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橙本来小跑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忽而意识到，自己连一束花都没给他准备。

邱橙盯着他们，心里那种酸胀的感觉比上一次在校门口看到他们还要浓烈, 堵闷得厉害。

她本能地想转身离开，就跟上次一样, 默默地走掉。

却又觉得不该那么做。

现在她已经是他女朋友, 为什么要退回去？

邱橙抿了抿唇，刚要抬脚继续往前走，秋程就率先看到了她。

他没有伸手接对方的花, 只望着邱橙，嘴角浮上笑意。

杨莹看到他突然笑起来, 眼角的泪痣格外熠熠动人, 她恍惚了一秒, 心也跟着更加失控，扑通扑通地跳着。

然而, 她却听到他话语愉悦道：“谢谢杨老师, 花我不能收，话我也不会答应, 我女朋友来了，先走了。”

说完，秋程就迈着大步朝邱橙走来。

邱橙也抬脚向他走去。

在走到他面前后, 邱橙就主动抬手拥住了他的腰身。

她抱着他, 慢慢收紧手臂，躲在他怀里闷闷地咕哝：“我没有花可以送你。”

已经回搂住她的秋程听闻低笑, 说：“我不要花，你在就足够了。”

邱橙的半张脸埋在他的肩前，鼻尖蹭着他肩膀处的衣料, 闻到的全都是薰衣草的清香。

秋程背对着他来的方向，邱橙却能一清二楚地看到，那个要给他送花的女老师正抱着花往这边走。

她心里的涩意几乎要满胀的溢出来。

邱橙轻咬了下嘴唇，在他耳边很小声地嗫嚅：“我想亲你。”

秋程身体微僵，很受宠若惊地愣住了。

邱橙仰头看向他，顶着泛红的脸慢慢凑近他。

在她的唇轻碰到他嘴巴的那一刻，她紧张地闭上了眼，环在他腰间的双手也上抬，慢慢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只是浅浅地亲了亲。

更像宣示主权。

秋程却无法满足，在她要羞窘地退离开时，他突然摁住了她的后脑，重新捕捉住她红润香甜的嘴唇。

男人霸道地转守为攻，攻城掠地般地扫荡，给了她一记深吻。

旁边不断有人经过，大部分是学生，偶尔也有老师，全都看到了这一幕。

邱橙羞赧不已，在这个吻结束后就立刻拉着秋程离开了这儿。

秋程嘴角翘起，唇边漾着笑。

他目光宠溺地看着牵着他手的她，满心欢喜。

从礼堂楼里出来，邱橙站在台阶上深深吐出一口气。

夜风吹拂过，凉凉冷冷的。

秋程刚要牵着她下台阶，邱橙就把手抽了回来。

她将手缩回毛衣的袖口里，话语如常地说：“冷。”

秋程偏头看她，她若无其事地率先走下台阶。

他盯着她纤瘦高挑的背影，嘴角噙上笑。

秋程好脾气地迈着大步赶上去，就这么隔着她的毛衣袖子握住了她的手。

邱橙挣扎着要缩回手，皱眉道：“你松开，会冷。”

“我给你暖。”他说。

邱橙的眼睫闪了下，小声地别扭道：“我说你会冷。”

他笑意更甚，语调愉悦地回她：“我不冷。”

邱橙不再说什么，还是想抽回手。

下一秒人就被他往怀里扯去。

他揽住她的腰，低头垂眼望着她，语气宠溺地问：“闹什么？”

邱橙咬了下嘴唇，不说话。

她自己明明觉得这样折腾很矫情，可心底深处的不安怂恿着她，让她根本无法控制言行。

“小橙子，”秋程低声道：“说话。”

邱橙不知道该说什么，鬼使神差的，她又闷闷说了一遍：“我没有花能送你。”

秋程失笑，无奈地叹气说：“我说了，我不要花，我要你。”

她轻垂着眼，语气笃定：“那个女老师喜欢你。”

秋程没隐瞒，“嗯”了声，而后话语认真正经道：“可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你。”

邱橙刚要说什么，秋程就率先提醒她：“姑姑和姑父。”

说着，他就暂时松开了她，转而牵住了她的手。

邱橙转过身，看到夏知秋和骆钟元正朝他们走来。

她登时抓紧了些秋程的手指。

男人感觉到她的紧张，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

骆钟元是出来接老婆去礼堂，他正跟老婆说刚刚看到和侄子同名的那个姑娘了，结果没想到一转眼就看到了他们。

秋程率先出声喊人：“姑姑，姑父。”

邱橙乖乖地跟着他叫人：“姑姑姑父好。”

骆钟元温和带笑地点了下头。

夏知秋笑盈盈道：“是橙子啊，好几年没见，越长越漂亮了。刚刚听钟元说在礼堂看到你了，我还说找时间让阿程带你回家吃饭呢。”

“奶奶最近也总念叨你，天天橙子长橙子短的，”夏知秋笑说：“老太太可想你了。”

邱橙惶恐，受宠若惊地说：“我有空就过去看奶奶。”

夏知秋轻笑着叹气，点头道：“好，趁她还记得，多过去看看她吧。”

“每次阿程一个人回去，我就说让他带你一起回，他总说再等等，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邱橙稍愣。

在等什么。

大概，在等她同意跟他复合吧。

她扭过脸仰头看了他一眼，秋程对她笑了笑，而后回夏知秋和骆钟元：“姑姑姑父，我先带橙子在学校里转转，过几天就带她回家。”

夏知秋高兴地应：“好啊，那你们去吧，我跟钟元去礼堂瞧瞧。”

和两位长辈分开后，邱橙的思绪有些飘浮。

她被他牵着手，沿着路往前慢慢走。

好一会儿，她主动提出来：“程哥，我跟你回去看看奶奶吧。”

秋程嘴角噙笑着“嗯”了下，对她说：“下个月4号正好是奶奶的生日，我们一起回去给她过72岁本命年的生日。”

邱橙没想到再过几天就是奶奶的生日，她很认真道：“那得好好给奶奶准备生日礼物。”

说完，她就拿出手机来，开始搜索该送72岁本命年的老人什么生日礼物好。

秋程好笑地看着她，把手机从她手中抽走，摁灭屏幕放进自己的衣兜里。

“还好几天呢，不用这么紧张，非得现在就选礼物。”

邱橙没辙，只好等晚上回家后再考虑给奶奶送什么生日礼物。

她晃了晃他的手，忽然提要求：“那你跟我讲讲你跟那个女老师……她那天跟你说什么了。”

“你说杨莹？我顺路捎带她回学校那天？”秋程问。

原来叫杨莹。

“嗯。”邱橙鼓了鼓嘴巴。

秋程回想了下。

当时他把车停在校门口后，和杨莹一前一后地下车，杨莹叫住他，笑着跟他说谢谢。

秋程回了句不客气，正要转身过马路，又听杨莹问：“秋老师，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个饭吧，感谢你送我回来。”

秋程礼貌地淡笑回绝：“不用太客气，我也只是顺路而已，吃饭就算了。”

杨莹不死心地说：“秋老师，我其实……”

她的话还没说完，秋程就看到了马路对面那道穿着蓝白色校服的身影。

她刚转过身，要走。

他立刻抬脚往马路对面赶，只给杨莹留了句：“抱歉杨老师，我有喜欢的人。”

话音未落，他已经跑到了马路对面来，紧紧追上要离开的邱橙，抓住了她的手。

……

邱橙又很在意地问：“那刚才呢？”

秋程眉梢眼角都染着笑，如实说：“她送我花，说喜欢我，让我给她一个机会。”

“我说——花我不能收，话也不会答应，然后跟她说我女朋友来了，就过来找你了。”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里的那片枫树林。

因为正是枫叶火红的时节，晚上这个时间点枫树林里有不少学生，大部分都是一对对的小情侣。

邱橙忽而却步，她扯住秋程，有点胆怯道：“这么多学生，我们走吧……”

秋程也没强求，转身和她离开了这儿。

在往别处去的时候，他笑着揶揄：“小醋精，还有什么想问的？”

他都这样说了，邱橙就很不客气地问道：“这几年有多少人追你？”

秋程沉吟了下，回她：“没数过。”

邱橙：“……”

她一直都知道他很受欢迎。

上学时就是。

高二那年，在她追他的那几个月里，他不知道收到了多少封情书。

花花绿绿的，每周他都能从桌屉里掏出一堆。

但他一封都没有拆开过，全都让陈周良按照署名还回去了，还有些不敢署名的，就扔掉了。

所以那个时候，邱橙从没给他写过一封情书。

她都是用行动去吸引他注意。

经常找他讲题，然后以感谢他帮她为理由，送他小零食。

故意把自己上课走神时写了他名字的草稿纸夹进他借给她的笔记本中，还回去后让他自己发现。

他感冒的时候，她会立刻跑去医务室买感冒药，偷偷地放到他课桌上。

……

现在再回想，邱橙发觉自己当初为了追他真的煞费苦心，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吸引他注意。

邱橙被秋程牵着手在学校逛到夜深人静。

晚上11点钟，邱橙又被他拉回了那片枫树林。

枫树林里已经空无一人。

因为沈大的学生公寓晚上11点有门禁。

他低笑说：“这下没有其他人了。”

邱橙唇角轻扬，和他牵着手踩着由红枫叶铺成的地毯，沿着路往前走。

像在走一条长长的红毯。

“刚才是你一直在问我，”秋程忽而开口道：“现在换我问你。”

邱橙茫然了下：“什么？”

他停下来，邱橙也随之停住脚步，转身正对他，仰脸看向他。

秋程拉着她的手，垂眸认真地凝视她，缓声问：“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自重逢时就想问的话，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邱橙的眼睛躲闪了下。

热热胀胀的感觉盈住眼眶，让她忍不住快速地眨了眨眼。

须臾，她眸子里盈着晶莹的水光，抿嘴回他：“不好。”

这句是真话。

秋程攥紧了她的手，而后又听她故作明朗地笑着补充：“因为没有你啊。”

你就当我，之所以过得不好，只是因为缺了你。

秋程的眼眸黑沉下去。

他什么都没说，把人搂进了怀里。

他私心地想过很多次，希望她离开他没办法过得好。就像他被她抛下后，仿佛变成了一具行走在人世间的孤魂野鬼。

可听到她亲口说出“不好”这句话，秋程才发觉，自己心底还是更愿意她能过得好。

比任何人都好。

“小橙子，”秋程在她耳边低喃：“我会让你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她泪眼朦胧地扬起笑，轻轻地应：“嗯。”

夜风吹过，树上的叶子打着旋儿地往下缓缓飘落。

火红的枫叶不偏不倚，刚好落到他肩头。

邱橙伸手捏起来，微举着仰脸看着这片枫叶，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笑意明显。

“哎，程哥，你还记不记得……”

和他倾尽温柔的目光猝不及防相撞的那一刻，邱橙忽的顿住，没再往下说。

而她脑子里，却突兀地莫名想起某部电影里的一句话——我喜欢我望向别处时，他望向我的目光。[标注1]

从学校回到碧清湾时，已经临近零点。

电梯缓缓上升着，秋程只要一想到等数字跳跃到“16”，电梯门一打开，他们就要分开，他心里就极其不情愿。

他特别想时时刻刻都跟她粘在一块。

他把她拉过来，抱进怀里就开始亲。

邱橙缩了缩，轻细的声音娇嗔：“你干嘛呀？”

“就要分开了，”他有些幼稚地说：“马上就亲不到了。”

说着，秋程又要凑上来吻她。

邱橙用手指摁住他的唇，偏头笑说：“你忘了电影里说的，接吻是有限额的，用完了就不想再亲了。”

他张嘴，含住了她的指尖。

邱橙登时羞得满脸通红，瞬间将手缩了回来。

他愉悦地低笑，告诉她：“我对你没有限额，只有无限心动。”

秋程说完，又吻上来。

霸道地不容拒绝。

邱橙被他锁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得仰头承受着他的亲吻。

须臾，电梯门打开。

秋程没有放过她，就这么同她唇瓣厮磨着，慢慢地往前迈步。

而在他怀里的邱橙只能一步步后退。

从电梯里出来，她瞬间就被他抵到墙上。

两个人的身体紧贴着，他亲的愈发激烈。

头顶的声控灯亮着，邱橙没在意，闭上眸子遮住刺的她眼晕的灯光。

而，就在这时，他们旁边有道声音突兀地响起。

“橙橙……”

秋程瞬间被迫停了下来。

他扭脸看过去的同时，把邱橙摁进了怀里。

邱橙侧头靠在他怀里，面朝他家的方向，气息还不稳的她心脏正沉沉地往下坠落，仿佛突然掉进了无底洞。

秋程目光阴沉地盯着站在邱橙家门口的宋洁，表情冷淡凛冽到了极点。

“橙橙，妈妈想跟你聊聊，”宋洁看着邱橙的后脑，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宋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邱橙还没说话，搂着她的男人就低声温柔地询问：“小橙子，你想见她吗？”

秋程是真的很想直接把人抱起来关进他家里，不见这个会让她难过哭泣的母亲。

可他答应过她。

所以他拼命压抑着身体里几乎要冲破枷锁的独占欲，语气如常地征询了邱橙，让她自己做决定。

秋程很有分寸地温声嘱咐她：“不要勉强自己，不愿意就不见，我带你回家。”

在听到宋洁喊她的那一刻，邱橙就像是突然被人从美梦里生拉硬扯出来，被迫去面对让她抵触抗拒的现实。

她已经开始心烦意乱，胸闷到觉得呼吸不畅。

邱橙搂在他的腰间的手蜷起来，揪紧了他的衣服。仿佛这样就能捉住一丝氧气，不至于让她喘不过气。

也似乎只有这样，她才会稍微安心。

邱橙不能否认，她本能地想要逃避。

但，又能逃多久。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硬着头皮面对。

邱橙从秋程怀里出来，偏头看向宋洁。

眼前的中年女人消瘦，神态颓落，只有望着她的那双眼睛里还有光。

邱橙全然看不到母亲过去时的优雅端庄。

她觉得很难过，却又很无力。

她想伸手捞母亲一把，又害怕母亲抓着她再次沉入沼泽，把她困住。

邱橙对宋洁说：“好。”

“但是，”她沉了口气，手滑进秋程的掌心，同他十指交握，“程哥也要在。”

宋洁没反对。

邱橙这才用钥匙开了门。

三个人进来后，她对宋洁说：“我先去趟卫生间。”

说完邱橙就抬脚进了卫生间。

她关上门，打开水阀，掬了捧冷水往脸上扬，冰凉刺骨的感觉让她顿时冷静清醒不少。

秋程给宋洁倒了杯水。

在把水放到宋洁面前时，他掀起眼皮看向宋洁，话语冷漠地警告：“我才让小橙子开心一点，你要敢再让她难过惹她崩溃地哭，我不会再让你见她。”

“就算你是她母亲。”他一字一句地加重语气。

宋洁盯着眼前的男人看，没说话。

好一会儿，秋程都已经起身，和她拉开距离，她忽而问：“我是不是早就见过你？”

秋程扭脸，垂了眼看她。

宋洁也是突然捕捉到一丝回忆。

在她混乱的记忆中，有那么一幕，出现过这张脸。

不过那时的他还稍显青涩。

二十岁出头的男孩脸颊通红，满头大汗滴滴答答地往下落，他身上的t恤湿透，仿佛淋了场大雨。

但其实那天热得很，热到宋洁都中暑了。

痛苦总是难以忘记，所以那天的事情她记的还算清晰，只是在这之前她从没把这个秋程和当年那个男生联想起来。

“橙橙出国走的隔天，你是不是去家里找过她？”宋洁又问。

秋程神色平静道：“是。”

“所以你就是橙橙学生时代交往的那个男生？”宋洁笑了笑，叹气道：“她之前跟我说过她交了个特别帅特别优秀的男朋友，还总说等时机到了就让我见你，结果最后她出国了，也再没提过这件事。”

“没想到就是你。”

秋程眉心微拢，没说话。

正巧邱橙拉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来。

秋程看向她，等她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伸手捏了捏她的掌心，低声道：“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有事就叫我，别委屈自己。”

邱橙点了点头，“嗯。”

秋程进厨房后，邱橙在长沙发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坐下来。

她拢了拢长发，语气淡淡地开门见山：“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宋洁急忙说：“妈妈这次来不是要逼你回去。”

“对不起橙橙，昨天晚上妈妈太失控了，所以才口不择言……”

“你每次都会事后道歉，”邱橙烦躁地说：“就像我爸当年每次出轨被你发现后也总跟你道歉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一样，可后来还是会不断有下一次，再下一次。”

宋洁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橙橙，你怎么能把我跟他做比较？”

邱橙说：“我只是就事论事，只是在说你们俩在某件事上反复食言的行为很相似。”

宋洁缓了口气，对邱橙说：“妈妈今天过来不是要跟你争论这个。”

“我过来是想跟你认错，昨晚我态度不好，让你觉得有压力了……”

“其实自你们闹离婚我就一直有压力，”邱橙坦言：“那段时间你恨不得和我爸形影不离地盯住他，只要他一出门你就疑神疑鬼，每次都在我面前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等他回家来你又若无其事地跟他正常说话，那会儿的你让我觉得很恐怖，所以我逃了。”

宋洁没想到女儿会说这样一番话，她想解释：“那段时间妈妈受了刺激才会那样的，后来不会了……”

“我知道，”邱橙说：“后来离了婚，你就把我当成你发泄负面情绪的垃圾桶，每天都在向我宣泄你的痛苦，让我也觉得很痛苦。”

“除此之外，你还把我当成你的全部，觉得我就是你的附属品，就该听你的，你试图掌控我，干涉我的社交和生活。”

“妈，”邱橙忍着快要崩掉的情绪，嗓音微哽道：“我原来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最想逃离的地方是家，最想远离的人是你。”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臭渣男把你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你明明也可以选择另一种生活，就像你前段时间那样去学园艺，去参加读书班，放松心情陶冶情操，或者你去相亲，去交几个好姐妹，一起逛街旅游，我都支持你，可你偏偏把自己困在过去，还想把我也一起留在那份痛苦里。”

宋洁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女儿对他有这么多不满，她让女儿如此抵触，甚至可以说，厌恶。

“你原来那么优雅温柔，你就像我的朋友一样，我有什么话都愿意跟你讲。”

可是你已经不是那个特别有分寸感，能跟女儿做好朋友的妈妈了。

我也不再是那个我。

宋洁泣不成声地哽咽着说：“橙橙，妈妈知道错了，这次我会好好反思，这几年给你造成了那么多压力是妈妈不应该。”

“妈妈这次过来就是想跟你说，妈妈已经找了心理咨询师，接下来会进行心理干预。”

“我也会按照你说的那样，找自己感兴趣的事去做，努力把生活一点点变好。”

“但是你能不能，别不要妈妈？”

宋洁眼睛通红地看着邱橙，话语乞求：“妈妈不逼你必须在哪天回来，就等你有空的时候，偶尔回来一趟，陪妈妈吃顿饭就好。”

邱橙没有立刻答应，她吸了吸鼻子，努力稳着情绪说：“我们还是都给对方一段时间冷静调整吧。”

“你只需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地过每一天，不要疑神疑鬼总瞎想有的没的，让生活回到正轨，那我过段时间就会回去看你。”

宋洁不断点头，特别听话地答应：“好，好，妈妈都会照做的，我会去看医生，也会好好经营生活。”

随后邱橙帮宋洁叫了车，让她回家。

“橙橙，那妈妈等你回家来。”宋洁临走前还在不安地这样说着，仿佛生怕邱橙再也不回去，也不要她这个母亲。

等宋洁离开，邱橙把门关上，眼泪流噼里啪啦往下掉。

秋程从厨房出来，快步走到她面前，把额头抵在门板上的女人给拉进怀里，拥紧。

邱橙没控制住抽噎了声，带着哭腔对他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有时候我特别想跟她断绝关系，可是我心里又没办法狠心真的不再管她。”

秋程低声安慰：“小橙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秋程虽然没有这种困扰，但他也清楚，跟有矛盾的父母相处，大抵都这样纠结。

难以彻底的断舍离。

这晚邱橙被男朋友守着睡觉。

邱橙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床边的他，总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似的，还需要人陪才能睡。

邱橙用手指抓了抓他的掌心，轻声说：“你回去睡吧。”

秋程坚持：“等你睡下我就回。”

她便闭上眼开始酝酿睡意。

好一会儿，闭着眼睛的邱橙忽然呢哝道：“程哥，有件事，我还是想提前就跟你说。我其实有点恐惧婚姻，也不太相信婚姻，所以我可能……”

她顿了顿，有些艰难地说出口：“可能……比较困难。”

虽然父母相亲相爱了二十余年，可也正是这样，才让邱橙更加觉得，再幸福美满的婚姻，终有一天也会破裂无法修复，甚至夫妻双方会反目成仇。

她的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几乎全部蒙进去，从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我们就算了，现在还来得及……”

她的话还没说完，被子就被人用力地往下扯掉。

邱橙迫不得已露出脸来，她怔怔地睁开泛红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唇瓣就被人咬了一口。

邱橙吃痛地蹙紧眉，抬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抓住手腕摁在脑袋两侧。

秋程的手指滑入她的指缝，霸道地扣紧她的手。

他凶狠地亲着她，像在惩罚她刚才说的话。

有眼泪从邱橙的眼角滚落，滴在枕头上，洇湿一片。

“小橙子，这次就算了，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

他又用了点力道咬她，让她感受到切切实实的疼后，语调心疼温柔地问：“疼吗？”

“你刚才的话让我的心也很疼，比这种程度的疼还要痛千万倍。”

他怜惜地吻着她被他咬过的嘴角，认真郑重道：“小橙子，你可以不相信婚姻，可以不相信任何，但你可以选择永远相信我。”

邱橙轻啜了下，抬手抱紧他的腰身。

后来邱橙被他连人带被地抱在怀里，没了睡意的两个人低声地聊起天来。

聊来聊去还是绕不过父母这个话题。

秋程对她说：“有本书里说过——悲观也没用。谁都想生在好人家，可无法选择父母。发给你什么样的牌，你就只能尽量打好它。[标注2]”

“打不好也没关系，不是还有我呢么。”他低头吻了吻她今晚一直轻皱的眉心，温声说：“我会帮你。”

邱橙的眉心终于慢慢舒展开了些。

她浅笑说：“那我也有句话要送给你。”

秋程好奇：“嗯？什么？”

“是部电影里的台词——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你跟他们只能短暂地相聚，但他们给你的爱却超乎想象。[标注3]”

秋程低“嗯”了声，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他懂她说的是哪两个人。

须臾。

“小橙子，你愿不愿意等哪天跟我去看看爸妈？”他小心地试探着问。

邱橙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有点意外地怔愣了下，也因此，她并没听出他这句话哪里不对。

旋即，邱橙笑开，欣然答应：“愿意啊。”

秋程登时搂紧怀里的女人。

他低了点头，很用力地吻住她正漾着笑的唇瓣。

作者有话要说： 程哥说的是“看看爸妈”，不是“看看我爸妈”。

标注1：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

标注2：东野圭吾《时生》

标注3：电影《蒂莫西的奇异生活》，原台词是—— 如果你们对我说，‘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除了你别无所求，他们会竭尽全力，偶尔也会犯错，你跟他们只能短暂地相聚，但他们给你的爱却超乎想象’，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要说，生活处处都有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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