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与我年纪相仿的赵美惠,曾经居然有过那样惨痛的遭遇。
更加没有想到,在她娇弱的外表下,还隐藏着那样高贵的品格。
要知道,赵美惠当年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和那些有着蛮横背景的地痞流氓对着干。
那样的行为哪怕放在一个有着丰富社会经历的青年身上,也要好好的思量一下,但她赵美惠却能做到公然向那些人发起挑衅。
巧合的是,她所说的那家化工厂,居然和孙蓉向我推荐的那家化工厂是同一家企业。
我不禁留心了起来。
同时,也对赵美惠这个女人产生了更加强烈的好奇心。
我不动声色地问,“后来呢?”
赵美惠顿了顿,说,“对我而言,那当然是一场悲剧了。”
我问,“悲剧到什么程度?”
赵美惠看了我一眼,笑问,“你怎么这么好奇?”
我挑了挑眉梢。
下意识就觉得,可能也没有悲剧到哪里去,毕竟赵美惠当时的身份背景还是挺厉害的,否则的话,她现在绝对笑不出来。
我说,“很巧,你刚刚所说的这家金阳化工,正是我明天要去的地方。”
赵美惠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我问,“金阳化工的材料怎么样?”
赵美惠说,“达标肯定是达标的,不达标的也有,要看你们莲华这边的要求。”
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良久,我才又问,“除了金阳化工,你有什么好的化工厂推荐吗?”
赵美惠说,“金阳化工在做原始积累的时候和别的厂家一样,都不干净,其他化工厂当然也一样,现今阶段对于你们莲华来讲,金阳化工是最好的选择。”
我问,“现在的金阳化工还不干净吗?”
赵美惠说,“主体是干净的。”
我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赵美惠说,“有店大欺客之嫌,他们作为供应商,也是看人下菜碟,单子大,客户背景强,那就自己做,出货材料在质量方面都很正规,像那些单子小的,他们就会把单子下放给营市当地的一些小化工厂,材料出来以后,贴金阳化工的标。”
我笑了笑,“这和服装行业的现状也差不多。”
赵美惠忽然问,“你觉得这正常吗?”
我说,“我觉得正常或者不正常,都没用,市场就这样。不过营市那边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当然还是倾向于按规矩办事。”
赵美惠饶有兴致地问,“什么规矩?”
我愣了愣,说,“我只是莲华的一个小业务员,领导制定的方案就是规矩啊,我没有话语权。”
赵美惠哼笑了一声,“劣币驱逐良币的规则,从你身上就足以管中窥豹了。”
我没有说话。
赵美惠忽然转移了话题,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送我回家吗?”
我胡扯了一句,“觉得我驾车时,你很有安全感?”
赵美惠失声而笑,“那我完全可以在驾校找个教练送我回去啊,我觉得应该有不少教练会喜闻乐见。”
我说,“可能是那些教练都不如我长得顺眼吧。”
赵美惠美眸流转,说,“长得确实很顺眼。”
我咧咧嘴,说,“赵姑娘,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你会让我误会的。”
赵美惠说,“你长得像一个人。”
我发了个怔,问,“像谁?”
赵美惠出神了片刻,说,“一个讨人厌的短命鬼。”
我追问,“这个短命鬼是谁?”
赵美惠的情绪变化得很快,突然笑了起来,却是笑中带泪的那种笑,说,“短命鬼就是短命鬼啊,恨死个他,又爱死个他!”
我刚要说点什么,车外传来一道闷雷。
要下雨了。
赵美惠隔着车窗望了望逐渐阴沉的天空,自言自语道,“短命鬼,你是听到我在说你了吗?反应这么大。”
我咽了口唾沫,说,“赵姑娘,你这样说话,就太吓人了啊。”
赵美惠莞尔一笑,从她的包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伸手将其放进了我的口袋里,说,“你我相识,算得上是一种缘分,以后在滨海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
我谦虚道,“你能肯定我明天去营市一趟是正确的,已经感激不尽了,从营市回来,我请你吃饭。”
赵美惠说了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但愿是正确的吧。”
这会儿,车已经驶入市中心。
说实在话,我心里有点慌。
毕竟是首次开车,04年的滨海虽然不至于堵车,汽车也已是随处可见。
以我现在的开车状态,到路口拐弯的时候有摩托车从我车旁路过,我都感到一阵紧张,生怕出现交通事故。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终于安全抵达目的地。
赵美惠住的小区名叫中通花园,小区内没有固定的停车区域,基本就是谁家有车,就把车停在自家的单元门口。
把车停好以后,外面的雨势已经很大,天空乌云密布,雷电交加。
如此一来,我不禁有些为难。
这样的天气,也只能冲出小区,先在外面找个避雨的地方了。
却在我要跟赵美惠辞别的一刻,赵美惠主动邀请道,“雨太大了,要不先到楼上喝杯茶吧,等会儿看看雨势再说。”
我想了想,说,“那就打扰赵姑娘了。”
赵美惠一笑,打开车门,快步跑向了单元内。
我也一样,迎风冒雨,随她跑了进去。
赵美惠住在三楼,进去后,我下意识地磨了磨脚底的泥水,同时向里面看去。
玄关是博古架的样式,透过博古架再往里看,装潢优雅,不失温馨。
目光所及,干净整洁。
赵美惠弯腰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崭新的拖鞋,说,“换上吧,你先去客厅等一会儿,我去关一下阳台窗户。”
我说,“好的。”
赵美惠自顾自换上拖鞋,脱掉外套,便朝客厅旁的卧室走去。
我也走向了客厅,路过赵美惠走进的那间卧室时,条件反射地扭头看了过去。
阳台的晾衣架上,挂着不少赵美惠的贴身衣物。
透过她晾在晾衣架上的丝袜与睡衣等物,看着她关窗户的背影,我心里竟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按理说,我对她而言是一个陌生人,她居然就这样把我带到了她的家里来。
也太没有警惕心了吧。
这样想着,我收回目光,走向了沙发。
刚坐下,一个摆在电视柜旁边的相框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一刻,我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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