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臭丫头!这是替严家后悔了么,这是后悔严衡当初不该忠君报国,而该激流勇退么?!
饶是楚观之城府深沉,也被这最后一句吓住了。
“胭儿啊,这诗,这诗可有别人知道?”他急急道,眼巴巴地盯着楚胭。
楚胭眨眨眼,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父亲大人,这诗只有您知道,您不是说,我那首诗做得不合适么,我觉得比起这首来,已经很合适了!”她说,一副听话乖乖女的样子。
严衡老儿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女儿,他不愧是武将身体好,没被这女儿气死,现在留下来祸害他!
楚观之心内暗骂,脸上露出笑容。
“胭儿啊,你做得很对,说起来那首诗做得的确不错,以为父对皇上的了解,兰妃再次得宠,也只在这几日之间,只不过,这事过去之后,咱就离后宫纷争远一点儿,也免得将来嫁人时,定国公夫人说不定要看不起你,嫌你搀和的事多。”他温和地说。
嫁人是楚胭的软肋,楚观之是她名义上的爹,真要主持着将她嫁给陆朝熙,她也没办法,楚胭的态度瞬间软下来。
“是,父亲,女儿帮太平公主治好了牙,以后就再不搀和宫中的事情啦。”楚胭微笑道,态度柔顺。
“好好好,”楚观之也微笑,“以后要听话,这诗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楚胭微微一笑,盈盈施礼。
“是,女儿谨遵父亲教诲。”她说。
一老一小都笑了起来,室内气氛温馨。
……
楚夫人房内冷冷清清,只有于婆子和她的贴身丫头。
室内气氛凝滞,楚夫人咬着牙,满脸幸灾乐祸的冷笑。
“这蠢货,仗着有几分才情,竟敢去讥刺皇帝!”她说,心里既愤恨又担忧。
同样是相爷的孩子,怎么自家的几个女儿,没一个肯用功的呢,如今大娘还跟田家闹了别扭,回娘家来住着,田府又不肯低头,万一两人真的和离了,楚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还有那个糟老头子,一心一意向着外室女也就罢了,还给大娘火上添油,撺掇着大娘和离,说什么他种地卖果子养活大娘,这是养活一个人的事吗?
这是楚府的脸面啊,须知大娘底下还有三个妹妹呢,有一个和离的姐姐,定然会影响她们将来议亲的!
还有相爷,楚夫人想到楚观之,气就不打一处来,丈夫就是个愚孝的,老头子不晓事,他竟然也跟着折腾!
一大早,“不晓事的老头子”就去了楚胭的院子里。
听说楚胭的新诗可能得罪了皇帝,楚老太爷忧心忡忡,满脸的皱纹里都写满了心事。
“孩子,你母亲只剩你这一根独苗了,一切以保全自己要紧,切不可轻举妄动,为逞一时之气,报仇不成,反倒害了自己的性命啊!”这番话,老爷子说得语重心长,苦口婆心。
“胡说,胡说,哪里就能要了命!”
尖利的叫声响起来,老爷子吓了一跳,他进来时可是摒退了下人的,说话的声音也很低,怎么还有人能听得到?
幸亏他说得隐晦,便是旁人听到,也只以为说的是楚胭那子虚乌有的,做外室的母亲。
楚老太爷惊惶四顾,楚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便宜爹虽然是大大的狡猾,便宜祖父可是诚心待她的。
当然,楚老爷子诚心以待的,是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忠良之士严家的后人,不过楚胭也很领情,忠义之士人人敬佩,谁说起来都会夸赞几句,但能豁出身家性命来保护忠义之士的,那就很难得了。
“章鱼哥你老实点,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楚胭对鹦鹉呵斥道,转向楚老太爷:“祖父,您别理它,这家伙就是个多嘴多舌的蠢货!”
楚老太爷惊魂甫定,急忙大声唤丫环。
绿玉从外间进来施礼,老太爷指着鹦鹉道:“把它提出去吧,一会儿我走了再让它进来。”
绿玉应了声是,知道鹦鹉多嘴多舌,定然又得罪了老太爷,她抿嘴笑着,把骂咧不休的鹦鹉提出去了。
看着绿玉消失在帘子外边,楚老太爷放下了心,又鬼鬼祟祟地到窗前看了看,发现窗下和院子里都没人,这才折返来。
“胭儿,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二狗子……嗯,你爹若不 肯护着你,你便到祖父院子里来,祖父自然有办法送你出去。”老爷子说,脸上是忧心忡忡的神情。
楚胭心下感动,知道便宜祖父是真心为自己好。
“好的祖父,不过祖父放心,父亲不是那种人。”她说,认真地施了礼。
便宜爹跟自己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自己若出了事,他也落不着好,她心说。
看看老太爷依旧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楚胭心中不忍,柔声安慰老头子:“祖父,孙女这首诗未必会得罪皇上,说不定反倒大有收获呢。”
楚老太爷连连摇头。
“孩子,你还小,你不明白啊,不是你帮了别人,别人就会领你的情,就会对你好,说不定,他反过来就要狠狠咬你一口,不把你咬死他誓不罢休啊!”
话说到这儿,楚老太爷忽然住了口,有点忐忑地看看楚胭。
他倒是忘了,说起被人恩将仇报,落井下石的遭遇,怕是没人比眼前这女孩子体会更深了,她都因此家破人亡了,还能不明白么!
见楚胭面色如常,并没有特别的愤怒或伤感之色,楚老太爷松了口气,低声道:“总之你记得,万一有什么事,你就逃到祖父院子里去,祖父是个泥腿子,没什么本事,护不住你,但助你逃脱,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顿了顿,他凑近前来,压低声音说:“城西的庄子上,我以前住的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树东边距树根三步处,向下挖三尺,有一个匣子,那里面有祖父这些年的积蓄,现下你当然是用不着的,不过万一有什么事,你逃出去了,便把那些银子挖出来,有钱财傍身,总好过一些。”
老爷子还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衫,脚下是简单的布鞋,腰间系了黑布腰带,连块压袍子的玉都没戴,却把自己的私房钱统统交待给了她,楚胭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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