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息被她气得牙痒痒，但听着她说没旁人，心里又痛快了许多，那恼怒的话也变得温和起来，“以后不许在外如此，回房间里去，爱怎么擦就怎么擦。”
南九嘴上应着，“油纸都买回来了么？”
“买了，今晚我跟小白就挖个坑试一试。”井水快见底了，总要想办法找别的法子储水，所以南九便建议买油纸回来，晚上挖个坑，将油纸盖在上面，天闷热的话，兴许能回一些露水。
将手帕塞还给墨痕息，“我听村长说，再过几天若是不下雨，他们也要打算走了，到时候村子里只怕又要走不少。”
“嗯，这两天家里盯紧一些，昨儿鸭子就回来七只，四娘找了一圈没有，多半也是找不回来了。”鸭子都在外放养，鸭蛋也就这么下在河边的草丛里，从前一个村里，乡里乡亲，大家个人心里有数，都是谁家的，自然不会去动。
可是自从这说要大旱后，草里就不见鸭蛋了，如今鸭子还少了，自然不用说，必然是村里人开始动手。
所以墨痕息言下之意，这村里人既然大半都要走，以后能不能再见都是两说，还顾什么颜面？能吃的能顺的，能拿就拿走，管他是谁家的？
果然，大半夜的，就听着后院传来急促的犬吠声。
墨痕息和南慕白披着衣裳到的时候，鸡圈一片乱遭遭的，几个身影刚从墙上跳下去。
南慕白要去追，墨痕息将他唤住：“不必了。”都是熟人，纵然黑灯瞎火，可是他还不眼瞎，都是熟人背影。
南慕白只得停住脚步，心有些不甘：“不可，纵容！”
“抓到又怎么样？”墨痕息检查了一些鸡圈里，还剩下十来只，只怕也不必留了，明日得空就给杀了算。
还有这猪，也没粮食喂了。
南九这会儿也起来了，看着乱七八糟的后院，虽有些不舍，可是家里也的确养不了它们了，便道：“明日跟村长大声招呼，咱家这些都宰了吧，叫村里人都来分一分。”
南慕白有些不愿意，这都是他们自家辛辛苦苦喂养的，凭何要叫村里人来分？
墨痕息宽慰着，“不分难道等他们来偷么？”分出去，还能得一两分情份。
翌日，村长听到南九就这边的打算，便也和李少棠商量，自家的猪也宰了吧。
他本意是赶着一起走，路上兴许还能换点粮食。
可是现在一想，倒不如杀了算。
如此，村里有猪的人家也一并效仿，各家也都分了一些，剩下的自己连夜或炸或蒸。
三月二十五，村长一家先行离开，李少棠来告别。
抬首望去，四面环村的苍翠青山早已不复存在，处处一片枯萎死气，闷热干燥的空气里，似夹满了尘土，让人呼吸不顺。
劝说南九：“走的话，还有一线生机，留下只怕是真没活路了，你们真的不打算走？”他话到此处，往这三面大山看去，“山上的灌木几乎都已经枯了，咱们人没粮食吃，山里的野兽也一样，我知晓景澜和小白有本事，可你除了他们俩，你们这一家子老弱病残，只怕是……”
南九也考虑过，这偏远的小山村里，不会有流民，也不会有人逃难到此，但是却躲不过山里断粮的野兽。
可是走，她们这一家子老弱病残，除了墨痕息和南慕白，只怕都没活路。
与其如此，何必要走？再说她地窖藏着那么多东西，只要不被发现，还是能撑几个月的。
“少棠哥多谢你好意，只是我祖父他们不走，二娘身体也不好，所以……”她叹着气，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再世为人，可这遇着的都是什么？
灾难接二连三……
老天爷这是要考验自己的生存能力么？
李少棠张了张口，想要再说什么，可见南九态度坚决，又想到自己张口喊她走，又帮不上什么忙，爹娘年纪长了，还指望着自己照顾，于是便作罢，“那，你们保重！”
“嗯，少棠哥你们也保重，一路顺风。”南九挥手，也从远处在路口等着他的李村长夫妻俩挥了挥手。
很快，他们这一家子推着独轮车，很快便消失在南九的视线中。
话说李少棠早便是秀才公了，可是因李村长夫妻年纪大，在城里也没有什么门路，县学里的先生们又教不动他这个秀才公了，所以只好在家里读书，也方便照顾父母双亲。
眼下村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那走不动的老弱病残，留下最齐全的，也就是他们南家一大家子。
下午些的时候，南荷一家也来了。
谢老三没什么亲戚投靠，眼见镇子上的人都各奔东西投靠亲戚，而恰好南家这边没走，索性一家子便也都来了乡下。
乡下十有九空，也就婉拒了南九和老太太们的意思，没住在南家大院，在离南九家最近申二爷家住下。
申二爷家是走得最早的一批，房子已经空了十来天。
自打五天前，南九家里就开始减顿，原来的三餐变成了两顿，而且有一顿还是稀饭。
这让原本还留下观望，以为她家有多少存粮的村民们也放弃留下来。
她家自己都在喝稀饭，难道还能接济村民么？
所以也都断了试探的心，加上这天天有人走，搞得人心惶惶的，生怕再不走就要真饿死在山里。
就算不被饿死，只怕也会被山里的野兽吃掉。
村里人越来越少，空房子越来越多，为了方便照应，顾云舟一家也从田坝河边的大院子搬了过来。
然后与墨痕息几人商议着，晚上出发，走小路将藏在万雄他们手里的粮食想办法运回来。
也不敢出动牛车，更何况牛也廋得跟皮包骨了，根本就使不上劲儿了，还不知道能熬到哪天呢！
所以几人就跟着蚂蚁搬家一样，得了空就去一趟，背一点回来。
但这去去来来的，到底叫人发现了。
万雄他们早就走了，没碰这些粮食，所以剩下的几百斤，硬是叫人给搬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