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那唐二公子也没闲着,就在他家烧毁的地方摆了个摊儿,让以往去过他家赌场赌钱的穷苦老百姓,拿了户籍去领银子,听说还有两个衙役在那里陪着呢。”这本地先生挠着脑袋说着,有些不懂为什么去拿回银子,还要拿户籍,而且还有衙役跟着。
却不知道这样做,就是以防那些大商贾们来冒领银子。
越是行商之人,越是一个白来的银子也不会放过。而有衙役陪同,则是那唐昔月就将银子摆在棚子里,到底是怕有人来闹事,所以让两位衙役大哥守着。
不但如此,那些个赌徒自己一个人来,也是拿不到银子的,虽然他们这银子当初的确是被赌场给诓了去,但是他们若是能管得住双腿,不进那赌场,哪里又怎么可能被诈了银子去?
因此须得有家人陪同,比如媳妇孩子等。
倘若没有的,只怕想兑换银子是艰难了。
至于剩下的银子,唐家那边直接捐给了衙门里,正好将那破烂得不如旧年财神庙的衙门重修修缮一回。
倘若还有剩余的,便用来修建书院等等。
这里说罢,话题又逐渐转移到了南慕白这个年轻父母官的身上去,少不得要奉承他几句的。
待说了两盏茶的功夫,那本地的先生叫人给喊去了,这里也就没了什么旁人,南九也打算回蜃海楼了,看来城里那边,暂时不用自己,小白也能搞定。
然而她才起身,就被丰珣唤住,“东家,老朽有一事相问,不知可否告知?”
南九侧过身,正好迎上他满目的期待之意,“什么事?”南九问着,然而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些猜到了。
丰珣虽然从来不过问俗事,几乎已经是入画如魔了,然而这并不带表他脑子不清醒。
从方才这书院里的先生来喊着不好的时候,丰珣就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原意是去蓬莱城的,后来听说是天火的时候,他频频朝自己看过来,只怕是误会了,当初丰家那场火,是自己的缘故。
果然,只见丰珣直接开口问道:“丰家那场大火?”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目光的期待里,多了几分担忧和害怕。
似乎,就怕那场火真跟南九脱不了干系一般。
南九朝谢上弦示意了一下,她立即会意,当即退了出去,将房门紧关。
一时间,这房中便只剩下南九和丰珣,她抬了抬手,“丰老先请坐下。”
丰珣扶着拐杖,目光却一直没敢脱离南九,直直盯着她。
南九见他坐下,这才说道:“当日的火,我起先是并不知缘由的,那时我因慎儿的缘故去了府上,碰巧撞着了些事情,她成亲那日,又遇着四少爷和四少夫人闹了矛盾,没多久府上便传出四少夫人病故的消息。”
说到这里,看着有些紧张的丰珣,“我也不瞒你,四少夫人并未去世,而是我将不忍她在府中受苦,又怜她一直保护着慎儿,所以便将她安排到了三芫居,交托给佟掌柜照看。”
那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南九还以为她已经彻底的忘记过往,从此以后便做个寻常妇人。
哪里晓得她即便是撑着大肚子,也一直暗中计划将丰家的污秽一把火烧掉,甚至用坛子装了白磷偷偷跟着李家的船队一起来送到玉阳城。
这样大的事情,南九晓得,怎么可能瞒住李云舟他们?但是南九与丰珣说的时候,特意略过。
这些事情可以告知丰珣,却不可能让丰慎儿知晓。原本,这也是筠娘的意思。
最后只道:“丰家被大火烧尽之后,我才收到她的书信,那时候她已经打算离开玉阳城了。此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便是慎儿也不知道她和那孩子的存在。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了。”
而如今唐任两家被白磷所烧,只怕还是南慕白效仿了当初丰家的大火。
丰珣听得南九的话,本来不愿意相信,但是他没料想到,南九居然从最开始就知道丰家那些污秽,却从来没有低看从那种污秽中走出来的自己,心中一时五味陈杂,对于筠娘,不知该称呼她为侄女,还是侄儿媳妇,觉得她是个可怜人,只是不知道她烧这把火,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勇气。
又想,若是当初自己有这胆子,而不是选择离开丰家,兴许就没有筠娘她们这些人后来的悲剧。
所以,心中没由来自责愧疚起来,两眼通红,“都怨我,我若是早些结束这一切的话就好了。”
南九先是没明白他怎么忽然没头没尾说了这样一句话,旋即后反应过来,才懂他的意思。又见他整个人一瞬间都跟被抽去了精神气一般,原本精神的面貌如今变得颓废不已,整个垂老的身体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有些不忍心,试着开解道:“许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此事怨不得谁,都是命运使然罢了。”
丰珣却摇着头,坚定地认为都是自己的错过,“你不懂,你不知道,我明明当初是有机会的。”可他没狠下心,只觉得他们再怎么混账,可终究是自己的亲人啊。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亲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去而有所改观,反而越发变本加厉。
所以他心中无限的后悔.
南九一看他这自怜自艾的状态,就晓得自己这话一点作用都没有,便又道:“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不可更改,就如同那逝水东去不可倒流,还是往前看吧,趁着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就尽力些,也算是替丰家赎罪。”
毕竟丰家的确作了不少孽。
当然,其实跟丰珣没什么直接关系,毕竟他醒得早,离开了丰家。但南九现在不这么说,不给他点责任的话,怕他真出什么事情?
这个老人家的身体状况与心理有着莫大的关系,南九就怕他越想越窄,每天活在自责悔恨中。
所以,其实给他身上背负些丰家的责任,好像也算是激励他继续活下的理由吧。
他不是愧疚么?那就好好的活着,多做些好事呗。
她这样想,就不知道丰珣未必是如此看的。所以说完这番话,也没马上走,就偷偷观察丰珣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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