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的话音刚落地,顾梓晨原本只是微微睁开的双眸倏地睁大了许多,“你刚才说,太子会来?”
声音平静如湖,没有半点起伏,也听不出有什么诧异惊讶。
小厮老实的躬着身子回答:“可不是呢,预备晚膳的时候,提刑司大人就说了,说太子殿下已经进京城了,原是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去了护国寺进香,那是要小住几天的。若是不打算管您的事儿,必然今天是不会急忙赶回来的。既然现在已经赶回来了,最多吃了晚饭,太子殿下就该亲临了。”
“是么。我知道了,把饭菜在桌子上放下就走吧。”
顾梓晨轻声道。
小厮忙点头哈腰,“是是是,笑得这就退下了。”
小厮如蒙大赦,连忙退出了后堂。
顾梓晨再一次闭上双眼微微运气,不一会交叠的双手就分开了,他略整理了一下衣襟和长袍的前摆,然后从小榻上起身走到了周安胖,拿起桌漆盘里放的银头快箸用起晚膳来。
从进了刑狱司开始,他就没有打算吃刑狱司的一口饭菜。
一来是因为实在厌弃这个地方,当时被刘勇告发暗通敌军,又逢顾家被御史台的人联合弹劾,罗列了顾家数条罪状,数罪齐发,他当时被关在刑狱司的时候,可是被刑狱司的刘畚百般虐待,受尽折磨。
这里的饭菜,比猪食还不如,他为了活命,还是硬生生的咬着牙吃了三个月之久。
现在时过境迁,再度回到这里,这里的饭菜,哪怕只是一碗水,都能让他回想起三年前,他在刑狱司的地牢里吃的那些令人恶心的饭菜。
二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被抓来后,心里镇定非常,只要一想到秦月夕,他就什么恐慌不安就都没有了。
冥冥之中,好像一直有一种感觉在告诉他——秦月夕一定会把自己捞出去。
果不其然,他的感觉是对的。
这还不到一整天的时间,只是一个白天过去,秦月夕就找到了太子帮忙。
顾梓晨吃着刘畚精心准备的可口饭菜,明知等下太子就会亲自过来把自己捞出去,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更加为月夕担忧。
他这边是没有事了,等下就可以离开刑狱司这个鬼地方。
那月夕呢?
月夕是答应了萧承乾什么条件,才能说动萧承乾这么快过来解救自己?
他看得出,萧承乾此时尚未登基,还需要自己的力量,所以一直有意亲近拉拢自己,定然是不会让自己再次被刑狱司的人折磨。
萧承乾会帮自己,只是不会这么快,一定会晾自己两天。之所以太子今晚就来,定然是月夕允诺了什么。
他如今只担忧,月夕到底允诺了什么条件?
半个时辰后。
残阳西沉,晚霞殆尽,夜色逐渐降临。
刑狱司各处的也长起了明灯。
顾梓晨这边刚刚放下碗筷,就听到门外有杂乱的脚步声快速朝门口这边跑来。
下一秒,一个小厮的就半跪在门口,高声道:“太子殿下亲临刑狱司,奴才等恭迎殿下尊驾。”
随后, 又是一串脚步声响起,却不似刚才那般杂乱无章,步伐沉稳有序,听得出来人步履大气稳健。
顾梓晨听到小厮的禀报,也连忙从圆桌旁起身,走到门口处站定脚步,微微弯下腰身,“草民不知太子尊驾亲临,有失远迎。”
话音未落,萧承乾的低笑声就在顾梓晨的正前方响起:“梓晨啊梓晨,我不是同你讲过数次了吗,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的,这些对你我来说,都是虚礼。”
“谢过殿下。”
有了萧承乾这句话,顾梓晨才规矩的抬起头来,看向站在正前方,穿着一身华丽的绛紫色绣五蟒金线滚边的长袍。
不再是和之前一样,出行穿简单的常服,而是穿了王爷和太子才可以穿四爪蟒袍,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更是象征这萧承乾不是暗中过来探视,而是大张旗鼓的,以太子威仪进了刑狱司,要来提人。
“梓晨,不要跟我这样客气,是我来得迟了。”
萧承乾客气地说完,又看向紧跟在身后一同进来的提刑司刘畚,嘴边笑意就淡了几分,“刘畚,你好大的胆子啊。”
“下官知错!”
刘畚一贯会见风使舵,看到逼自己位高权重了不知道多少的萧承乾,立马乖觉的低下头,对着萧承乾深鞠躬行了一个作揖礼,“实在是上头命令难为,下官又人微言轻,联络不到太子爷,实在是没得办法,这才先把顾公子给请到了刑狱司来。但顾公子来了之后,下官可是将顾公子视为座上宾般谨慎对待,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不敢有半点怠慢,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哼,”萧承乾狭长的凤眸斜睨着刘畚,轻声道,“可是据本宫所知,你们刑狱司的人是把梓晨拷上了枷锁给带过来的,就这还说是善待?”
刘畚的腰身弯的更低,战战兢兢的解释:“的确是将顾公子用铁链拷过来的,下官不敢隐瞒,但这也是没法子的,谁叫宫里的那位万贵妃盯得太紧了,内侍官拿着万贵妃的腰牌亲自找到我,我要严查此事,我若是什么举动也没有,岂不是明摆着要打万贵妃脸面吗。”
“万贵妃?你不敢打万贵妃的脸,所以就把梓晨拷过来,来打我太子府的脸了?”萧承乾脸上的笑意彻底褪下,满目凉寒地盯着刘畚。
刘畚就算没有抬头,也感觉到了又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头顶上,双膝一软,赶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下官不敢!就是有人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太子爷您的脸面。实在是那万贵妃势头太盛,顾公子出手又很,对万贵妃的亲侄儿打成残疾,下官是实在没办法了,确实怠慢了顾公子,愿意领罪,还请太子爷从轻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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