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
天已暮,雪乱舞。
白雪在空中肆意纷飞,似无所依。
清冷的月光流泻而下,斜斜的照进的巍峨的高墙之内。
几道身影在高墙内急匆匆的走过,手中提着的宫灯随着她们急切的步伐而左右晃动着。
夜晚的深宫,本因是肃穆冷清的,今夜,却是灯火通明。
不断有身影在一处宫殿门口进进出出,手中或端着盆子,或拿着布条。
月光洒在宫殿门口的匾额之上,将匾额上刻的“凤栖殿”三个朱砂大字照的十分清晰。
时不时的有惨叫声自凤栖殿内传出,混着宫女们杂乱的脚步声,将这一夜的宁静破坏的不成模样。
“动作快点,陛下要生了,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可脑袋不保。”
殿内传来一个老迈的声音,那声音,来自于看着女王河葵长大的老嬷嬷栖娘。
此前陛下误入了一个名为蝴蝶谷的禁地,回来后肚子里的孩子就一直没了动静,可太医前来诊治,又说腹中胎儿健康得很。
弄得栖娘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蝴蝶谷那个地方,充满了瘴毒,传闻是个只有死人能出来的地方,一直被称死地。
可偏偏他们的陛下进了蝴蝶谷,竟是完好无损。
斯云国百姓,认为陛下乃是真凰之身,所以能够百毒不侵。
“生了生了!”
接生太医的声音自帘内传来,栖娘喜出望外,迈着并不矫健的步子往殿内跑去,想要第一时间分享这一喜悦。
然而在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太医又给了女王以及栖娘重重一击。
“女王陛下生的,是个死胎!”
那声音有些颤抖,似乎也有些难以置信。其中当然,也带着惋惜和哀怨。
什么?死胎?
栖娘两步上前,抱过太医手中未有一声啼哭的婴儿,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她的鼻息。
毫无气息!
栖娘心一横,狠弹了一下婴儿的足心。
依旧没有动静。
“栖娘,把我的孩子抱过来,我要亲自看看!”
栖娘没有动,床上虚弱的人儿顿时慌了心神,想要下床前来查看孩子的情况,却因身体虚弱,险些跌落在地。
“陛下,您生的,的确是死胎……”
“不,这怎么可能!”
一声嘶吼自殿内传出,片刻过后,宫内敲起丧钟。
雪,下的更大了。
一夜之间,女王陛下生下死胎的消息便在国内传开。
众人这会似乎才幡然醒悟,意识到原来陛下不是百毒不侵,而是她腹中的胎儿,替她挡了一劫。
……
按照习俗,王女夭折,须行河祭之礼。
将夭折的婴儿,装在木桶中放入洛河,任它随波逐流。
百姓们认为,这样,河神会替他们将这些早夭的生命,直接送入轮回,
免受地狱之苦。
金镶边的木桶中,婴儿如熟睡了一般,没有一点动静。
洛河河畔,一抹素白的身影迎风站立,痴痴的望着河中顺着河流漂远的木桶,久久未能收回视线。
“陛下,请节哀!”
栖娘拿着一件素白的披风走上前去,将披风披在了女王的身上。
素白的身影动了动,白皙圆滑的手自宽大的袖口探出,朝着远方虚拈了一把,似乎妄图抓住些什么。
“陛下,外面风大,您身子还很弱,让奴婢扶您回去吧!”
“也罢,这大概,是她的命吧!”
两道身影转身离开了洛河河畔,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为两个黑点。
洛河的水流的很平缓,木桶并没有什么起伏。可就在栖娘和女王转身离开的时候,安静漂流在河中的木桶,似乎动了动。
木桶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河畔。
可惜木桶飘的太远,方才守在河畔的护卫也已经跟随女王远去,根本听不见木桶内的啼哭。
渐渐地,木桶内的啼哭,随着木桶的飘远而消沉下去。
直至消失在无尽的水光之中……
“栖娘,向暗卫传孤的旨意,将寂国璇弥的儿子,也扔进蝴蝶谷中,孤要他的儿子,为孤的王女偿命。”
河葵的声音似乎有些虚弱,但丝毫不影响她言语之间的霸气。
寂国与斯云两国交战已久,为求胜,她冒险拖着孕身潜入寂国,不料被寂国大将军璇弥发现,一路追杀,将她逼入死地。
若不是璇弥将她逼入蝴蝶谷中,她腹中胎儿,也不会身中瘴毒,早早夭折。
树叶密集,阳光斑斑点点地落在地上,微风抚过,满地枯叶滚滚起落。
枯叶丛中,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蜷缩其中,苍白的脸隐藏在乌黑的长发之下,看不清长相。
“丑丫头,真是个丧门星,活着也是浪费家里的粮食,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一个中年男人一手叉腰,一手拿着一把铁楸,嫌恶的看了看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看你这样子,也没几天好活了,索性我今天做个好事埋了你,也省的你那没用的爹娘还到处帮你找大夫治你的病,白瞎了家里的吃食儿。”
说罢,男人继续挥动着铁楸,在斜斜的山坡上挖出不大不小的一个土坑。
地上,那小小的身影突然动了动。
那双原本紧闭的双眼颤抖着睁开,随即又被刺眼的阳光晃的眯成了一条线。
宁珏瞬时间头痛欲裂,看了看面前背对着她正奋力挥动着铁楸似乎在挖着什么的身影,不禁皱起了眉。
粗布衣服,布条束发,破旧的布鞋已经有好几个补丁,看起来应该是缝缝补补很多次的了。
现在还有人穿这么复古的衣服?
还那么破旧。
拍电视呢?
“这位大爷,请问……”
“啊!”
宁珏本来挣扎着起来想要问问眼前这个中年男人这是什么地方,未曾想中年男人被她突然一惊,回头就是一铁楸,将她呼抡下了山坡。
“臭丫头,吓我一大跳!”
中年男人看着顺着山坡滚下山崖的身影,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表情。
宁珏顺着山坡滚下,便直直的掉入了山崖之下,男人上前去,探出头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山崖,忍不住一个激灵。
这么高摔下去,大概是没命了吧。
“滚下去了也好,本来还想大发慈悲给你挖个坑的。这下好了,坑也不用挖了。
男人自说自话的拾掇了一下自己浑身是泥的衣服,抡起铁楸上了山坡,顺着山路下山去了。
到山脚下,一个中年妇人立刻迎了上来,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小声的询问道:“怎么样老大,把那丫头埋了没?”
“埋什么埋,臭丫头在我挖坑的时候醒了,吓了我一跳,让我一铁楸呼抡下山去了。”
男人扯着大嗓门便冲妇人咧咧着,惹的那妇人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你小点声,大夫不是说那丫头没几天好活了吗,怎么突然又醒了?你去看过没有,她摔没摔死?”
“完了,要是那臭丫头没死,摔个断胳膊断腿的,回头还得在咱老甯家白吃白喝的,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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