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见着南九虽不至于说不修边幅，但是在这位霸夫人的面前，若不是全凭着那张脸和那身上养出来的气势撑场面，真有些像是个小丫头……心里忍不住感慨，果然这人除了气势和脸，还得靠衣装啊！
“多谢楼主。”霸夫人起身，悠然坐下来，一面指着礼单，“往年这些事情，都是二当家着手办，今年他顾着楼主的造纸坊，是抽不得空了。正巧妾身要来蜃海楼看那不成器的女儿，便自己揽了过来，不足之处，还叫楼主莫要笑话。”
礼单南九看了，金银财宝什么的是没有，但他地方特产倒是给得足，还有八样米十二种野味，甚至还有活鹿活狍子数对，更不要说寨子里自养的猪羊了。
这是边界上，比不得青国境内，金银最是值钱，反而是这粮食尤为贵重，还是这最是短缺粮食的冬季，更是十分珍贵，也不知他们如何凑足那八样米的。
所以这让南九觉得黑虎寨足够诚心诚意了，她这个人一贯是你给我一分好，我双倍奉还的。
就不可能叫这霸夫人空着手回去，只让谢上弦请向大那边将黑虎沟送来的年礼收下，再备份像样的礼物。
向大也跟着南九掌事这么久了，轻重自是知晓的，眼见着这黑虎沟送来的礼物，也是挑了些他们没有的，以及各样新鲜的蔬菜，瞧见那霸夫人是个绝代风华的美人，又去拿了宛臻留下的备用钥匙，开了库房取了些从齐州带来的锦绸纱绮。
对方来的十个箱子，向大这里就做主回了十八台箱子，也把这诚心诚意装得满满当当的。
又说南九与这霸夫人与厅中闲谈，方晓得她原来是大唐人，姓樊，家里唤她做素素，父亲从前是个秀才公，但因她母亲生得美貌，叫乡绅老爷看重强娶，没得法子才举家逃往蓬莱城，偏运气不好，父母途中病逝，她无依无靠的，没个去处，转辗漂泊多年，是什么苦头都吃尽了，最后便嫁了霸天虎做这压寨夫人。
南九听她提起这些往事，到底是有些替她人生惋惜，心想她容貌风华绝代，又识文断字，最后却偏偏嫁了个大老粗不说，还是个匪贼头子。
试想她这样选择，当时的处境是得多差，差到选择嫁给一个土匪头子，都是算是好的。
樊娘也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年少时什么风雨里淘出来的，自然看朝南九眼里的目光意味着什么，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我年少之时，也曾想过，我这样美貌，将来所嫁之人，必定是个英俊偏偏的贵公子，或是个骑着白马的盖世英雄，可是父母去世后，我一个人风雨飘摇，才晓得那些是何等虚幻，我真正需要的，只是一处可遮风挡雨的地方罢了。”
霸天虎是长得不好看，甚至谈不上有任何的出身，可是也是嫁给了他之后，自己过上安稳的日子。
南九没料到她竟然如此想的，一时倒也觉得她是个磊落清醒之人，赞同地点头道：“不错，人这一辈子，其实最终目的，都只是想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家罢了。”只是有的人看不清，以为只有钱财权力才是自己的最终归宿。
两人说得投机，便又说那黑虎寨与工坊的闲事，最后方绕到那在书院里的月下身上。
南九少不得是要夸赞起月下，又留樊娘用膳，然她却是推迟了，说是要去书院看一看女儿。
想来也是，人家这一趟本来就是为了见女儿的，南九便没勉强，随她去了。
这书院里的男孩子虽叫南九教训了一回，但也不是全的都能设身处地为女孩子们想，纷争仍旧还有，只是没有从前那么厉害罢了。
这头月下不就才偷偷打完了人们，正好听说她母亲来了，高高兴兴换上小裙子便来陪樊娘吃饭。
听得樊娘去见过了南九，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光芒，“阿娘，那您觉得楼主好么？”
樊娘一愣，不解女儿其意，但还是笑道：“自然是好的，你这野猴子满身的匪气，在她眼里居然就成了小侠女呢！”女儿打架不但没有被追责，还得了夸奖。
甚至她还听说，这南九竟然让男孩子们学会换位思考，体会姑娘们的难处。
她不知道南九想做什么？但是让姑娘们跟着男孩子们读书的此举，她就十分赞成。
女孩子，凭什么不能读书习字？
现在有人要打破这个传统的枷锁，她头一个支持，所以当时不但送了女儿来，还号召寨子里的人家，也将姑娘们一起送来。
“真的么？”而月下此刻听到樊娘的话，小脸上满是激动，似乎得到南九的认可，比得到什么宝贝都要高兴。
“自然。”不过打架终究不好，樊娘也担心有朝一日自家的姑娘吃了亏，所以便道：“阿娘晓得你看不惯那些小子，不过你单是武力上征服他们，终究是没有用，自古以来都是这读书人最是清高，傲气得很，所以月下你若是在读书之上超越了他们，才能让他们真正地承认，姑娘家也有男孩子一样聪明，也是可以读好书的。”
月下闻言，垂着头似认真想了想，然后点头答应，“阿娘，女儿晓得了，等下一次月考，女儿一定考出好成绩，将他们都狠狠踩在脚下。”
“气势不错，阿娘相信你。”樊娘也没少教女儿读书，女儿什么天资，她当然心里有数。
从前她不止一次惋惜，月下怎么不是儿子呢！
可是现在看来，是儿子是女儿又有什么打紧的，因为在这里，在这蜃海楼，姑娘也能享受到男孩才有的待遇。
她不知道是因为这蜃海楼的楼主是个姑娘，还是因为这蜃海楼本身的宗旨，一直都是如此的。
不过不管如何，只要这蜃海楼一日女孩能得到男孩子的同等待遇，黑虎寨便永不背叛。
与女儿分别，又去与南九告了辞，赶着天黑之前上了船。
怕拖下去，夜里水面结冰，所以即便不舍，也早早踏上了归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