
“大哥,是你——”灰谷龙胆看见昏迷的加贺,疑问还没说出口,灰谷兰已经解答了他。
“不是我,人是芙柚子小姐干掉的。”
“哈?”
灰谷龙胆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做到的?”
“他不小心摔倒,撞到了墙上,就昏过去了。”我又解释了一遍。
灰谷龙胆“哦”了一声,说:“那你还真是笨蛋有傻福。”
他显然没有他哥的疑心重。
“是么?”灰谷兰淡淡地扔来一声嗤笑。
这声笑让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我从床上的零食堆里拿了几个棒棒糖,塞在灰谷龙胆的手里,“好了,你们两个该回去了,补补作业预习功课什么的,后天还要上课呢。”
“我不吃这个,别拿我当三岁小孩!”灰谷龙胆不肯收棒棒糖。
灰谷兰倒是从我手里抽走了一根。
“是巧克力口味啊。”他剥开糖纸,含住糖,“没功课可以预习,因为我和龙胆已经被退学了。”
我:“怎会如此?”
灰谷兰:“打架斗殴。”
我:“学校一般不是会先记过,再留校察看吗?”
灰谷兰:“又不是初犯。”
他抿了一下嘴唇,神情自若,没有丝毫悔意。
见我严肃地盯着他,他眨了一下眼睛,随即垂下眼眸。
“我和龙胆也好想上学,但是没有学校收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啊。哎,我多么渴望读书,我到现在每晚都是枕着才能入睡……”
我:“……”这家伙还能再浮夸一点吗?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眸里闪着狡黠,嘴角挂着笑,整个人都是明晃晃的快乐。
我不禁感慨,人性真是复杂的玩意。
坏起来是真坏,打架斗殴,打到退学也不知悔改。好起来也是真好,无需交情也仗义,十二楼的高度都不知后退。
“你不打算离开吗?”灰谷龙胆问道,“加贺醒了以后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但我还要让他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接你的那两个弟弟吗?”
“喂,芙柚子小姐,你的鞋架要醒了。”灰谷兰瞥向我的身后,原本撑在桌沿上的那只手,握住了灰谷龙胆还给他的教棍。
那是灰谷兰随身携带的武器之一。
这棍子下去加贺肯定要头破血流。
也会影响到我的计划。
“等一下!”
我抢在灰谷兰挥下教棍之前,冲到了加贺的旁边,在他的眼睛刚眯出一条缝时,我握住手机,贴在了他的耳边。
然后按下了电源键。
电流滋出,加贺瞬间又昏了过去。
“有意思。”
灰谷兰手里的教棍依旧落下,却是落在了我的肩上,动作很轻,像雪花落下,然后一扬,抵住了我的下巴,托起一个向上的弧度。
我被动的与他对视,这种角度,他居高临下,眼里闪着促狭玩味的精光。
“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芙柚子小姐?”
年龄差在此刻毫无优势。
我要威严!!!
“小鬼,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我抬手拽住教棍,刚要与他比试比试,他却先松了手。
教棍掉在了我的手上,而他也趁机抢走了我的手机。
“是迷你电击器吗?真可爱。”他颇为感兴趣地观察着那只卡特兰造型的挂件,眼波流转,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
灰谷龙胆闻声也凑过来看。
“是卡特兰啊。”
见我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们,灰谷龙胆皱起眉头:“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竟然认识卡特兰。”
他们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喜欢养花的人。
“我当然认识!我哥名字里的兰,就是卡特兰的意思啊。”
以花为名,优雅相伴一生。
我刚偏过头,就与灰谷兰的视线撞到一起。
四目相对,他先微笑。
【我的名字叫兰,是卡特兰的意思。】
【这是送给芙柚子小姐的礼物,微型电击器,既隐蔽又很可爱。】
【为什么做成卡特兰的形状?这个嘛,因为我希望芙柚子小姐一直记得我。】
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我以为我已经快要忘记的场景。
闭上眼睛,似乎穿越了漫长的时间和空间,回到我和未婚夫举行婚礼的前一晚。
我确定了他梵天组织干部的身份,心痛了十秒钟,痛定思痛,我决定拷走那份组织成员的名单,发给我在警局的前辈。
然而我还没拷完,就被他的同伴发现了。
在自己死和被他们杀死之间,我选择了……装死。
但装死失败,我被他的同伴扔下了他向我求婚的那栋楼。
他没有过来阻止。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在漫天大雪中站成了一尊雕塑。
我们算是双向背叛,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双向奔赴过。
再次醒来,我竟然回到了十五年前,我的高中时代。
为了避开与梵天的兰先生日后相遇,我选择了休学,让在泉心高中出名的若宫芙柚子彻底消失。
——据兰先生所说,他是在泉心高中的图书馆里对我一见钟情,从此记住了我。
他那时性格内向,与女孩子说话会结巴会脸红,因此没有勇气给我递纸条。
我怀疑过这些话的真伪性,但他竟然拿出了我那时的照片。关于他的调查,送到我手上的数据,与他所说的基本一致。
少年时期的兰先生身体很弱,连黄桃罐头都打不开,一身完美的肌肉也是工作后在健身房练出来的。
他毕业于东京大学的数学系,与我同在泉心高中就读,是我的学弟,学生时期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
那样优秀的兰先生,最后走了歪路,竟然沦为了犯罪组织梵天的干部。
太遗憾了。
“回神了。”灰谷兰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一下子从回忆里抽离过来。
“在想什么?”
靠着落地灯,他的脸上镀了一层虚幻的柔光,眼眸里透出浓重的潮湿感,眸色与兰先生同为紫色,睫毛也都是长得犹如精巧的羽扇。
面部的轮廓有点像,名字里也都有个兰字。
算算兰先生现在的年纪,和灰谷兰应该也差不多大。
有了这个猜想,就无法停止思考。
不,这不可能。
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十几年后那个留着欧美梳油头的英俊绅士,和面前这个麻花辫少年联系在一起。
造型和性格都差太多了,名字和眼睛相似只是凑巧吧。
灰谷兰都打架退学了,兰先生可是东大的学霸,而且他和我都很喜欢弗朗西斯·培根的作品,我们常常一聊就是一个下午。
我试探地说道:“培根?”
灰谷兰眨眼:“煎蛋?”
“……”竟然只想到食物,果然不是兰先生。
我的疑心也很重,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做个最后鉴定。
兰先生的喉结上有他们组织的纹身,很像一个u盘,我在杀我的男人手臂上也看到过。
但是除此之外,兰先生的身上也有大面积的纹身,据说是他的家族纹身。
从脖颈到腹部、腰背、腿,直到脚踝,几乎覆盖了一半的身体。
我曾经在台灯下凝视这些纹身,突发奇想也想去纹一个图案。
兰先生立刻吓唬我,说纹身疼得要命,他当年差点疼死过去。
我仍然闹着要纹。
他叹气,用黑笔在我的胳膊上画了一个小卡特兰。
【这算什么纹身?】
【芙柚子听话,纹了后悔就麻烦了。】
因此,要确定灰谷兰是不是少年时期的兰先生,只要看一下纹身就知道了。
机会很快来了。
灰谷兰进浴室泡澡,灰谷龙胆正坐在电脑面前打游戏,加贺持续昏迷中。
天时,地利,人和。
我悄悄地打开浴室的门,里面没有任何声响,灰谷兰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满浴缸都是泡泡。
还浮着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塑料鸭子。
酒店不会提供这种东西,他是自带的吗?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没发出一点声响。
然而浴缸里的泡沫太多了,厚厚一层,根本看不清他有没有纹身。
只能撇去一点泡沫了。
我刚伸出手,浴缸里的人突然睁开眼睛,歪着头看我。
“你要对我这个柔弱的男孩子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少年兰:梵天兰说的那些话,也太不要脸了,我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梵天兰:那你倒是好好争气,考个东大啊,否则我用得着造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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