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去见过南老头和老太太,好生开导安慰一回,老太太终于拄着拐杖起来,催促着南老头去拿银子给柳大叔公,赶紧准备采买。
儿子活着的时候过得窝囊,有一口好的媳妇都往娘家过,这死了总要叫他风光走。
村长忙将南老头叫住:“倒不必,我本来还担心,但是听大叔公说,二哥家的阿九和小墨已经拿了单子,她俩那样的大生意都做得,这些东西必然是不会买错的,就不用担心,咱还是先商量,请哪家先生过来,把日子也定一定。”
这乡下比不得大城里,直接请寺庙里的和尚回来念经做法。
毕竟这乡下连像样的庙宇都没有,便是有和尚也就一个守着残垣断壁的老和尚,他一个人哪里能操办得了一桩法事?
所以这民间便有了道门的门外弟子自建的法师队伍,还外带看风水布局,因此乡下操办白事,都是请这些人。
民间俗称‘先生’。
而这石沉镇这一片,最出名的,便是高家寨子里的那一帮。
都说他们做白喜法事做得最好。
如今南老头听到村长的话,连忙道:“自然是要请高家寨子的,石沉镇这七八伙人,我就最瞧得上他们。”
这请操办法事的先生订下了,还要现雕墓碑什么的。
这些都是要经过主人家的,南秀儿做不得主,当然也就只能南老头和老太太做主,难不成这会儿谁还敢去提南大嫂,触这霉头么?
至于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各家闲着的不用的,都拿了过来看,在负责管理此事的管事那里做个记号,丧事完了各自领回家去。
反正乡下红白喜事,那么多人吃饭,单凭着个人家的桌椅锅碗瓢盆肯定是不够的。
也就生出了这么个规矩。
搭门禁的柏树枝和竹竿也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去高家寨子接先生们回来了。
至于棺材,南大的小妹南荷嫁的不就是棺材铺子的老板么?自然也不会差。
而南九和墨痕息,借了阿碧家的牛车,便往城里去,先将消息送到南荷家里。
南荷夫妻俩硬是半响才反应过来,倘若不是南九眼圈还红着,南荷都有些不信,心里少不得自责,若是那日自己处理了,兴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儿,当着俩孩子的面她也没能忍住,掩着面大哭起来,悲戚不已。
南九反而要过来安慰她,“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你要真这么想,我也有份儿,大伯明明和我说了那么多话。”还有村长,还有秀儿,大家都是有责任的。
谢老三见她哭得不成样子,连忙递了手绢给她:“你赶紧擦一擦,那么多东西要采办,家里都等着用呢,你和九丫头小墨一起去分头买,我赶紧叫人将那副上好的杉木棺材收拾出来。”
南荷这才抹了眼泪,喊着女儿一起跟着南九墨痕息去准备东西。
这是乡下,那大部份人家下葬,得了一副薄棺就是了不得的,那身家不好的,都是一卷破席子就草草埋了。
所以这杉木棺材还算是好的。
东西太多又杂,还要等卖家包好,尤其是香烛之火一类的,所以杂七杂八的买好,天已经擦黑了。
一辆牛车也装不完,尤其还有那副棺材要拉回去,所以谢老三又去管镇子相熟的人家借了两辆牛车,叫了个小徒弟一起,才往桑海村去。
这片地域的天气就是叫人发愁,入秋后大部份时候都是细雨连绵的。
搞得那路上湿滑不已,众人生怕马车陷阱坑里,也不敢坐在马车上,反而还要举着火把替马儿照着路。
倘若前头又泥坑,还要提前拉着马避开。
这样下来,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三刻。
好在高家寨子这帮先生也才接过来,在隔壁的厢房里吃饭,等吃完饭休息半个时辰左右,就要开始准备。
虽下着的是小雨,可是淋了这么久,南九等人回来已经湿漉漉的,也没顾得上去换衣裳,匆忙刨了口饭,就赶紧裁剪孝衣。
乡下最忌讳的就是这忽然横死的,尤其是年轻的,家里一般就没什么准备,所以南大家那些粮食,连带着这刚收进来的新粮,只怕只能够吃两三天左右。
毕竟差不多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还有各家的小孩们。
大人留在这里帮忙,自然无法照料,也就都带来了。
但现在要去买粮食,一来是人手不够,二来只能去镇子上的粮食店里买贵粮,这赶集还好几天呢。
所以南九便将墨痕息和二姨娘叫来商量着,“要不,先拿咱家的陈粮过来一起搭着吃吧。”
“阿九你做主就是。”墨痕息也不是第一天来这乡下,知道现在买粮食的艰难。他虽不愿意,可南大伯没了,他的丧事,总不能叫大家饿着肚子?他自己只怕也没留下什么银钱。
若是这会儿不把自家的粮食拿过去,到时候在镇子上粮店里花贵价钱买的粮食,回头还要南九来补上。
虽怎么都不划算,但这也好歹能减少些损失。
二姨娘也没意见,便这般决定,墨痕息便领着村里几个青年过去搬粮食。
南平贵瞧见了,忍不住朝马翠香低语,“二哥家这九丫头真是傻,又不是二哥的丧事,她又是掏钱又是送粮食的,脑壳真不好使。”
马翠香听着这话,怎听怎觉得不对劲,少不得怼他两句:“你也好意思讲,怎么说也都是一家人,你自己舍不得尽力就算了,还在这里笑话,我看你才有病。”然后也懒得搭理他,自顾去忙了。
半夜灵堂就搭建起来了,灵位摆上,就南秀儿一个人跪在下面烧纸,瞧着实在是凄苦。
马翠香只得将两个儿子给揪了过来一起跪着。
南大的长子跟着南伯皖上了战场,没人来摔盆,自然得叫南老三的两个儿子给顶上。
南九也是这个时候才得了空闲回家去休息。
第二天起个大早,做法事的先生们那饭菜是得另外做的,这几天他们是不沾荤腥,所以便在南九家这边由着二姨娘做。
二姨娘也正好腿脚上的伤痛这几天复发,就在家里照看后院那些鸡鸭,顺道做先生们吃的素饭。
翌日一早,墨痕息也被南老头一起叫着,还有其中一个先生,去给南大看地儿。
喊着墨痕息去,倒不是多看重他,而是他会功夫,若是运气不好遇到什么小兽,他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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