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速虽然很慢,却架不住瓢泼大雨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在省道上行驶了没一会儿,我便忍不住提议道,“冯经理,要不然咱们等到下午再赶路吧,现在去营市,有点危险啊。”
冯洪才却说,“这个季节正是化纤材料畅销的时候,雨下的更大一点才好呢,那样就没多少人去营市跟我们抢单子了。”
我微微发了个怔,觉得有点道理。
冯洪才通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笑呵呵地问,“小李,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含糊其辞地说,“打工呗,以前在一家帆布厂做过。”
说着,我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周桃,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我便推断,王海艳并没有将我的真实身份说给她听。
前面开车的冯洪才似乎没有将我的回答放在心上,一副很随意地样子,问,“以前在哪家帆布厂?是滨海的帆布厂吗?”
我说,“是。”
冯洪才问,“哪一家?”
我说,“红石里。”
冯洪才愣了愣,说,“那家厂子可黑着呢。”
我好奇道,“您听说过?”
冯洪才说,“我老家的一个小孩被骗进去过,几年前名义上是一家帆布厂,其实和传销的性质差不多,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扣身份证,每天清水煮白菜,跟他妈养猪似的,隔三差五的还给你上上课,洗洗你的脑子,给你画个大饼,再教你怎么从亲朋好友的那里骗钱!”
冯洪才的这番话勾起了我一段不好的回忆。
当年我和孟欣刚到滨海没多久,便阴差阳错地被人介绍进了位于滨海郊外的红石里帆布厂。
进厂之后的遭遇和冯洪才说的这些差不多。
不过我和孟欣当时在红石里呆了两个月左右,便赶上了帆布厂被查。
帆布厂被查之后,我和孟欣的工厂生活变得稍微好转了一些。
每个月能挣到个三四百块钱的工资,不过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财务并不会把工资全部发给你,而是会扣留一多半。
那样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想走走不了,留下还难受。
浑浑噩噩在那家厂子里呆了有一年多,因为孟欣被人欺负,我才下决心带着她离开。
这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情。
现在想想,心里也不太是滋味。
一年多的大好青春,就浪费在红石里那样一个垃圾工厂里了。
若是有机会,我肯定会给那个厂子的老板几分颜色瞧瞧!
因为到现在也记得,红石里帆布厂的老板刁难孟欣的情景,那个贱女人,竟还想让孟欣去陪酒……
我问,“现在的红石里帆布厂怎么样了?”
冯洪才说,“据说还行,吸了那么多年打工仔的血,也算积累到一定的原始资金了,去年好像还扩建厂房了,主要是生产防雨布、遮阳棚之类的东西。”
我问,“是不是滨海这边的大部分中型工厂都是那么发家的?”
冯洪才笑说,“可不是么,全靠坑蒙拐骗,不过话又说回来,不坑蒙拐骗也没办法,九八年左右,能拿出十万块钱建厂房的少之又少,都是国营单位在撑着,后来搞厂子的越来越多,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市场情形。最开始建厂房画大饼骗打工仔的那一批,现在十个有八个都肥了,当年我也就是没钱,不然我玩起来可比他们花多了。”
我问,“要是您当时有十万块钱的话,您想怎么玩?”
冯洪才大笑,“这个可是经商秘诀的范畴,你要那是需要交学费的。”
我半开玩笑道,“学费可以教啊,您先说说。”
冯洪才嬉笑,“这个可不能说,说了以后就等于招供了。”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问,“来莲华之前,您也建过厂房吗?”
冯洪才说,“跟人合过伙而已。”
我说,“看来您的经验不少。”
冯洪才得意地说,“那是,不然你以为莲华的大老板傻呀,聘我当综合部一把手。”
我刚要说点什么,车身猛地一斜。
轧到水坑了。
导致旁边的周桃突然往我这边倒来,失去身体重心的她,一下子倒在了我的怀里,脸颊压在了我的下怀。
因为周桃的脸颊压在了不该压的地方,脸颊顿时通红一片。
却不等周桃起身,前面传来了冯洪才骂骂咧咧的声音,大概的意思就是抱怨道路难走。
我也没听清冯洪才具体在骂什么,只顾着尴尬了。
我不知道其他男人坐车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反正我每次坐车,特别是经过较为颠簸的路段时,某个地方就会产生反应。
或许是……
年轻气盛的缘故吧。
终于,周桃坐直了身体,狠狠剜了我一眼,嘀咕了一句,“臭流氓!恶心死了!”
我感到无地自容,羞愧万分。
前面的冯洪才好像听到了周桃的嘀咕,问,“怎么了?”
周桃涨红着脸道,“没事。”
冯洪才又问,“没磕着你吧?”
周桃没再说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冯洪才说,“冯经理,你再开慢一点,我去副驾驶坐着。”
冯洪才说,“再等等吧,雨好像小一点了,一会儿你来开车。妈的,我寻思着好不容易有机会开这么一辆好车,上了高速能好好撒个野呢,现在倒好,走的是这么一条破道。”
话是这么说,随着降雨量变小,可见度提高,冯洪才并没有把车让给我。
等到天空中下的都是毛毛细雨,冯洪才终于撒开了欢儿,竟把车速提高到了将近一百迈的速度。
省道较为平坦还好,到了乡道路段,冯洪才仍然没有减速的意思。
我没有晕车的症状,不等于旁边的周桃没有。
在一个拐弯路段,周桃终于还是没忍住,捧着一个塑料袋吐了起来。
我向冯洪才提议,“冯经理,你开慢点啊。”
冯洪才却说,“十二点之前,必须抵达营市,我都跟那边的人约好了。”
我说,“周桃都吐了。”
冯洪才说,“正常。”
我严重怀疑,冯洪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因为我捕捉到,在周桃呕吐的时候,冯洪才的脸上居然浮现起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之意。
周桃脸皮薄,哪怕再难受,也没有说什么。
可就在我忍不住要强行呵停时,冯洪才反倒突然把车停下了。
惯性使然,导致我差点把额头撞在驾驶座的头靠上,然后下意识往右手边挪了挪,朝前面看去。
就看到,前面的路被封死了。
路的右边是山体,路的左边是湖堤。
肆虐的洪水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远处奔泻而来,不断冲入早已翻腾汹涌的湖水。
轰隆声一片。
浑浊的大水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岸边。
波涛汹涌,山崩地裂,排山倒海,怒浪涛天!
这样一个情景下,水中有抗洪人员成群结队的在堵截决堤的口子。
却有一人,被冲向远处,口中大呼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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